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金貞祐五年, 宋嘉定十年。
在過去的二十五年裏,幾國格局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最明顯的是随着北方蒙古勢力的崛起, 以及金國國力日漸衰退, 兩年前金國國都南遷,從北京遷往了汴京。
既然是準備給丘處機還一份禮, 那麽就要‘投其所好’。
打個比方, 如果丘處機喜歡吃鹹豆腐腦,那麽就要給他一碗甜豆腐腦, 讓他吐也吐不得必須吃下去。喜歡鹹豆腐腦的人吃了甜豆腐腦并不會死,畢竟是加了糖而不是下了毒。但是對于吃不慣的人而言,那種滋味絕對不好受。
樂遠岑跟上了華服少年。她有一種直覺,這個看着像纨绔子弟的少年與頑固固執的丘處機本該是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但是兩人卻牽扯到了一起。那麽其中必然存在些故事, 而借着這個故事就能給丘處機還禮了。總之, 丘處機想要做什麽讓他做不成,那麽她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沒費多大功夫, 就摸清了偶遇的華服少年是何人。
完顏康,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的獨子。
這并不需要多方打探, 僅是從完顏父子出門的排場随從中就能查明來歷。完顏洪烈此行出行唐州附近, 順便還帶着十二歲的獨子完顏康出來見見世面。這不是什麽太過保密的消息,至多是在府邸別院的牆頭多盯梢幾天就能都弄明白。
可是, 讓樂遠岑不明白的事情卻接連而至。
月黑風高的夜晚,完顏洪烈一行人所住的別院裏潛入了一個中年道士,他來到了別院的後花園裏像是等人。
此時, 別院裏該睡的都睡了,還有一隊侍衛在守夜,卻是沒有能夠發現潛入的中年道士,道士武功顯然不低。奇怪的是完顏康大半夜不睡覺,竟是前往了別院的後花園見了這個道士,開口則是叫了他一聲師父。
樂遠岑就坐在一棵大樹上圍觀着下方的兩個人。
這個道士就是丘處機。她當然見過丘處機,在終南山頂與王重陽決戰之時,一旁觀戰的人有掌燈與王重陽的七個徒弟。當年雙方匆匆打了照面,王重陽僅是囑咐過七個徒弟,不論日後發生什麽事情,全真教弟子絕不能幹擾古墓中人的生活。
當時,樂遠岑沒有與王重陽就武學之外的事情過多閑聊,不過她知道王重陽對于七個弟子并不十分滿意,起碼王重陽沒有看到徒弟們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可能,所以某種程度上而言,王重陽對七個徒弟的培養并非傾盡全力。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全真教雖然建立在金國的地盤上,但是王重陽多年致力于抗金以圖幫助宋朝收複北方失地,他的徒弟即便繼承不了他的武學天賦,起碼繼承了他抗金的理念。
那麽問題就來了,丘處機這種性格倔強固執的人,怎麽會收一個金國王爺的獨子為徒弟?因為完顏康的骨骼清奇,是不世之材嗎?
這樣的理由放到丘處機的身上完全行不通,他若是敢這樣想,更會後怕王重陽的棺材板壓不住,師父詐屍直接跳出來揍他一頓。
然而,收徒總是要有理由,一般的理由不足以丘處機收金國小王爺為徒。而且師徒兩人是三更半夜地偷偷相會,教授與學習武功。
如果丘處機說奇怪,身為小王爺的完顏康也有些奇怪。
那日他暗中責罵丘處機是個牛鼻子老道十分讨厭,那又何必拜他為師?是因為完顏康希望能夠有高超的武功,或是厭倦了榮華富貴向往江湖漂泊的生活?
樂遠岑看着下方的師徒二人,做師父的不見太多慈愛之色,眼神裏還有一種隐約的不耐,做徒弟臉上帶着七分恭維,但也沒有拼命練武的決心。
既然一個教得不情願,一個學得不開心,何必湊在一起為難對方?
