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顏藝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車開到這裏來了, 或許這裏是唯一可以證明她和顧嘉瑞曾經有過交集的地方。

她想,她到底是被顧嘉瑞現在不一樣的氣質吸引,還是真的愛上了他?還只是離婚後需要找個新的感情寄托?然後她又想, 如果是前者和後者, 她早放棄了, 哪會像現在這樣。

從小到大,顏藝都不是一個堅持的人, 不管學習和生活都習慣了輕松和将就;也因為自己沒有太多要求,大學畢業後她很快就過上了最舒适輕松的生活,成為一個全職太太。

她原本可以一直“輕松”地過下去,日子不會多好, 但也差不到哪兒,身處婚姻牢籠總比一個人無處适從要好。可她又是一個受不了委屈的人, 她需要離婚擺脫痛苦,卻又下不了決心;今天說出的離婚決定明天不出意外妥協了。

也因為這樣,王烨越來越有恃無恐,覺得她不會離婚, 也不敢離婚。

然後, 真正做出離婚決定的那天, 是她無聊翻閱起了高中大學時候的老相冊。那本青春紀念冊裏有她的個人照,畢業照和集體照,那些大頭貼拍立得數碼相機拍下來的老照片,原來每一張都被她如視珍寶地收藏起來。

反反複複地看着學生時代留下的照片,顏藝心情莫名就開闊起來, 她看着裏面的自己,多寧,苗姐,江滿……看着照片裏朝氣蓬勃又對未來充滿懵懂和向往的她們,她無比懷念,也無比難過着。

還有幾張照片是兩個宿舍聯誼留下來。然後,她看到了一張合影最角落她用貼紙将一人的臉貼住;撕開了貼紙,她靜靜地看着裏面靠坐沙發的顧嘉瑞。照片裏顧嘉瑞還有一頭烏黑頭發,五五分的劉海落在眉眼兩邊,眼睛漂亮又深邃;記憶中這個人說話永遠不疾不徐,每次見面臉上都噙着溫柔又和煦的笑意。

可惜這張照片被她毀壞了,照片對應後面她寫下了五個字:“花心大混蛋”。

噢,這個花心大混蛋原來是她喜歡過的人啊,她差點都忘了。忘了自己也曾對愛情充滿期待,忘了她也企伫之心渴望過真心相待,忘了那時候的她對未來的婚姻有過最虔誠的幻想……

幸好,她都記起來了。

然後他呢,一個出了家的和尚對前塵往事還記得多少?顏藝坐在駕駛座轉過頭,靜默無言地看着副駕駛的顧嘉瑞。她保證不會勉強他,如果他對她真的已經沒有一點心思。

但是如果還有那麽一點,一丁點,她也不想放棄。人生意外那麽多,她就活那麽一次,為什麽不能讓自己下輩子和喜歡的男人在一起?

事業可以用心經營,錢和面子都可以自己賺;唯有喜歡的人,可遇不可求。

她是真的喜歡顧嘉瑞,哪怕他以前是一個花心大混蛋,現在又是一個沽名釣譽的花和尚。

“顧嘉瑞,我真覺得你這樣當和尚挺沒有意思的,明明六根不清淨,還要裝作一心向佛的樣子。”顏藝開口說,認真口氣帶着一絲笑,笑他,也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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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嘉瑞也笑了,同意她這個話說:“對,這樣當和尚是很沒有意思。”

“所以,你還要這樣當一輩子和尚嗎?”顏藝問,直白的視線一直留在顧嘉瑞的臉上。

顧嘉瑞回過頭,用真摯的目光回視着問話人,一時沒有說話。然後他陷入了沉默,大腦冷靜又混沌,其實他不一定非要當和尚。五年前之所以出了家,從小耳濡目染對佛法有興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真的是對人世間的感情感到膩煩了。

然而,然而……

“顧嘉瑞,你知道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因為口吻認真,顏藝繃了繃嘴角,又說,“你呢,我們除了不合适,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或說喜歡過我嗎?”

