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平行相交的線(二)

就他笑得那麽一瞬,程慈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就覺得自己繼年少暗戀後,再一次被無形撩得渾身冒火,理智轟塌熱血上頭,然後她就跟着他跟了大半個酒吧,最後定在吧臺。

也不說話,直戳戳地盯着他看。他走哪她跟到哪兒。反倒是他,不知道好奇還是好笑,問了她兩句,“跟着我幹嘛?”“有事?”

想搭讪來着,可嘴巴像是鏽住了,沒辦法裝認識,也沒辦法裝不認識,于是連開場白都琢磨不出來一個,多年語文課代表都白做了,這會兒只剩下啞口無言。

也沒什麽經驗,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錯過怪可惜的。

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像飄在半空中,不真實。想做點兒什麽,說點兒什麽,但感覺怎麽都不合适。場合不太對,在這種一夜|情高發的場所,談一見鐘情還是久別重逢都有些怪異。但面前的人是陸胤川,她就沒法子理智。

資深顏控手控,偏愛冷淡怪,上學那會兒就喜歡那種高冷得藐視一切唯我獨尊的男神,可惜不太主動,暗戀陸胤川好久,人家轉學走,她都沒能鼓起勇氣表個白,導致她現在大概對冷淡怪有執念了。

其實這會兒回憶起來,陸胤川的面目都模糊了,有時候仔細去想,甚至有種回憶不起來他具體長什麽樣的感覺。可喜歡他的那種感覺,卻是刻在骨髓裏了。記得很多關于他的事,大大小小,事無巨細。當年他轉學,她還失落了好久,心裏好像有一塊兒塌了,空落落的,那一年她瞞着家裏人偷偷去給自己紋了個紋身,從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也就做那麽一件出格事。在腰上,他的名字拼寫,發小羅琳每回見了都要翻她個白眼,說:“你以後千萬別找男朋友,不然你就知道這紋身有多傻逼了。”

她不以為然,至少到現在,都還沒後悔過。大概是她還沒機會找男朋友吧!

後來輾轉聽說,他跟着家裏人去清城上高中了。

一記,記了這麽多年。

她來過這裏很多次,也不知道想什麽,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會再遇見陸胤川?

不是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嗎?她就差把他刻在心上了。也沒聽見個回聲。

哦不,聽見了,現在不就是嗎?她一面覺得上天待她還算仁慈,一邊又覺得實在殘忍。

他把空酒杯放在架子上的時候,先無意似地轉了一圈,就那一個動作,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時候,那時候他喜歡轉筆、轉書、轉杯子,轉各種手邊的小物件。他以前很多小動作,程慈都記得。其實第一眼就差不多認出來了,可到底太陌生,觀察了這麽會兒,終于從那十二分的陌生裏找到些往日的蛛絲馬跡,脾氣好像變了許多,以前也冷,可沒這麽冷,以前也話少,可表情沒這麽鋒利。

可大體上,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感覺做夢一樣,還能再見面。這概率于她不亞于中了□□。

年少的喜歡,也不知怎麽,就藏了這麽多年,沒忘記,反而隐隐有越來越濃烈的架勢。她時常覺得這樣不太妥,可一邊又放任自己沉溺。好像這麽多年,從沒長大過。老程和周岚女士天天催她交朋友,她腦子裏卻總是不合時宜地出現陸胤川的臉,有時候也想試試,可因為各種原因,都沒能成,以至于到現在都是孤家寡人,每回羅琳都要狠狠嘲笑她,母胎solo到現在,戀愛史為零,也是白瞎了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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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只暗戀沒談過戀愛的人,至今也不知道跟冷淡的人談戀愛,到底是有趣還是沒趣。

和陸胤川談戀愛什麽感受呢?她幻想過很多次,大多是不切實際的粉紅少女心催發的粉紅泡泡,帶着點兒空中樓閣的虛幻和自我陶醉的虛假浪漫,其實想象不大出來。羅琳倒是理智分析過,說陸胤川那樣的人,多少是有些驕傲的,性格不會太好相處,聽說家裏關系也挺複雜,本人也好像有些陰郁不怎麽明朗,這種人看外頭似乎光鮮,久處不見得就還是心目中那麽完美。

她聽過不少,上學那會兒陸胤川作為學校風雲人物,自然是不缺乏議論的,從初中到高中,聽別人罵他跟聽別人誇他一樣稀松平常,可到底也沒能動搖她那份不知道怎麽冒出來的情愫。

為什麽?說不上來。就好像她喜歡吃芒果,而羅琳特別讨厭芒果的味道一樣,那些深刻而明确的喜歡和厭惡,都是沒有道理的。

她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着。

猝不及防,男人擡了下目光,似是笑了聲,卻有些涼,“沒完了還?”他目光有些直白地從上侵到下,掃了一遍,又似什麽也沒看,目光又落在面前杯子上,仔仔細細擦着。“您這眼神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他勾着唇角,似乎覺得很好笑,隔了會兒,又笑了聲,“這兒,沒那麽安全,別招惹陌生男人。”算是善意的警告。

他難得多話,但願她能聽懂。

程慈手摩挲着酒杯,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話,她窘得不行,“沒……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應該不是把她當成無知小朋友就是把她當成了出來獵豔的随便女人。她有些沮喪地想,這個地方實在不是個适合重逢的好地方。雖然是她單方面的重逢。嘴巴依舊鏽着,想解釋,卻發現無從下口。

男人嗤笑了聲,沒再搭話。

沒多會兒,程慈坐不住了,一口把手裏酒幹掉,扔下一句對不起,跑了,一直跑到角落裏的卡座,跟同伴說着什麽。

傅子鳴幾個人離吧臺近了,目光順着那個落荒而逃的妹子看了會兒,有人扭頭對吧臺的男人笑着,“三哥,又辣手摧花呢!”

