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戀愛幾分甜(一)
程慈送他走,還沒出門,心裏的不舍就一股一股往外頭冒。好似念叨他許久,得來就一面,短短幾分鐘,幾個呼吸間,人就要沒了,鼻尖還有他身上的味道,貪婪地,想要再靠近一點。
沒談過戀愛,也不想循序漸進,只想現下就擁有。
只覺得,自己好像等了半輩子那麽長。所有的耐心都用盡了,只剩下焦躁。
可又怕唐突,怕惹他厭煩。
一輩子的患得患失,都用在這兒了。
陸胤川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不停地發汗,這會兒有些虛脫,出門的時候,頭暈,手掌撐在額頭上,靠在牆上緩了會兒。手上松了,大王跳下去,圍着他腿轉了幾圈。
程慈擔憂地看着他,“不去醫院看看嗎?”
他看起來,好像很不好的樣子。
遲疑着,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陪你一塊兒。”他那天說,他父母都不在了,家裏只有一個弟弟,跟親戚應該走動也不頻繁,這麽久了,好像只看過傅子鳴來看他,心裏登時不是滋味起來。
她總覺得,他很孤單,上學那會兒,他就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參加活動,一個人上下學,冷冷的,帶着點兒顯而易見的孤僻,身邊也不乏人圍繞,可無論是和人說話還是搭檔,都仿佛有一層隐形的隔離帶,将他和別人區分開。
羅琳說他人陰郁,還有些孤傲不近人情。這世上,優秀的人的孤單叫曲高和寡,普通的人的孤單叫孤癖不合群。但大抵,是一個意思。
可程慈總覺得他很孤單,好似冷眼旁觀着這世界,帶幾分旁觀者的寂寥。
程慈總感覺他缺乏點兒煙火氣,想給他些煙熏火燎的溫暖,把他從雲層上拉下來,讓他感受下凡塵的熱鬧與喧嚣。
但或許,只是她自以為是吧!
陸胤川半睜着眼,他是單眼皮,眼尾微微往上撩着,面無表情的時候,冷得掉冰碴。
可其實,他骨子裏是很溫柔的人,羅琳總說她幻覺,可她始終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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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胤川側頭看着她,程慈很喜歡穿吊帶,細細的胳膊,漂亮的鎖骨,還有一副不怎麽顯眼但仔細看也不是沒有內容的胸,年輕又漂亮的姑娘,就是不開眼,喜歡他這麽個人。
這一瞬間他腦海裏又劃過那麽一絲疑問,“她到底喜歡我什麽?”
沒有錢,沒有什麽光鮮體面的工作,如果年少時候學習好算優點,那麽也僅限于此了。所有不能變現的才能,在成年人的世界裏,都帶着幾分落魄和心酸。
陸胤川從口袋裏摸出煙,點了一根,站在樓道裏,身邊是個陌生又親近的姑娘。氣氛開始詭異起來。
他沒走,程慈也就沒離開,兩個人都站在那裏,被沉默和夜色籠罩着,樓道裏的聲控燈都滅了,程慈半掩着門,于是屋裏的燈光都透不過來,只能看見他高大的輪廓,還有指尖一點猩紅,呼吸聲變得明晰,震動在耳膜裏。
他身上有細微的煙味,不濃重,也不難聞。還有一點點微苦的藥味,混雜在一起,變成一種特殊的味道,大概這是一種味覺記憶,可能以後她想起他,腦海裏會多出來的那一點東西。
大王又溜回了程慈的房間,方才那一趟抓貓行動,好似變得多餘起來了。
陸胤川一根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問她,“明天上班嗎?”
程慈忙搖了搖頭,“我們有周末。”
他點頭,“你要是有空,待會兒聚餐結束,陪我去趟醫院吧!”陸胤川垂着眸,睫毛微微顫着,如果仔細聽,能聽見他紊亂的呼吸,“我這會兒,狀态不太好。”
豈止不太好,程慈都覺得他随時會倒下。
“有空,現在去吧!他們也沒什麽事,我跟他們說一下就好。”程慈第一次幹這種有異性沒人性的事,但也顧不得那麽多。她自作主張去摸了他額頭,燙得驚人,恨不得直接拖着他去醫院。
他沒反抗,沒躲開,只定定地看着她。
程慈分心在琢磨,他是什麽意思。是真的沒有人陪,還是有什麽別的意味。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他。
陸胤川沒再多說什麽,只告訴她,“車鑰匙在玄關鞋櫃上,幫我拿一下,我頭暈。”
程慈進去拿了,替他鎖上門,出來的時候,伸手抽了他的煙,“生病就……別抽煙了。”傅子鳴說他發燒還喝酒,怎麽能有人這麽不愛惜自己。也有些忐忑,怕他怪她多事。但陸胤川只是垂目瞧了她一會兒,然後低聲“嗯”了句。
她下樓的時候給小美打了電話,“臨時有點兒急事,你們玩着,走的時候幫我鎖門就好,鑰匙放門衛那裏。”
小美很體貼地沒有問她什麽。
程慈在停車場見到車的的時候才陡然表情僵了下,沮喪地說:“我……剛喝酒了。”怎麽就喝酒了呢?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喝酒呢?