其中必然有一個秘密,才會把極度讨厭金國的丘處機與金國的小王爺完顏康聯系到了一起。它讓丘處機擱置了對金國皇室的厭惡,也許是某個承諾,也許是一份虧欠,讓他不得不收完顏康為徒。
這時,後花園裏持續了半個時辰的武功教學也結束了。
“為師明日就不來了,等你回到汴京再去找你。這一個月,你回去的路上也別忘了要好好練功,切勿偷懶。”丘處機說了這一句,再不做多言就轉身離開了。
完顏康嘴裏說着恭送師父,等過了大概半盞茶的時間,他确定丘處機走遠了,則是對着丘處機離去的方向冷哼了一聲。“練功,練功,我又不是草莽之徒,難道還招不來為我賣命的手下。”
樂遠岑目睹了這一出師徒面和心不和的戲碼,又看着完顏康離開了後花園,她确定自己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一樁秘密。
原本是為了給自己找點樂子,給丘處機添麻煩而來,現在到底還要不要費力氣探一探究竟?
完顏康出生王府,他的人際關系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丘處機教授他武功,必然是與他身邊的某人有所聯系。
結合打聽到的市井流言,讓樂遠岑最先起疑的正是傳言中的六王妃。
完顏洪烈的妻子是個無權無勢的漢人女子,傳聞她長得國色天香才讓完顏洪烈力排衆議娶進了門,多年來也只有完顏康這一個孩子,似乎六王爺府中沒有其他妾室的存在。這種王府八卦消息流傳于世,把完顏洪烈說成了是癡情之人。
樂遠岑遠遠見過完顏洪烈一面。以她對人體面貌的研究來看,完顏康長得并不像完顏洪烈,但也不能說孩子必然長得像父親,可能完顏康更像他的母親。
然而,完顏康的母親會是什麽人?她是不是與這樁秘密有關?想要解答這個問題最好就是去汴京一探。
其實,樂遠岑非完全閑來無事。
二十五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她應該先回嘉興與章掌櫃見一面,或是走一遭桃花島探望黃藥師,亦或是去一趟終南山看看掌燈如何了。但秘密着實是一樣有趣的東西,讓人知道了一半就想要弄清另外一半。
于是,她想了想還是先一步前往汴京六王府,必定從六王妃的身上挖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這一探卻超出了意料之外。
六王妃長得确實漂亮,有一股我見猶憐的味道,但是她的人與她房裏的布置都透着古怪。身為王妃卻穿着荊釵布裙,房裏的擺設都是破舊家具,牆上還有一把生鏽的鐵槍。怎麽看着都不像是金國王妃的生活,而像是農戶的生活。
樂遠岑好耐心地在汴京閑逛了十幾天的夜景,踩點範圍則是各個王府,在那些閑言碎語裏她終是探聽到了六王妃叫包惜弱。
對于金國皇家來說,包惜弱很不合群,她極少出席大小宴會,更不要說主動去皇室妯娌間走動,卻也無人知道這位漢人王妃的身世來歷。
與其他王府的女主人畫風不同,包惜弱一天之中絕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屋裏,至多是繡花打發時間。即便完顏洪烈與完顏康都不在府中,她完全不會去處理王府內務,也不用打點各種事宜的操心事。難怪包惜弱看上去還顯得年輕,正是因為什麽都不要她操心,而她更多時候就是盯着牆上的鐵槍發呆。
有這樣做王妃嗎?