顏藝問得小心翼翼,又英勇無比。

顧嘉瑞低了低頭,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不想騙顏藝,但也不想騙自己;他清楚顏藝想要什麽,但他沒辦法給她,甚至不确定能否給得了她。

而他,更不想傷害她。婚姻那麽莊重的事,比出家念佛更加莊重,他真的怕辜負她,也怕她會失望,她喜歡的男人不過如此。

或許,還不如她前夫。

對于感情,這世上大多女人都比男人勇敢,甚至無所畏懼。曾經顧嘉瑞也面對過一樣勇敢的表白,那人是他最恨女人的女兒,他一樣痛恨着她,可是她卻喜歡上了他。

那麽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真是令他感到可笑,又惡心。

後來,她還懷孕了。

他父親将重重地耳光打在他臉上:“你怎麽可以對你妹妹做出那樣的事!”

原來,那女人将髒水潑在了他這裏。

知道事情同他無關,他父親再次連連嘆氣地說:“你妹妹她不想打掉孩子。即使事情和你無關,也是你影響了她!”

他真的很好笑:“她是你女兒,但不是我妹妹。”至于那個孩子到底怎麽來,難道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麽?

不過推卸責任,每一個謝家人都是好手。

其實顧嘉瑞真的很想要一個妹妹,像多寧那樣妹妹,簡單懂事又充滿着想象力;如果他真有一個那樣的妹妹,他一定會好好疼愛她,做一個好哥哥保護她不遭到壞小子的欺負。

因為這世上壞小子太多,他以前就是一個。

确實,只論血緣的話,他也算有過“妹妹”,不過謝家男人命格大概都太硬了,只要同謝家沾邊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謝思危結了兩次婚,第一任妻子是他媽,結果他媽前輩子獨伴青燈,後半輩子又飽受病魔糾纏;第二任就是那個女人,她還給謝家生了一個女兒,結果——

顧嘉瑞對顏藝說出了謝家一些事,不是為了吓唬她,而是讓她清楚謝家真不是什麽好歸宿。比起王家,謝家更加糟心,也更加不堪;從頭到尾,謝家擁有的只是一個慈善名頭。

包括那些嫁進謝家的女人,她們都一個個地相繼……

“然後她們怎麽了?”顏藝出聲問顧嘉瑞,心口猛地一緊。她承認自己被顧嘉瑞吓到一丢丢,主要顧嘉瑞壓低聲音,還欲言又止,尤其說到他那個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妹妹。

大腦倏然冒出一個想法,聯系顧嘉瑞為什麽出家,顏藝呼吸不知不覺加重起來。雙手糾結地握着,她看着顧嘉瑞的眼睛,低低地問了出來:“……難道你做了她們?”

