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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世子一臉郁悶地看着站在大堂裏喋喋不休的子桑蕪, 他們前腳剛回來了她後腳就到了,這丫的怎麽陰魂不散呢?
季黎坐在上首淡定地端着茶盞聽着激動的子桑姑娘滿嘴的贊美, 雨眠小跑着走了進來,附耳說了幾句話, 季黎聞言點了點頭, 将茶盞放下,站起身來:“本官還有公事,先走一步,子桑小姐随意。”言罷也不等子桑蕪反應過來便快步出了大廳。
子桑蕪雙眼迷蒙地看着離開的季黎,開心地拍了拍手, 謝雲邵憋了一口氣推了推她:“你到這兒來做什麽?”
子桑蕪對着他翻了個白眼:“你管我!”她輕哼了一聲, 高興地在大堂裏轉了起來, 來者是客,留下來的雨眠連忙招來了下人讓她領着子桑蕪在府中閑逛, 謝雲邵憋屈地看着滿臉興奮的子桑蕪, 黑着臉回了自己的房間。
季黎出了大堂便去了府中花園,她看着站在小湖邊的季安歌:“師父, 你找我?”
季安歌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小石子丢進了湖中:“那位江都才女你準備怎麽辦?”自從昨日上午回來她就叫人把杜南清扔在暗室, 聽說那人吃的香睡的好, 過的挺不錯的樣子。
“帶回去讓安宛秋親自審問。”季黎回道。
“你自己看着辦,這些事兒我就不管了,今天晚上我還要去見鐘越泠一面,商讨下事。”季安歌想了想又笑了笑:“對了, 你家的那只小白兔跟着我一起去。”
季黎皺了皺眉:“洺江畔?”
季安歌對着季黎抛了個媚眼:“沒錯。”
季黎不忍直視地移了移眼:“師父,你帶他去洺江畔到底是去幹什麽?”
“喝茶聊天兒。”季安歌邊走便對着季黎揮了揮手,很快便消失在了花園裏。
季黎在一個人在小湖邊又立了一會兒,遠遠地聽見子桑蕪聲音,想了想還是快步地離開了,她還有公務可沒工夫陪着子桑小姐閑扯。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季安歌便帶着謝雲邵出了門,出門之前謝雲邵還特地去見了一次季黎,千叮咛萬囑咐叫她千萬別搭理子桑蕪那個腦子有坑,季黎好笑地應下,她忙着公務哪來的那閑工夫?
季安歌和謝雲邵這一出門一直到将近子時才回來,季黎忙着處理處理緊急公文,一直到他們回來都還沒休息,她叫守着的爾宜收好東西,一個人出了書房,好巧不巧地又在長廊下碰到了神游的寧世子。
兩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一路靜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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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子桑小姐便被自己兄長來拖帶拽地拉了回去,臨走時放話叫他們在京都等着她,寧世子瞧着她那樣兒差點放鞭炮出來慶祝一番。
這一天沒什麽事兒,明天就要啓程回京,衆人都開始收拾起東西來,當天晚上廚房做了一桌子好菜,諸人吃了個飽。
從江都到京都這一路非常的順暢,也沒什麽不長眼的人往跟前湊,等到他們進入京都城門的時候已經是日落十分了。季黎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往後面看了看,季安歌的馬車在城門口的時候便和她分了道,她不知道師父往哪兒去也沒有多問,總歸會回到季府來的。
季黎撚了撚衣袖,準備進門,卻發現謝雲邵跟在她身後,她頓住腳步回頭:“你跟着我做什麽?”
謝雲邵不解地看着她,滿臉疑惑,他不是一直都跟着她的嗎?不跟着她跟着誰?
季黎指了指旁邊的府宅:“你家在那邊。”
寧世子順着季黎指的方向看去,這才驚覺他已經回到京都了,有些失落委屈地看着季黎,小聲道:“我去你家行不?”