在這大半個月裏,樂遠岑行走汴京,她從青樓楚館中也能大致探知了完顏洪烈的情況。六王爺很得金國皇帝的看中,他不是一個泛泛之輩,而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誰也弄不明白為何他會娶對他毫無助力的王妃。也許,只能歸根于真愛了。
在完顏父子回府的那一日,包惜弱終于離開了屋子,與他們吃了一起一頓飯。
趁着房中無人之際,樂遠岑潛入屋內看清了包惜弱一直凝視發呆鐵槍的樣子。鐵槍本身并不是神兵利器,這把鐵槍沾過血,但已經生鏽了,上面倒還刻有三個字‘楊鐵心’,這應該是鐵槍主人的名字。
對于圍繞着丘處機、完顏康、包惜弱三個人之間的秘密,樂遠岑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有的人會對過去戀戀不忘,包惜弱本該是生活在農戶人家,她從未走出那段過往,這就解釋了包惜弱為何一反常理地這般做着王妃,而那段過往裏很可能出現了丘處機。他做過什麽事情,許下過某個承諾與完顏康有關聯。
三天後,樂遠岑再一次見到了潛入王府的丘處機。可能是因為顧忌到王府的巡夜侍衛比較多,這次丘處機把完顏康帶出了王府在城外的荒野裏習武。因此,她确定了丘處機是瞞着完顏洪烈偷偷地教授完顏康武功。
完顏康再被帶回王府已經過了子時,他一回房就揉了揉腿嘀咕着,“牛鼻子就知道讓我練功,連一瓶活血化瘀的藥油都不給,怎麽做師父的。”
此時,一個藥油以極為刁鑽的角度從窗戶飛進了屋內,正中落到了完顏康的手裏,他卻是吓得一哆嗦将它反手扔出了窗。
完顏康當即推開大門朝外看去。因為便于丘處機入府,他的院子裏一般不安排侍衛,那都守在院門外。當下院內樹影斑駁,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完顏康心裏閃過諸多猜測,自己剛才的話是被人聽去了,很有可能是丘處機去而複返了聽到了這一句。他也不管是否看到了人影就先壓低了聲音道歉,“師父,您在哪裏?我是開玩笑的,藥油家裏多的是,不需要您特意送來。”
“你既然想要藥油,那麽我給你藥油不好嗎?”一道溫和的女聲鑽入了完顏康的耳朵裏。但是完顏康的臉色還是驟然變白了,不管來人的聲音是否溫和,他都不見其影只聞其聲,這會不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
丘處機是教給他武功但也僅限于此,就會一個勁地讓他練武練武再練武。曾經,他也有過好奇心詢問丘處機江湖趣聞,但是丘處機極少有興致提起,也至多提過一兩句像是傳音入密這樣的功夫很罕見。因為丘處機做不到,才要将他帶出府去練武。
那麽,來人是誰?
完顏康下意識地砰的一把關上門,他剛轉身就看到了原本自己坐的位置上坐着一個年約二十的白衣女子。
樂遠岑看着面色驟然變白的完顏康,她手中還拿着被扔回來的藥油,“深夜之際,我不請自來,還望小王爺見諒。我就是想來弄清一件事,小王爺與丘道長怎麽認識的?你的父王知道這件事情嗎?我猜是不知道,否則你們何必偷偷摸摸的見面。”
“你是誰?”完顏康朝後退了一步,他的手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這個人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現,是不是從剛才丘處機入府就盯上了他們?他沒有發現不奇怪,但丘處機也全然沒有察覺,這個人如此問話只會是沖着丘處機來的,那麽是丘處機的敵人還是朋友?
完顏康壓住了心裏的恐慌,他收回了去摸匕首的手,笑着問,“女俠,你是來找師父的?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樂遠岑看見完顏康前後的神情動作變化,她溫和地笑了起來,“我當不起一聲女俠。也對,在提問之前應該要自我介紹,這是禮儀。在下樂遠岑,但你很可能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
完顏康當然沒有聽過樂遠岑的名字,丘處機從來沒有耐心對他說江湖之事,倒是給他惹了麻煩。這人總不可能沖着他來的,但是丘處機卻壓根沒有想過幫忙解決,說不定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惹過麻煩。
“樂姐姐,我不知道師父去了哪裏?要不他下次來的時候,我幫你帶個話?”