難道你做了她們……

顧嘉瑞千想萬想,也想不出鄭施主會是這個反應,原本他真的很認真告訴她謝家的事,好讓她知難而退;此時此刻心底莫名冒出了一絲惡趣向,他抿着唇沒有說話。

顏藝倒抽了一口冷氣。

“怕了麽?”顧嘉瑞輕輕一問,借着淺淺車內光線,眸光打轉着眼前這張圓潤飽滿的臉,她一會緊張,一會又呼氣,一會又陷入思緒……

顏藝的确胡思亂想了一會,不過沒等顧嘉瑞回答,她已經否定了剛剛猜測。如果她不認識顧嘉瑞,或者沒有看過他寫的書,她真的會有不好的懷疑。

畢竟顧嘉瑞說到那個繼母和妹妹那個語氣,冰冷又透着憎恨和嫌惡。她還是第一次聽顧嘉瑞這樣說話,感覺如同另一個人。

下一秒,顧嘉瑞面色恢複如常,深目溫和還慈悲,仿佛在勸阻她趕緊回頭是岸吧。

“……她們怎麽出事?”顏藝問,口氣一抽又一抽。

“謝家新買的游艇不小心翻了船,海水倒灌,救上來的只有一個兩歲的男孩。”顧嘉瑞望着顏藝,把這件謝家花大錢壓下來的陳年往事告訴了顏藝,說出來的聲音非常平靜。

又帶着不屑。

“死掉的都是女人。”顧嘉瑞加了一句,深邃的眼眸微微眨了下,身子靠近了半分;說話的氣息,全都涼飕飕地朝着顏藝撲面而來。

顏藝感覺自己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淹沒了身子,慢慢海水到了她的脖頸,嘴巴,鼻子,眼睛……呼吸變得困難異常。

然後,她用力地嗆了一聲,恢複正常了!

“珍愛生命,遠離謝家。”留下這一句,顧嘉瑞解開了安全帶,轉身準備下車了。

随即,一道細微的聲音從顧嘉瑞腦後飄了過來:“顧嘉瑞,你不是說過我福大命大,是難得好福相嗎?”

顧嘉瑞:“……”

顏藝呵呵地笑了笑,不再多說,換了一句話:“你要下車去哪兒?”

“酒店住一宿。”顧嘉瑞開口。很晚了,既然她都送他來了這裏,今晚就住這吧。

“你帶錢了麽?”顏藝關心地問。

“帶了。”顧嘉瑞回話,何況這樣的連鎖酒店手機都可以下單。

“那帶身份證了嗎?”顏藝又問。

顧嘉瑞:“……”

顏藝用自己身份證給顧嘉瑞開了一間房,一樣的大床房。她不記得當年顧嘉瑞帶她上了幾樓,又是什麽房間。

當時她就像一個被男妖精吸引過來的無知女孩,從KTV到連鎖酒店,他牽着她的手,勾着她的魂,然後将她抵在關上的酒店房門溫柔吻着。他有過很多女朋友,可是他的吻幹淨又禮貌,如同他永遠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

現在,眼前這個男人,他身體裏還剩多少七情六欲?顏藝将手放在酒店房間的金屬門把;顧嘉瑞已經站在裏面,面色不是淡然而是鎮定。顏藝稍稍上前一步,挑着眉毛看向裏面的人,不輕不重地開口說:“一誠大師,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顏藝将門關上;單肩背着小香包,踩着細細的高跟,一腳一腳趾高氣揚地落在柔軟的長廊地毯,直到走到電梯間,她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媽蛋。

顧嘉瑞居然用“珍愛生命遠離謝家”這樣的扯淡理由打發她!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遇到她,一定是他三生不幸!

……

什麽是三生不幸,什麽又是三生有幸;這世上有誰是絕對的不幸,又有誰是絕對的幸運。大多是經歷過失去,才明白珍惜兩字的可貴。

江滿婚姻臨近,工作室裏多寧和顏藝商量說:“我們叫上苗苗一塊去老大那邊吧?”

多寧确定苗苗人在A市,雖然苗苗沒有聯系她們,人也只在上次群裏冒泡了一下。關于老大的婚禮,苗苗也沒有說要參加,不過多寧覺得苗苗一定會參加。

大學時候,苗苗一直以老大為榜樣。的确,江滿是她們四人裏最優秀努力的一個;不比每天追劇看小說的顏藝,和每次上圖書館就會開小差畫畫的她。

對于多寧的提議,顏藝搖頭表示:“你可以聯系苗姐試試看?反正我覺得苗姐跟我們劃清界限了。”

“哦……”

多寧點頭,在微信聯系苗苗,盡量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事實,她都不清苗苗到底對她和顏藝存在什麽誤會。

完全無辜的顏藝趴在桌上開口說:“多寧,你有沒有覺得苗苗是把你當情敵了麽?”