季黎搖了搖頭,她摸了摸下巴:“馬上就到婚期了,說起來本官也要備嫁了,這段時間按照規矩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面的。”季黎大概回想了一下大靖的嫁娶風俗,似乎是這個樣子的。雖然季大人她并沒有把那所謂的嫁娶風俗放在心上就對了。
“啊!!”寧世子大驚,不、不能見面?心痛的寧世子暗暗扳了扳手指,他們的婚期是下月初八,還有十來天呢,十來天啊!好久!這般一想本就心痛的寧世子心更痛了。
季大人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臉蛋兒:“回去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入了季府的大門,回到京都她要做的事兒只會更多。
寧世子咬着嘴唇抱着包袱孤零零地立在季府大門外面,最後走進去的雨眠略有些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可憐見的,她家大人真是狠心,居然将這麽可愛的小媳婦兒抛棄在外面。雨眠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轉而便冷漠無情地對着守門的侍衛道:“天色已晚,關門吧。”
寧世子看着關上的漆紅大門癟了癟嘴,轉身往王府去。聽到季黎回府消息的寧王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來便瞧見自家兒子立在季府空曠的門前那有些蕭瑟單薄的身影。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的寧王悲從中來,聲音哽咽:“我的兒啊!”
這一聲凄涼婉轉,吓得寧世子打了個寒顫,他無語地看着朝着自己沖過來的老爹,他老爹又怎麽了?他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嗎?
寧王一把将自己心肝兒寶貝兒子摟住,眼中含着淚水:“兒子,你瘦了!”
寧世子捏了捏自己的臉,很肯定地說道:“沒有啊。”
寧王擡手捏了捏自己兒子的臉:“真的瘦了,捏起來已經沒有以前那樣舒服了。”
寧世子聞言嚴肅了,這是個大事兒,他家媳婦兒最喜歡捏他臉,捏起不舒服她以後不捏了怎麽辦,寧世子心中一急,把包袱丢給了七引,他抓住寧王的胳膊,急急道:“蠢爹,快快快,我要回去好好補補。”
聽着這話,寧王又是一陣哽咽,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補!必須補!”瞧瞧,他兒子都餓成啥樣了?季大人人真狠心,自己未來丈夫都不給吃的,這可怎生是好?
父子倆急吼吼地回了王府,府中早就備好了飯菜,寧王摸着胡須滿臉憐愛地看着自家兒子大口大口吃的模樣,只覺心中一酸,有些憤然地說道:“這季大人怎麽能這麽狠心呢!”看他可憐的兒子都被磋磨成啥樣了?
寧世子停下碗筷,大眼睛瞪着自家老爹:“爹,你怎麽能這麽說你未來兒媳婦呢?”
寧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安心,咱們爺倆私底下在王府裏說說又不會傳到季大人那兒去,兒子,莫怕!”
寧世子不高興了,他是那種背後說自己媳婦兒壞話的人嗎?
“爹,我很鄭重地告訴你,我媳婦兒好的很,你!不準說她壞話!”
寧王表示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他摸着胡須的手一頓,疑惑道:“可是,兒子,你以前不是說的最歡的嗎?上一次不是還差點兒被季大人一顆葡萄噎死呢嗎?”
寧世子雙手捧着臉,雙眼發光:“你都說了是以前了。”他現在覺得他家媳婦兒是最好最好的!
寧王瞧着自家兒子臉頰泛紅,眼神迷離的模樣,側了側身對着候在旁邊的王府管家低聲道:“大忠啊,你看我兒子這模樣是不是不大對勁兒啊?”
王府管家大忠哥瞅了一眼兀自神游的寧世子,淡定地回道:“沒事兒的,王爺,過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寧王咦了一聲:“你怎麽這麽肯定?”
大忠哥低了低聲音:“世子現在的模樣和你年輕的時候很像,過一會兒就好了。”少年慕艾嘛,很正常。
“和我年輕的時候像?開什麽玩笑?本王年輕的時候有這麽傻?”寧王表示不信。
大忠哥飛快地看了寧王一眼,繼而淡定地回道:“王爺,您在王妃面前的時候比這還傻。”何止是傻!那簡直是不忍直視!