樂遠岑看着完顏康笑着搖了搖頭,完顏康是個聰明人,聰明到了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她先将手上的藥油收回了衣袖中,然後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裏面僅有一口茶水了。
下一刻,這殘茶朝着完顏康潑了過去,完顏康甚至來不及躲,只見茶水凝水成注,向着三個方向點住了完顏康的穴道。
“小王爺,委屈你了。這裏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我們換一處慢慢說。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會玩綁架嗎?
完顏康是一個字都不信,但他的啞穴被封住了叫不出聲來,更是僵直着無法動彈,只能被樂遠岑一手提起帶離了自家。
樂遠岑對此感覺很新鮮,她還是第一次綁人。
如果完顏康不是師從丘處機,如果這師徒二人沒有複雜的關系,如果不是她已經費了一番力氣追查其中的秘密不願意半途而廢,她還真沒好心情來綁架人。
只能說完顏康是倒黴地與丘處機認識,而她又想要送一份無傷大雅的禮物回報丘處機當年給予的蜜蜂追殺之仇,那麽只好委屈完顏康了。
“我想你不會浪費體力瞎叫一通,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沒什麽人會來救你。”
樂遠岑将完顏康帶到了城外的荒地中解開了他的穴道,而她說了這一句就笑了,這多像是反派會說的話,她果然算不得好人,她怎麽就脫離了好人的範疇?不過,不做好人的感覺也不壞。
樂遠岑為了稍稍挽回一下形象,還是和藹地問了一句,“你練功練了一個多時辰,肚子餓嗎?”
完顏康看樂遠岑的眼神是帶着懼怕,但也覺得她的腦子有些問題,或者說江湖人腦子都有問題,就像一定要收他為徒的丘處機。“我不餓!”
‘咕——’這一聲從完顏康的肚子裏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讓他蒼白的臉色多了一些羞憤的紅暈。
樂遠岑笑出了聲,完顏康本就是在長身體,容易餓,這會是練功過了後半夜,怎麽可能不餓。于是,一只比完顏康還要倒黴的山雞,成為了火堆上的烤雞。
完顏康坐在火堆邊聞着烤雞香味,他覺得自己一向自诩聰明的腦子不夠用了。
為什麽不逃,是因為他知道逃不掉。所以他只能跟着樂遠岑看她打了山雞,來到河邊開始拔毛烤雞。是他拔毛,樂遠岑動手烤雞。
“啧啧,小王爺,你是從來沒有拔過雞毛?如你這般,離開了王府一個人在江湖闖蕩容易餓死。當然,人也沒有那麽容易餓死,最多就是要吃下帶着烤雞毛味道的烤雞。”
樂遠岑嫌棄地看着完顏康身上蹭到的雞毛,他拔雞毛的手藝顯然很不過關,弄得是雞毛亂飛。這都殺了雞,竟還能弄得一塌糊塗。“你說丘處機都教你什麽了?”
完顏康很想回一句,他是需要專門練習拔雞毛的人嗎?在家有廚子,外出有酒樓,他為什麽要委屈自己拔雞毛!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與不講道理的人是沒什麽好說的。
“樂姐姐,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樂遠岑翻動着串這烤雞的木棍,她看着火堆後完顏康的臉,說了一句讓他再度變色的話,“或者說,你是什麽都不敢知道。”
“如果你不夠聰明,那麽我還相信你從未懷疑。小王爺有十二歲了,就是錦衣玉食長大,有六王爺的教導,你該也明白普通王府生活是什麽樣的。你的母親如此古怪的生活,你就沒有一點懷疑嗎?”