男人哼笑了聲,“一小孩兒,跟我逗樂子呢!”

傅子鳴彎腰,探進去撈了一罐啤酒,單手摳開了,偏頭笑着,“你跟人說了什麽?”

陸胤川垂頭笑了下,嗤了聲,“沒什麽。”

“那群小雜毛弄走了?”

“嗯,小事。”

傅子鳴無奈啧了聲,“行吧,你自己掂量。”

至于那妹子,幾個人也沒在意,這酒吧裏頭,每天過來跟三哥搭讪調情的,沒十個也有九個了,一點兒都不稀奇。各自撈了酒,四散着去找樂子,傅子鳴路過那邊卡座,聽見那姑娘沮喪地垂下頭,因為嘈雜,聲音是喊的:“陸胤川,我好像碰見陸胤川了。”

邊兒上同伴張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半晌才問了個關鍵的問題,“要電話號了嗎?微信、QQ?”太不可思議了,這世界那麽大,十幾億人四散在九百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每天人來人往那麽多,能碰見的也就那麽幾個。大多數人,在自己人生百年裏,都是一晃而過的緣分,程慈能再遇見陸胤川,簡直是奇跡。

“啊,沒有,沒敢。我也不是很确定,或許不是吧!他好像變了很多。”她打了個岔,不想羅琳再問,其實陸胤川到底應該是什麽樣的人?會說什麽樣的話?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有時候羅琳會嘲笑她,說暗戀的人暗戀的都不是那個人,暗戀的是一種心情,還有帶着光環的普通人。羅琳十分想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沒親過沒抱過沒摸過,就只是單純觀望不前的仰望狀态,怎麽就能堅持那麽久。

說實話,她自己也想不清楚,很多時候就覺得忘記他了,可偶爾還是能猛不丁想起來,歸根究底是她暗戀得太過真心實意,到現在也沒有個男人能拯救她跳出泥坑?

簡言之,單得太久了。

也可以說,是她拒絕陸胤川之外的男生太久了,久到讓她覺得自己喜歡陸胤川就該是一生一世的事,在沒遇見另一個這麽喜歡的人之前,她沒辦法輕易去放棄。

程慈摸了摸自己耳朵,灌自己了一口酒,不想了。她一身破事,自顧不暇。

然後又在心裏嘆了口氣。

太不是時機了。

大概是真的有緣無份。

傅子鳴挑了挑眉頭,轉頭回了吧臺,傾着身子,壓低了聲音說,“三哥,認識啊,連你真名都知道。”

陸胤川在調酒,叼着煙,也沒點着,邊兒上圍了幾個女人,看得眼花缭亂,一個個眼睛直勾勾瞅着他,那眼神卻和程慈又不太一樣。他照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任由旁人有意無意地撩撥他,仿佛沒聽見,偶爾勾起唇角笑一笑,嘴上說着玩得開心,眼神卻沒什麽焦距,好像沒正眼看過誰。這會兒聽傅子鳴聲兒才挑了挑眉頭,表情有些茫然,“什麽?”

傅子鳴指了指,那邊卡座上,兩個腦袋湊到一塊兒,還在叽叽喳喳,“剛那妞兒,還在讨論你呢!情債?我看那姑娘都快哭了,念着你名字那感覺,就跟喜歡了你半輩子似的。而且剛我沒看錯是你主動搭理人家的?說真的,是不是有情況?”他有些好笑,咂摸着,總覺得不對味。

陸胤川這人,不耐煩應付女人,撩撥他不比撩撥一塊兒石頭容易,見過他被冒犯得緊了發脾氣,還真沒見過他接腔閑聊的,也不怪他想多。

“扯什麽淡!”陸胤川笑了聲,這才想起剛說的話,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那姑娘的臉在他腦子裏轉了一圈,也沒什麽特別的印象,他把調好的酒推到吧臺對面,轉身靠在了酒櫃上,攏着手點着了煙,隔着煙霧,往那頭看了一眼,離得不遠,但架不住人多,燈光暗得幾乎看不清人影,角落裏全是打啵調情的暧昧場景。

傅子鳴沒問到什麽,看見三哥恹恹的,應該是真沒情況,大約就是認識吧,單戀三哥呢?可真純情。這麽想着,人就走了。

陸胤川在旋轉射燈的幾次巡回裏,看見那邊兩人起了身。有尾巴。

他撈了一件外套,也出了吧臺,有人喊着,“三哥這就走了?”

他叼着煙,含糊不清地“嗯”了聲,路過傅子鳴帶來的一個男人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肩膀,“随便玩,記我頭上。”

“哎,謝三哥。”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謝謝大佬們的支持,給你們小心心。

這裏是存稿箱,感謝霸王票和營養液的好像存稿箱用不了?我手動貼一下,鞠躬~

感謝以下小可愛投的地雷——

鬼火丁的兵長*1、小白菜~*1、徐愛國si我男朋友*2、錦鯉糖*2、陳量量D爪*1、

僥幸幸*1、xieqiuq*1個地雷

感謝小可愛投的手榴彈——

僥幸幸*1

還有小天使們的營養液——

“僥幸幸”+20“、就是你呀Arial”+7“、陸啦啦嚕。”+5、“啾啾”+1、“陽光下奔跑的少女”+1、“顧瑜”+10、“陽光下奔跑的少女”+1、“20894174”+10、“鬼火丁的兵長”+3、“不應當我只是一顆小白菜”+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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