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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沈老太也萬萬想不到問題竟是出在自己兒子身上,驚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問道:“奈?奈森老有啥問題(你身上有什麽問題)?”
沈二抱着頭:“是我前些年做木活的時候摔了下來,傷着了。”沈二當時覺得疼痛,但那種毛病又不大好意思看大夫,自己忍了幾天倒也好了,他便也沒多在意,沒想到現在竟是他出了問題。
心中竟是升騰起對妻子的愧疚,這些年那些苦苦的中藥也沒少喝,妻子一直活在愧疚當中,他有時候也會想為什麽還生不出兒子來,沒想到最後是他的問題。沈二心中隐約體會到妻子這些年的困苦。
沈老太這輩子也是見識多了,沒想到這種事兒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也竟對花氏有些心虛,她雖未對花氏罵過什麽,但這些年花氏為了生兒子喝得藥拜的佛也看在眼裏,如今倒是委屈了她。
花氏自是委屈,這些年她可沒少被人說,廟裏燒香拜佛,家裏求醫問藥,婆母也沒少給她臉色,丈夫這些年背後也沒少埋怨她,真得感謝那位神醫,若不是他,她這鍋豈不是還得背着!
沈老太緩和一下語氣,看了看兩個人:“不管怎麽樣,也都知道了。且都收收心,畢竟還有兩個女兒,這村裏頭生不出兒子的人家也多的去了,想想思娘家裏頭也是如此。夏至也這般大了,可以想想是招女婿還是兩頭。”
沈二語氣沉重:“到時候看吧,若是能找到那不錯的後生,又願意兩頭,自是兩頭的先來,若是沒有再招個上門女婿。”
沈老太點點頭:“那自然還是兩頭好,還能找到些好人家,若是那人好,家裏頭差一些倒也罷了,若是他自願來咱們家,且也不當是上門女婿,就當做半子,亦是兩頭的法子。”
(兩頭:是當地一個成婚方式,就是兩方結合,生兩個孩子,一個姓男方一個姓女方。如今很流行,因為都是獨生子女,兩頭的很多。)
這年頭上門女婿都是讓人瞧不起的,願意做上門女婿的也都是那些個沒骨氣的人,如今沈家條件又這般好,趕着來做上門女婿的也不少。
“老三認識的人多,眼力見又好,我讓他幫夏至留意着。”沈二心中略得寬慰,至少還有兩個閨女,只是心中也覺得委屈閨女了,以如今家裏這般好的條件,給她找個好夫婿輕而易舉,可若是兩頭或是招女婿,就難了許多。只願可以給她找個不錯的夫婿……
沈老太便不再多說,看看旁邊的花氏,看着她還在愣愣地發愁,心裏頭也是嘆息,現如今即使知道不是她的過錯,她也不大是看得上她,就這般性子,還有那糊塗的腦子,委實撐不起這個家,如今倒也不好說道她什麽。
“大妞,前些年讓奈委屈了,但這事兒大家也是沒想到的。好在如今也都清楚了,不是你的過錯。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你們好歹還有兩個閨女,總要為兩個閨女好好打算打算。”沈老太好言好語道。
花氏低着頭揪帕子,不輕不重地點點頭。
這件事兒雖是對她愧疚,但這些年他們待她也不差,有些事情上沈老太依舊不會慣着她,“奈嫁到沈家也十幾年了,咱們家待奈如何奈自己也有個思量。奈之前接濟奈娘家我們也不說啥了,可這日後奈還有閨女,以後還要有孫子孫女,總要為這個家裏頭打算打算。奈大哥、弟弟都起了新房子,都是一家子兄弟,奈們也得趕上來啊!”