面對顏藝貓咪似的模樣,多寧眨了眨眼睛,開口說:“……你覺得苗苗喜歡周燿嗎?”說完,多寧笑着搖了搖頭。

不可能,周大爺不可能有那麽大的魅力。

顏藝無奈托起了下巴,實在不知道怎麽同多寧說好,眼球翻了又翻。她最近一直在回憶往事,回憶起不少大學時候兩個宿舍的事情。如果說邬江當時參加聯誼是為了配合安排,不如猜測他為了見她們宿舍裏的某一個。

這一個,顏藝覺得不太可能是苗姐,更不會是她和老大,唯有可能是多寧。當時邬江過來宿舍背苗苗下樓,原因估計是多寧給周總宿舍打了電話。

不過,顏藝知道多寧沒有這個心,也不想多寧因為這事尴尬。

多寧知道顏藝想說什麽,但是她真不相信邬江喜歡自己,更不相信苗苗因為邬江同她劃清界限。

“多寧,既然苗苗還是不想見我們,我們就別聯系了。”顏藝說,扯了扯嘴角,“反正婚禮那天也能碰到。”

多寧看了看手機聊天框,點頭,遺憾地抿了下嘴。手機裏,她看到苗苗查看了信息,甚至在輸入。然而,還是沒有回複過來。

——

老大婚禮,多寧和顏藝商量好兩人在婚禮當天再飛過去。婚禮下午舉行,老大讓她們不要提前過來,事情太多,不好招待她們。

等婚禮結束,再同她們好好聚一聚。

“不帶家屬嗎?” 出發參加婚禮的前晚,多寧蹲在行李包折疊貼身衣服,周燿斜靠着門面問她。

“你那麽忙,算了。”多寧說。

“還好,參加一個婚禮時間還有。”周燿說。

多寧仰起了頭,眉眼彎彎地看着周燿,嘻嘻地笑了笑。不管周燿忙不忙,她都沒打算帶他一塊過去。婚禮結束如果她們宿舍四人要一塊聚會,她帶上周燿多不方便啊。

老大江滿說了,如果有一天她們四人可以重聚在一起,一定要好好嗨一嗨。

周燿太清楚多寧了,她心裏有什麽想法,他基本一猜一個準。以前多寧和女性朋友一起玩,每次撇開他的樣子就像他才是那個大電燈泡。

“婚禮上如果陌生男人騷擾你……”周燿雙手抱胸,還沒等他說完,多寧抱了抱耳朵,不滿地撇了眼周燿說:“哪有那麽多陌生男人!”

以前她就沒多少桃花,現在她都是當媽的人了!

周燿咳嗽,算了……不說了。她和他一塊長大,那些他知道的追求者,多寧都不一定知道。

比如那位邬江。

多寧沒想到會在國內機場見到邬江。天信出事之後,多寧從何昊那裏知道邬江也被帶走調查;作為天信今年被提升的高管,邬江還涉及參與其中。

“所以,邬江可能要在裏面呆一陣子吧。”何昊這樣說。

安檢進來的候機廳,每一個洗手間出來都有一個免費的冷熱飲水機,邬江正用往保溫瓶裏接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看到她的時候,往一邊退了兩步。

似乎不想看到她,似乎又在給她讓位。

“右邊的龍頭不太好,小心燙。”邬江在後面出聲,聲線清冷。

“謝謝。”多寧打開了左邊的溫水龍頭,她和邬江上次在電梯對話不愉快,然而大家還是同學,多寧也不希望每次見面都是難堪尴尬。

“我去參加江滿婚禮,苗苗應該也會過去。”多寧接好水,轉過身對邬江開口說。

邬江沒有說話,多寧把該說的都說了,然後拿着玻璃水瓶往外走。登機口前方,顏藝等在前方,快要登機了,擡起手招呼她。

多寧沒有同顏藝說看到邬江的事,結果在她和顏藝排隊登機的時候,前方相反方向的邬江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朝她們疾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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