寧王傻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
謝雲邵吃飽喝足去王府祠堂拜了拜自己母親的牌位,一個人靜靜地和她說了許多話,等到出了祠堂大門的時候已經月至中天了,他自家圍牆邊轉了許久,終是在七引的說話聲中洩氣地回了自己房間,洗漱後躺在床上抱着被褥半天都無法入眠。
婚事的相關事宜寧王府和季府已經準備了大半了,季黎當然不可能真像普通姑娘那樣在閨房中待嫁,她每日上朝辦公,事情多的不行。
爾宜手中拿着督衛署暗中監視得來的資料,遞到了季黎身前的長案上:“大人,你看看。”
季黎按了按眉心,又喝了幾口濃茶提神,這才翻看起資料來,雖然督衛署才堪堪監視了幾日,卻已經探出了不少消息,她将手中的資料丢在案上,松緩了身體背靠着椅子。
爾宜抱着劍,想了想出聲道:“大人,要不要把這些暗諜全部拿下?”
季黎擺了擺手:“不急,師父那邊已經和鐘越泠談好了,咱們先看着她的動作,左右這些人都在監視之下,且讓他們逍遙些日子又何妨?”
爾宜應是,季黎手肘放在扶手上,撐着腦袋:“叫安宛秋審問杜南清的事情如何了?”
“沒有進展,一問三不知。”
季黎微微颔首:“讓安宛秋繼續審着,告訴她,如果審不出什麽東西來就讓她停職回家,督衛署不養廢物。”
“是。”
今日的公事已了,爾宜卻還是沒有退下的打算,她拿着劍柄碰了碰自己下巴,笑嘻嘻地對着季黎道:“大人,你要不要去院牆那邊轉轉?”
“不去。”季黎頭也不擡地回了一聲,沒事兒去院牆那邊做什麽?還不如回房補補覺,或者來下兩盤棋。
“哎,真的不去嗎?”爾宜湊了湊腦袋:“寧世子可是在牆上蹲了好幾天了,可憐見的,每天晚上都在牆頭蹲一個時辰呢。”
季黎握筆的動作一頓,沉默了一會兒将拿起的筆又放了回去,她将桌上的折子放好,起身往門口走去。
爾宜掐着聲兒驚叫:“哎呀,大人你這是往哪兒去呢?”說完自己先一步忍不住笑出聲來。
季黎斜了她一眼:“散步。”
“那……大人要不要屬下跟着啊?”爾宜慢慢地挪到季黎身邊,嬉皮笑臉地問道。
季黎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礙事。”
爾宜笑的更歡了,她拱了拱手:“是是是,屬下我啊就不去礙你的事兒了,走啦走啦。”言罷先一步跑出了書房,轉眼間便沒了人影。
季黎沒有讓人跟着,獨自一人向着院牆的方向走去,今晚月色極好,即便是不提燈也能看清前路,微風吹着樹葉,沙沙響聲在寂靜的夜裏回響,她擡手摘了一片竹葉,立在院牆下的綠竹之下,看着坐在院牆上的身影久久沒有動作。
她天生聰慧,很小的時候便被師父當做繼承人培養,在別的小孩兒尚且天真稚氣的時候,她則是沒日沒夜的坐在書房讀書習字;當別的姑娘在父母身邊撒嬌賣乖,不谙世事的時候,她則是端坐案前閱經史典籍看谏筆疏奏,她的人生枯燥而乏味。
季黎唇角微彎,現在……那幹枯荒蕪的內心不知何時竟有清泉緩流而過,泠泠作響。
謝雲邵坐在牆頭上,左看看右看看,始終未見來人,他嘆了嘆口氣,因為婚期就在眼前,這些日子他連赤霄營都不用去了,每日裏也沒什麽要忙的事情,他想跑到旁邊的季府去還沒出門兒就被管家攔個正着,出不了門他就只好爬牆了,爬倒是爬上來了他卻又不敢真往季府裏跳,季黎說了婚前不讓見面的……唉,寧世子望了望天又嘆了一口氣,時辰不早了,世子他該睡覺了。
謝雲邵最後望了一眼,失望地跳回了寧王府,剛剛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草葉,就見有人從天而降,吓得寧世子一個哆嗦就要叫人,卻被人的手指輕按住了嘴,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瞬地鑽入鼻中,寧世子瞪大了眼入目的便是季黎那雙微微含笑的眼眸。
“你怎麽……”寧世子張了張嘴剛吐出三個字就被另一雙唇給封住了。
雙唇緊碰,舌尖輕觸,那入心的酥麻感叫季黎輕嘆出聲,世人沉醉的紅塵,她也終究溺落其中。
小厮七引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目瞪口呆,他顫抖着手,指着抵牆擁吻的兩人差點兒把自己吓尿了:“季、季、……季……世……子”
親近的時候總是被人打擾的季黎表示自己非常的不爽,她臉色暗沉,冰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七引的身上,雙唇輕啓,暗啞的聲音之中帶着刺骨的寒意:“閉嘴,滾!”