這話夫妻兩倒也是聽了進去,沈老太關照一番後便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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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頭,夫妻兩躺在床上都是睜着眼睛睡不着。
沈二摸着她的背,嘆息一聲道:“前些年委屈你了,竟是不知是我的緣故……”
花氏心裏頭是委屈,可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她對沈二也是有感情的,“這也不能計較誰的過錯,好在還有兩個閨女。若是秋分是個男孩兒就好了……”
“且還是那句話:命裏無時終莫求。女兒有女兒的好處,就像姆媽說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沈二心中一口郁氣終是嘆了出去。
“留在家中也好,有我們看着,沒有公婆過得也舒心。”花氏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沈二:“秋分還是可以找戶好人家給她嫁了的。咱們先把大哥家旁邊那塊地買了,再拼個幾年,也好好地造一棟大宅子,攢些家産。”
花氏忍住眼裏頭的淚花,埋進他的懷裏:“嗯……”
沈老太也未對家裏頭說起這事兒,畢竟傳出去對沈二的影響不好,一直盯着二房,瞧着夫妻兩倒是比往常還有動力,終是放下心來。
沈二把沈二旁邊那塊地買下來了,沈老太喜聞樂見,買了地就得存錢造房子,花氏想要一棟大宅院,造價可不低。死了那條生兒子的心,花氏想給女兒打個好家底,以後也好找個好女婿,最好有那些願意兩頭的。
花氏想起江老夫人,心中亦是極為感慨,若是能找到像夏至她三叔這般女婿,那當真是極好的。想想當初江家這般好的條件,都沒想着招三弟為上門女婿,估計也是看上了三弟的能耐,如今看來,當真是眼光極好的。
若是那些個落魄讀書人也好,指不定日後就考上了功名,她家夏至就同她三嬸一樣的。花氏心中有了個盼頭,也不整天苦着臉,于兩個閨女以及家中事務上心了不少。
夏至感受她這般改變,喜在心中,又怕她這是一時的。
沈二接下了一個大戶人家的活兒,帶着徒弟整日忙活起來。
那花阿婆月餘未上門,且終是忍不住再次過來了,這回花氏倒沒把她關在門外,放她進來了。
“大妞啊,之前啊是同振武吵架了?還是那沈家欺負奈了?”花阿婆問道。
花氏:“沒有吵架,是,被振邦婆母說了。”
“她說奈啥了?”花阿婆問道。
“說我總給娘家送東西,說我若是再給你開門,便要我回娘家去。”花氏低下頭,不去看她。
花阿婆跳起來罵道:“那個老*逼,都分家了還管兒子家的事兒,我養奈養這般大,拿點東西咋的了!呸她個老貨,振武都沒說啥的,她說啥!奈也是,好欺負!怎得不同她好好鬧一鬧?”
“我哪裏鬧得過,我又沒個兒子……她三個好兒子哩!”
花阿婆想到那老太婆生的三個兒子還個個有出息,那三兒如今可是秀才老爺,心裏頭暗叫老天不公,那般老婆子都做了秀才娘!“哎,早些就說過了,沒個兒子立不起來。你瞧瞧如今,還好奈還有娘家,上次我同奈說的那事兒咋樣,奈同振武說了嗎?”
花氏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了,振武說,只要招上門女婿,省的以後牽扯不清。”
花阿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兒,沒想到竟然不要,苦心勸道:“那些個上門女婿能有啥好的,都是些下三濫的,且都看不上眼的。咱們壯哥同夏至知根知底的,又是表兄妹,多好啊,女婿咋這麽想不開。”
“振武說,咱們家如今不缺錢,招個上門女婿便是了,總歸還有夏至她三叔看着,同官府說道一聲,日後便就一直是咱們沈家的人了。”花氏這般說道。
花阿婆着實吓了一跳,這不是按着人家做一輩子的上門女婿嘛,她家可只有壯哥一根獨苗,暫且不提這事兒,又想起來這邊的目的,“大妞啊,你手裏可有錢銀不?借奈弟弟周轉周轉。”
“弟弟之前不就周轉一番了嗎?怎得……”花氏面對花阿婆還是說不下去,心中蕩得慌。
花阿婆今個兒被這大女堵得慌,往日她說啥大妞就給啥,再不濟她說道一番也能舍出一些來,今兒個竟是不聽她的話哩,花阿婆豎起眉毛:“那是奈弟弟哩!奈這阿姐給些銀子周轉周轉,待他日後好哩還給你不就行了!”