完顏康馬上就反駁到,“母親想要怎麽生活是她的自由。我做兒子的,怎麽能去幹涉母親的想法。”
“所以,你遵從她的想法拜丘處機為師,即便你很不喜歡這個師父,卻也不敢對六王爺提及一二,讓他幫忙解決了這個麻煩。”
樂遠岑并不認為完顏康心中沒有疑惑,他有疑惑卻下意識地不敢追根究底,因為那會毀了他富貴榮華的生活,打破了美好的假象。“我就是閑來無事,想要給人找些麻煩。很不湊巧,你是丘處機的徒弟。”
完顏康心中升起了怨怼,他根本不想做丘處機的徒弟。
兩年前,丘處機暗中闖入王府,母親不知怎麽就哭得非常傷心,還一定要他拜丘處機為師,這件事情還必須瞞着父親。
小時候,他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母親要像個村婦一樣活着。而今,他确實不敢去明白,為什麽母親認識全真教的丘處機,為什麽一定要拜他為師?
這背後必然有一個秘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真相,因為真相可能會毀了一切。
那麽就粉飾太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而他确實是什麽都不知道,母親不說,丘處機也不說,他從哪裏去知道。
“樂姐姐,我其實沒想要學武,就是學也想要跟着像你這樣的漂亮姐姐。”
完顏康心中怨怼丘處機,也是惱怒樂遠岑,但他擡頭後卻笑着說到,“要不然,我拜你為師吧?你比丘道長厲害多了,父親也一定會同意。”
“你想做我的徒弟?”樂遠岑看到完顏康真誠的笑容,她也笑了起來。如果丘處機知道他的徒弟想要改換門庭拜他人為師,以他的脾氣必然非常氣惱。這麽一想還挺有趣的。“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完顏康眼睛一亮,最好是丘處機能與樂遠岑打起來,那麽也是為他解決了麻煩。“真的嗎?我什麽時候可以拜師?”
樂遠岑知道完顏康的不安好心,鹬蚌相争才有漁翁得利。她不在意這些,因為她也是不安好心。“做我的徒弟要吃得起苦,小王爺怕是做不到的,正如你自己說的,你對練武也沒那麽大的興趣。”
完顏康已經想着要讓樂遠岑去對付丘處機,最好是把這個不安定的因素給徹底除了,他也是明白了樂遠岑與丘處機絕不是朋友。
“那要看是誰教的。丘道長武功雖然好,但是他很忙,對我不太有耐心。我想聽些江湖轶事,他也從來不說。樂姐姐,你烤雞都燒得那麽好,一定與丘道長不一樣。”
完顏康的這句是真心話,他也好奇過江湖的樣子,但是丘處機從來都不提。
一見面就是讓他練武,這剛開始他學得不好,丘處機就會罰他蹲馬步,真是連一瓶藥油都不給。他還不能驚動父親,只好趁着上街去自己偷偷買。
“我與丘道長自是不同。他不求的,我求,他教不了你的,我也能教。”
樂遠岑笑着繼續說,“只是,你也不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我為什麽要收你為徒?你總要給些能打動我的拜師禮,比如說告訴我,你的母親是從哪裏來的?”
完顏康的笑容一僵,他怎麽可能知道,他也一點都不想知道。
樂遠岑見完顏康僵住的笑容,她站了起來,“小王爺,你是聰明人卻也不夠聰明。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自己的實力才能真的握在手心裏。丘道長教你武功,不論你是否喜歡這個師父,認真練習總是好的,畢竟技多不壓身。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因為該來的總會來。
人世間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人越是害怕的就來得越快越猛,人越是不想失去的就難免留不住。烤雞留給你了,随你怎麽處理,就當你聽我廢話一場的賠禮了。”
樂遠岑轉身就離開了,完顏康身上的秘密一定會被解開,因為她不認為丘處機僅僅是收了完顏康為徒就好,攤上那樣一個固執的師父,不遇到一些什麽才怪。或者退一步說,人一腳踏入了江湖就永遠別想離開。
