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生我材必有用，朽木除外2

“龍天？百伽圖醫院的龍天醫生？！”

“你居然沒死？！”

望着面前炸了窩地奔走相告，龍天的臉也仿佛臺風過境一般。

“看來出師不利啊……”

他讪讪自嘲道。

“這家醫院的人似乎不太歡迎我……”

振羽無語了。誰叫你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白大衣蓋在了傷員臉上，被誤會也是必然的吧！

不過當一個氣場很足的美女姐姐出現後，慌亂的場面就立刻被控制住了。龍天被前呼後擁的人群迎走後，振羽才想起自己還要報到。她擡頭看看大紅的橫幅，似乎沒自己啥事兒。又看看門口的通知欄，依然沒自己啥事兒。只好掏出報到通知瞄了半天，笑眯眯地問一個匆匆走過的護士姐姐：“請問人事處怎麽走……”

人事處正為迎接百伽圖醫院大專家忙碌着，只留了一個值班的，看見她來沒好聲氣地抱怨說怎麽來這麽晚，手續都來不及辦。振羽一邊陪小心一邊狂點頭，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嘴臉，好容易等辦公桌上飛出一張白紙來——“先去宿舍樓辦入住手續吧，分科的時候再通知你”，振羽連忙捧着白紙當聖旨沖往宿舍樓，趕在舍監阿姨下班前搞定了自己的住處。

426室。

不錯不錯，頂層嘛，夏天熱冬天冷，不過勝在視野開闊。

沒有電梯也不錯，年輕人就應該鍛煉身體。

振羽拖着大包小包好容易上了4層，已經累得跟難民一樣了。這時候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小姑娘正好路過，歪着頭瞅了她一會兒，笑着問道：“你是新來的住院醫？住426的？”

我靠！這天使的容顏這聖潔的裝束！敢情上天就是派她來拯救我的——

“帶上行李跟我來吧，我領你過去。”

哦，原來沒有搭把手的意思。振羽只好繼續搬運工似地跟在了小護士的身後。

“每個宿舍四張床，下面是書桌和衣櫃，上面睡人。有廁所沒浴室，公共浴室在一樓，有廚房沒燃氣，電壓只夠燒熱水的。如今這屋子名義上住着三個人，不過有個已經成家立業了，正在辦離職手續，我叫可可，內科護士，三年級。”

她主動伸出手來，玉指纖纖很好看，不過看到振羽伸出地髒兮兮的右手後就飛快地縮了回去。

振羽連忙岔開話題：“那個室友為什麽不幹了啊？”

可可笑了起來：“誰找着飯票了還願意幹這髒活兒累活兒啊。我要是結婚了也立刻走，絕不含糊。”

振羽怔怔地看着她：“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

可可還在笑，笑容非常甜美，拉到廣告上絕不輸于任何明星。

“喜歡啊。我可是拼了老命才考上護士學校的。”

那你剛才說……

“還有30分鐘食堂就要關門了。聽說今天院長副院長宴請貴賓，估計食堂關門更早。你如果不能在20分鐘裏提着飯盆下樓的話，我就不打算帶路了。”

振羽連忙三下五除二地掏出飯盆，拿出飯卡，帶上二百元錢，洗臉洗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可可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動作還挺快，看來上崗不難。”

振羽忽然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漂亮、直爽、熱心腸、偶爾不靠譜。

她本來就是一個包不住心事的人，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要當面說出來：“可可，我發現你真可愛，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可可轉過臉來，依然是微微偏着頭的嬌俏模樣。她笑着，笑容卻不能直達眼底。

“是嗎？那我還真是倍感榮幸呢。”

“不過很可惜，我現在已經不喜歡醫生了。”

另一邊——

歡迎晚宴過後，周沁雪留在了辦公室，沒有急着回家。

她微微蹙着眉，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心情像垂落下來的夜幕，帶着某種不安分的躁動。

她成為這家醫院的副院長僅僅半年，作為空降兵，想要得到別人認可的心情來得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所以，她才制定了人才引進計劃，帶着數十人的團隊跑遍了國內最好的醫院。對口支援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留下精兵強将才是她的真正目标。可是她托付了種種關系才迎來的這兩個專家，怎麽這麽年輕……