花氏懼怕她那副模樣,就如同兒時她吃了弟弟的一口蛋羹,她姆媽就是這副模樣打她,“可,可我身邊沒銀子,振武她姆媽讓振武把銀子都給收好了……”
花阿婆氣得心肝都疼,想想家裏頭,可都還等着她拿銀子回去哩,緩和聲音道:“奈沒些私房嗎?自個兒怎得都不存些私房哩!”
花氏低頭不語。
“奈找振武要點不?奈弟弟這事兒十萬火急哩!大妞,奈今天咋地了!”
夏至撩開後面那簾子走出來,“阿婆怎得不找小姨去借,阿婆平日裏不是最疼小姨嗎?怎得一有這要錢要米要飯的事兒就來找我姆媽,有拿等子好事兒便是上小姨家門檔子去了?”
花阿婆被她怼得沒個掩面,尤其那句要錢要米要飯,“夏至,奈咋地說話的!我自是最疼奈姆媽!我大女我能不疼着嘛!啥要米要飯,說的這般難聽,都是哪裏學來的!”
夏至拉着花阿婆往外走,“自個兒看來的,阿婆今個兒就別想着帶啥回去了,若是奈真要帶啥回去,把我姆媽一塊兒帶回去吧,我好婆說了,奈若是再從我家拿一分錢,我姆媽且就跟在奈回去吧,這些年奈們從我們家也拿了不少銀子,夠養活我姆媽了!阿婆,我替我姆媽求求奈,行行好,且就別拖後腿哩!”
夏至人小,力氣可不小,花阿婆被推着出去,不停回望花氏,花氏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沒什麽反應,花阿婆咒罵着放下狠話:“日後出了事兒,可別哭着回來求娘家幫忙!沒個兒子的,還要沒娘家……”
夏至一直把她推到門外,把門一關,在屋裏頭說道:“咱們家不牢您操心了,喊你一聲阿婆是當奈是長輩,就沖奈罵我好婆那些個話,就可以把奈扔出去了!”
花阿婆朝大門口吐了口唾沫。
夏至走進屋裏,看花氏一臉悵然,心中定下神:“奈瞧見了吧,阿婆她哪裏管奈死活,只顧着她兒子小女哩!要不是奈嫁的好些,若是去那窮山溝溝裏頭,她哪裏還想得到有奈這個閨女呀!奈想想二姨!”
花氏心裏頭難受,兒時的時候她豔羨弟弟小妹可以受姆媽疼愛,大了出嫁了,沒想到她姆媽漸漸對她好了起來,以為是她姆媽知道她的好了,為人子女便是這般,千方百計都想得到那父母的關注和疼愛。想想她二妹,她又是一陣心酸,她出嫁後沒多久,她二妹就被她姆媽送到偏遠的山裏頭,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可如今她閨女都這般大了,也不能整天替那娘家考慮,也得為自家的将來打算打算了,那點子難受也就好上許多。
人有了新的盼頭是不一樣的,原本那木讷、只會哭的花氏竟是也有了改變,沈二知她喜歡聽新宅院的事兒,便漸漸同她說起新宅院的構想,這一家人家終是有了新的生機。
沈老太沒告訴沈老爺子也沒告訴沈大關于沈二不能生育的事兒,卻是到鎮上來告訴沈三,亦是想讓沈三幫襯一把沈二,然後給夏至觀摩觀摩,選個好人家。
沈三同江氏商量着,将江氏手裏頭一家商鋪拿出來給沈二開個鋪子,賣些家具木活,也不要他出什麽房租費,兩家三七分。
沈二這些年手裏頭也存下了銀子,倒也非買不起商鋪,只是沒個經商的腦袋,怕虧,老老實實做些木活保底,且也不想占兄弟的便宜,若是大嫂有了争議又該如何。
沈三願幫他把這鋪子開起來,他只要負責做木活放在店裏頭賣便行了,也算是家裏頭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那夏至定是要招女婿或是兩頭,沒個好家底當真是不行,亦是憐惜他二哥。
沈二和花氏近來亦是想攢家底,便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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