陸胤川“嗯”了聲,轉到駕駛座那邊去,“我開。”
“對不起。”程慈咬了下自己嘴唇。跟着他上了副駕駛。
“系好安全帶。”他偏頭,有些好笑,“哪來那麽多對不起。”
“要不我們打車吧!”
“沒事,不用。”
是輛城市越野,很大,她全程手心裏都是汗,車子停下的時候,陸胤川卻沒動,緩了一會兒,垂眸說了句,“麻煩,過來扶我一下。”
頭忽然暈得厲害。
程慈愣了片刻,側頭看見他汗水都滑到脖子去了,吓了一跳,跳下車,開了他那邊車門去扶他,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還是陸胤川撐在她肩膀上,挪下了車。
高大的,男人的身體,火熱又滾燙。但因為是個病人,她絲毫雜念也生不出來。腦子裏又想起那天他說,在部隊落下了不大不小的病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有沒有事?
程慈幾乎是撐着他去了急診室,他被帶進去檢查,程慈坐在外頭的塑料椅子上,等得心急如焚,好似電視劇裏等在手術室外的家屬,仿佛下一秒醫生出來,她就要沖過去問一聲,“他怎麽樣了?”
過了半個小時,才有人過來叫她,“陸胤川的家屬。”
她對這個稱呼也顧不上反應,舉手,“這裏!”
“去辦一下入院吧!人已經送到病房去了,在打吊瓶,懷疑是感冒并發心肌炎,查了心肌酶,結果還沒出來,待會兒結果出來會送到護士站,記得拿去給主治醫生看。”
她迷迷瞪瞪地聽完,生怕自己忘了,磕磕巴巴地重複了一遍,表情比上學時候聽數學課還認真。
護士姐姐笑了笑,“沒事,別緊張,不懂的再問。”
程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護士給她指了方向,又從手裏的一沓紙張中翻出來一個皮夾子,“對了,你男朋友讓我給你的。”
錢包,裏面現金不多,身份證、銀行卡都在裏面。
程慈接了過來,頓覺魔幻,好像真的變成他家屬了,人飄着去辦了入院,進了病房,又去護士站那裏做登記,護士要打手腕帶給她,問她病人身高體重血型什麽的,她都不知道。
“去問一下吧!或者讓他過來量一下。”
她在那兒跑來跑去,也顧不上尴尬,弄好一切流程,拿着入院告知等各種單子進去病房的時候,陸胤川已經睡着了,在打吊瓶,他穿着自己衣服,病號服搭在床頭。
挂的消炎藥,護士來靜推了一支退燒藥好像,叮囑她注意病人體溫。
進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單間了,在走廊最裏面,這邊安靜許多,關上門,什麽都不太能聽不見,只是程慈坐在那裏單獨面對他,有些無措。
今晚要陪在這裏嗎?
要不要回去幫他收拾點兒日用品和衣服?她弄好像不合适吧!
給傅子鳴打個電話?
陸胤川要是能找他,肯定就不會麻煩自己了吧!
傅子鳴說他工作都在晚上,是在忙嗎?
除了傅子鳴,她也不認識他旁的朋友和家人了。
腦子裏胡思亂想些,護士過了會兒進來遞體溫計,“再給病人量個體溫。體溫計先放你這邊吧!每隔一個小時給病人量一次。記下來數值,拿給護士站。”
程慈不得不把他搖醒了,他剛睜開眼的時候,表情有些微的迷茫,隔了一會兒才“嗯”了聲,接過體溫計塞進去,偏頭啞着聲音問她,“幾點了?”
“十點半。”
“今晚別走了。”老城區這邊,晚上一個姑娘,他不太放心,今晚傅子鳴沒在市裏,趕不回來,沒人送她,“路上不安全,委屈你一晚上。今天麻煩了。”
程慈聽見他說今晚別走了的時候心口跳了一跳,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句話,換個場合說,她都要想歪了。
“哦,好。”求之不得。
“去睡吧!”病房有陪伴床,隔着一米多的距離。
程慈搖了搖頭,“我看着,你睡吧!”
“去睡。”陸胤川忽然笑了下,“程慈,我沒那麽好,你也可以試着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好。”
程慈心裏咯噔了一下,不敢靠他太近,就是怕在還沒互相了解的時候,就被拒絕,她這個人,臉皮說薄也薄,被拒絕了,就不太敢繼續了。這會兒莫名覺得自己要被判刑了。
陸胤川看着她那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不由搖了搖頭。
“讓我追你,試着重新了解我、考量我,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啊???
程慈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還是迷糊的。
沒聽錯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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