七引咽了咽口水,雙手捂着嘴,麻利地溜了,等到跑遠了才後知後覺地緩過神來,驚呼一聲:“哎呀,我的天啊!剛才那個是季大人和世子爺吧?”
七引不可置信地蹲在地上,望了望天色的月亮,這可比晚上出太陽還叫人驚訝呢!七引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行!他得去找王爺,不能只他一個人差點兒被吓尿啊!
寧世子雙手摟着季黎的腰,雙眸亮晶晶地看着她,臉上是滿滿的歡喜,他低了低聲音:“你怎麽來了?”
季黎勾着唇角捏了捏他的臉:“有美人兒日日立牆頭翹首以盼,本官聽說了自然就趕來了,美人兒可高興?”
寧世子猛地點頭,眼角眉梢上的喜悅怎麽都遮不住,季黎瞧着她那歡欣的模樣心頭好似炸開一般,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嘴角,寧世子哼唧了一聲,大膽地動了動腦袋輕輕地含住對方的唇瓣。
兩人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寧世子紅着臉不舍地抓着季大人的手臂,季大人輕笑一聲又捏了捏那發紅的臉,湊到他耳邊低聲輕語了一陣,寧世子這才不甘不願地松開手。
目送着季黎飛身躍過了院牆,寧世子捂着臉兀自羞澀了一番,轉了轉身拿着額頭輕輕撞了院牆好久才稍稍平複了滿腔的激動。
寧世子春風得意地走出樹木的陰影,繞過護牆的高木,就見一大群人提着燈籠急急趕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他老爹寧王。
寧王搶過下人手中的燈籠,對着謝雲邵照了一圈兒,卻見自家傻兒子臉色發紅,雙唇紅腫,寧王心頭一跳:“兒子,你……”
謝雲邵拂了拂眼前晃人的燈籠,眉眼彎彎:“我怎麽啦?我好的很呢。”說完竟是不管寧王自個兒心神搖曳地晃蕩回了院子。
寧王揮退了下人,提着燈籠在後面追,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寧王細細打量了一番撐着腦袋發呆的自家兒子,砸吧砸吧嘴:“傻兒子,我聽七引說,你和季大人在、在……”寧王覺得自己老了,居然覺得這話有點兒難以啓齒!
寧世子看了寧王一眼,氣鼓鼓地回道:“怎麽了?”
“看你這樣子,七引沒說謊啰?”寧王抖了抖嘴巴。
寧世子捂着臉沒有回話,寧王沉默了一會兒,激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兒子,你好樣!”他還以為他們寧王一脈就要絕後了呢!好好好,非常好!沒想到啊,傻人有傻福嘛,看他兒子多有福氣!
謝雲邵難得理他那缺了根筋兒的老爹,寧王也沒打算久留,火急火燎地就往祠堂趕,他要去跟王妃說說,好叫她高興高興。
寧王走後,謝雲邵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滾了一圈兒,最後終是耐不住睡意,聞着月中雪的幽香沉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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