至于,給丘處機的一份回禮,完顏康的提議就很不錯,讓他改換師門氣一氣丘處機也好。
完顏康看着樂遠岑轉瞬消失的身影,他剛想要一腳踹飛烤雞,但是肚子不争氣地又叫了。最後,他還是鬼使神差般地拿起了串着烤雞的木棍,好歹這是他辛辛苦苦拔了雞毛的雞,一腳踢飛了是和自己過不去。
等翻過王府牆頭的時候,完顏康打了一個飽嗝,這只烤雞真是他吃過的味道最好的烤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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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遠岑沒有繼續在汴京停留,給丘處機找麻煩一事需要暫緩,她也不會真把所有的精力都浪費在了一個牛鼻子老道身上。
她也不知道何時就不能再穩定神魂,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那麽在此之前總要與故人道別,還有詢問一下有關《九陰真經》的故事,并不是必須弄到手看一看,而是對惹得華山論劍的武功有些好奇,起碼讓她當年其中輸贏經過如何。
如此一來,樂遠岑就從水路回到了江南。
煙柳畫橋,雲樹繞堤。江南還是一如往昔。
只是物是人非,二十五年過去後,難免發生了很多變化。蟲二書坊依舊是江南一帶的最大書坊,樂山的春宮圖早就被炒到了千金難求的地步,因為那已經成為了絕版。
樂遠岑先想要拜會章掌櫃,卻是被告之章掌櫃在五年前過世了。現在接任的是掌櫃的小兒子,大家稱呼他小章掌櫃。
小章掌櫃見過樂遠岑,這次再見他難免有種見鬼的感覺。
“爹病故之前還在念叨樂先生。二十幾年前,商隊遇到海難的消息傳了回來,是有一些幸存者被過路去東瀛的船只救了,爹去打聽過好幾次消息,卻是探到沒有樂先生的下落。如今,先生回來就好。”
“我流落到了另一處荒島,費了些力氣才回來了。”
樂遠岑看着當時只有娃娃般大的小章掌櫃,着實也生出了時光玩弄人類的感覺。“你父親葬在何處?我想去上一炷香。”
小章掌櫃給了樂遠岑一個地址,章掌櫃是臨安荷塘村人,自然是葉落歸根葬在了家鄉。
從嘉興到臨安不算遠,樂遠岑也順利來到了章掌櫃的墓前,為他上了一炷香。
章掌櫃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除去神雕之外,對她釋放善意的第一個人,盡管他們是互惠互利,但她一直都記得這份善意,讓她沒有餓死街頭,讓她過上了富足的生活,讓她有機會去追尋武道的夢想。
可是時光不等人。
他們一別二十五年,當年誰也沒有想到無法再見,一別就是生離死別。
天意難測,莫過于此。好在章掌櫃這一輩子也算過得愉快,兒女也各有歸宿,沒有什麽遺憾。
樂遠岑終是笑着離開了荷塘村的墓地,她注定了會要經歷這些生離死別,可能是她先一步,可能朋友或對手先一步,而她記得那些美好的過去也就夠了。因此,她該去探望一下黃藥師,畢竟這裏與東海很近。
不過,第二天前往去桃花島的路上,樂遠岑卻是遇到了一個十五歲左右傻姑娘。
樂遠岑本是想在途中找一家食鋪随便吃一頓,可是走到荷塘村之外十五六裏的牛家村,那裏卻是破落得很,只見一間落灰的客店,裏面坐着一個癡癡傻笑的姑娘。僅是一眼,樂遠岑就看出了傻姑娘的面容與一個人太像了,那就是曲靈風。按照時間算曲靈風有這麽一個女兒也對的上,難道說這個傻姑娘是與家人走失後癡傻了?
“小姑娘,你是姓曲嗎?”樂遠岑走入客店多問了一句。
傻姑歪着腦袋只回答,“死了,都死了。”
樂遠岑微微蹙眉,死了,誰死了?曲靈風若是死了,黃藥師并不會無動于衷,更不會讓他徒弟的女兒流落在外。樂遠岑伸手想要搭上傻姑的手腕探一探究竟,這傻姑看着癡傻竟是還會幾分拳腳功夫,側身要避開樂遠岑的手。
然而傻姑這一避更讓樂遠岑心中生疑,這種拳腳功夫就正有幾分黃藥師的影子,那麽說來傻姑與曲靈風真的有所關聯。
下一刻,樂遠岑扣住了傻姑的手腕,傻姑的脈象有些混亂,她的身體基本無礙,但是腦子可能好不了了。
“小姑娘,你的家人去了哪裏?你還記得一些什麽事情?”