終于忍不住了。她操起手機，給遠在北方的導師打通了電話。

“周丫頭啊。呵呵，好久沒看見你了，這麽忙，是不是已經混到衛生廳了？”

聽到一聲親切的“丫頭”，沁雪緊繃的表情頓時緩和了下來。

“老師，好久沒去拜訪您了，很是想念師母的雜醬面。”

那邊立刻傳來爽朗的笑聲。

兩人寒暄了幾句，沁雪何等精明的人，三言兩語就引到了主題上。

“老師，百伽圖醫院派來支援的兩名醫生今天都到了。不想幾年過去，地區間的差異是越來越大了，貴院的專家都好年輕啊。”

導師微微有些好奇：“哦，都派了誰？你說說看。”

“一位是消化科的顧沅副教授，性格很是沉穩，不太愛說話。跟他聊了聊，似乎什麽也沒聊出來。”

以沁雪審人度物的功底，要她說出“很不了解”這四個字，就跟否認她的能力一樣艱難。所以在電話這頭，沁雪的臉已經微微見紅了。

導師沉吟片刻後回答道：“顧沅我是知道的，在百伽圖也算是拔尖兒的人才。當年定科的時候心內、消化、呼吸、免疫四個科都來搶他，也算醫院的一道奇聞。人是年輕了點，不過功底紮實，天分很高，算你撿到寶了，可別委屈他啊。”

“他的人際關系怎樣？”

“呵呵，天分高的孩子總是被同齡人嫉妒的。我覺得他挺好的，幾次會診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就是好像惹過一些麻煩，不過現在醫療糾紛這麽多，誰也免不了染上一些腥臭氣。”

看來導師也不算太了解他的情況啊。周沁雪暗自思度着，把話題轉到了龍天身上：“我們接收的另一位專家叫龍天，這個人您熟嗎？”

這一次導師竟脫口而出：“龍天去你們哪兒了？”

咦？這口吻……是很熟絡的緣故？

“對。他來了。”

“他看上去怎麽樣？”導師興致勃勃地問道。

怎麽我反而成了被提問的對象了？

周沁雪一邊疑惑着一邊謹慎地回答道：“他看上去……不太像個醫生……”

竟然有不像醫生的醫生？

“鞋很髒。”

“褲子也破破爛爛的。”

“系着一條發黃的很舊的破皮帶。”

“長袖，袖子撈得高高的，跟人幹杯時把杯子都敲碎了。”

“還笑得很大聲。”

“滿嘴跑火車。”

“還有葷笑話。”

“我覺得他看起來更像……”

“更像流氓，是嗎？”導師饒有興趣地插嘴道。

不僅如此，當周沁雪代表院方與他慶賀時，他竟然笑着說“周院長好年輕啊，應該是作為後備幹部培養的吧”，以周沁雪如此好的涵養，也忍不住差點動了怒。

如此心直口快的人，這麽多年就沒被揍過？

周沁雪只覺得滿腹苦言無從說起，但也只是非常含蓄地表明：“龍天很有個性，我就怕我這小地方養不了大魚。老師，您了解的龍天是怎樣一個人呢？”

導師倒是回答得很快：“我不了解他。”

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回答。

“他太天馬行空了。就算六年前我把他招到麾下的時候，也不曾真正了解過他的想法。現在龍天又去國外淘了三年金，我就更不清楚他的情況了。”

“他在國外受訓三年？”沁雪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

“誰知道他在幹嘛，據說去了很多小破國家，也許真淘金子去了也不一定，哈哈哈。”

導師爽朗的笑聲讓沁雪更加不安起來：“他在國外應該學了不少本事吧，論文也一定發了不少。”

“據我所知完全沒有。”

“一篇也沒有？”

“而且按照醫院規定，從國外回來的人都要做一年總住院醫，怕脫離臨床太久，手腕子都僵了。可是這小子不高興回來還做住院醫，就逃到你那兒去了。還美其名曰基層鍛煉，你說他屌不屌？”

“……”

周沁雪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龍天到底是明星還是流星，就要靠你這個醫療院長好好審了。哈哈哈。”

導師爽朗的笑聲還在耳邊萦繞，周沁雪卻着實欣賞不了此刻的幽默感。

龍天……到底是明星，還是流星？

我應該把重要的病人交給他嗎？

對着滿天的星辰，周沁雪深深地郁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