“死了,都死了。”傻姑想要掙脫樂遠岑的手,她掙脫不了,只能反複說着這幾句話。
樂遠岑當即就一把抱住了傻姑将她向外帶去,既然懷疑傻姑是曲靈風的女兒,更是看她會黃藥師的一絲功夫,那麽當面問一問黃藥師不就都清楚了。如果其中有什麽內情,也該讓黃藥師來處理。
傻姑原本更加掙紮了,卻是被樂遠岑摸了摸頭。
“乖,我們去找你父親的師父。”樂遠岑将傻姑帶上了馬,她覺得二十五年後再回人間,總是再做拐帶的事情。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竟也是習慣了。
傻姑被摸着頭,看到樂遠岑的笑容,她就有些更傻了。這下,她靠在樂遠岑懷裏也不掙紮了,“找師父,找師父。我們去找師父,對要找師父。”
四月末,天公作美。
樂遠岑行舟去桃花島的海上沒有遇到大風浪,不然要還要照顧一個傻姑娘,她也怕自己顧不過來。
小舟停靠在了桃花島的岸邊。
時隔多年,樂遠岑是第一次看到了桃花島上桃花盛開的場景。她也為布置桃林陣法獻過策,但那個時候剛移植來的桃樹根本不成氣候。
如今,清風徐來,花随風動,落英缤紛,美不勝收。只是有了桃花盛開,倒是讓人無法一眼看穿前路為何了,也說明這個桃花陣着實布置得不錯。
“師父就在裏面嗎?”傻姑拉了拉樂遠岑的袖子問,“那我們快去。”
樂遠岑想到以前能都一眼看穿地走入桃樹林,眼前卻是不便再擅自闖入桃花陣。在去西域之時,她學了怎麽吹奏羌笛,這次回江南的路上就順便做了一支打法時間,現在倒是能派上用處了。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在桃花林深處的小亭下,黃藥師本是在教授黃蓉下棋,他聽到這一曲羌笛聲後猛然站了起來。
黃蓉看着黃藥師聽到笛聲的臉色一變,她心中非常好奇,她還沒見過黃藥師平時有什麽大的情緒變化。準确的說,她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外人來島,“爹,是誰來了?”
“蓉兒,你在這裏先看棋譜。我去去就回。”黃藥師沒有多做解釋轉身就匆忙掠出了桃林。
“爹——”黃蓉看着黃藥師的背影,她才沒有幹等着,終于能見到有其他人來島上了。
黃蓉的速度還是慢了些許。
黃藥師已經飛速地前往了岸邊,他怎麽可能不記得這支曲調,原本也不是非用羌笛吹湊而出,不過是定好的一曲敲門曲,因為某人不想隔着樹林大喊大叫她來了。只是一晃二十五年了,他不得不信了海難的消息是真的,卻沒有想到還會聽到這支敲門曲。
會是樂遠岑嗎?或者是她把曲子傳給了什麽人?
黃藥師剛這樣想着,他已經看到了岸邊的兩個人。這一眼讓他有些恍惚,二十五年過去,時光沒有在樂遠岑身上留下蹤影,這人虛幻的就像是他的幻覺。
“你……”黃藥師落定在樂遠岑前面,他竟是不知從何說起。
“美人辭鏡花辭樹,黃固,你怎麽也不好好保養一下。”
樂遠岑雖是開玩笑地說着,但她見黃藥師的兩鬓生出了白發,也才想起黃藥師也有要四五十歲了。時間真是太快了。
黃藥師看了樂遠岑半晌,終是無奈搖頭,“你膽子是越發的大了,美人叫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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