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郎鷹的試驗所位于郊區,并且,還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這一片最開始都是農田,當時房地産開發商看中了這裏,規劃要建成龐大的綜合社區,其中包括大型商場學校酒店商店,結果,高樓還沒建起來,開發商猝死,資金斷掉後這裏沒人接手,就成了爛尾樓。
郎鷹看中了這裏面積大占地廣又遠離人群,便接了下來,将新工廠的廠址挪到了這裏、
原先的房屋全都拆掉了,新工廠的廠房蓋得很大,卻只有一層。
實驗室雖然是在新工廠下面,門卻不是從工廠下去,而是從旁邊一個非常隐秘的僞裝成民宅的地方下去的。
郎冬平原先并不知道這個地方,在他高中之前,他并不太喜歡家裏的生意,對這方面也沒什麽興趣。
原先郎鷹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定要他子承父業,只是高考後,郎鷹意外的帶他來了這裏,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包括那個偉大的,将當時的郎冬平唬住的願望。
願能研制出治療癌症的藥物,讓世上所有受苦的人都能得到健康能夠長壽。
郎冬平雖然意外自己的父親會這樣說,但也如他所願的改了志願。
事實上,郎冬平一直隐隐約約地感覺到家裏的這個實驗室的某些做法是違法的,但是郎鷹說藥是給人吃的,一直用動物實驗不行,動物畢竟不是人,動物适應人未必會适應,所以必定需要用人來實驗藥性,這樣才能保證藥品上線後人們能放心地吃下去。
郎鷹說,犧牲少部分人來成全大部分人,被犧牲的這些人應該感到榮耀,因為是他們的奉獻,才讓絕大多數人獲得健康。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古人都有這種覺悟,現代人為什麽要丢棄這種良好的傳統美德。
然後他拍着郎冬平的肩膀,異常鄭重地跟他說,一定要牢牢地記住這些道理。
父親說的話都是對的,父親做的都是對的,父親的話一定要聽,父親是沒有錯也不會錯的。
從小到大被灌輸着這樣的想法,即便後來接觸的人多了看的事情多了,知道郎鷹的做法不對,知道他說的也不對,知道不必完全聽他的。
可是這種烙印在骨子裏的規矩和話語,還是讓他不敢完全反抗郎鷹,不敢惹他生氣。
他的父親是壓在家裏的一座山,他至今,都沒有勇氣推翻這座山。
視若無睹走過一個又一個正在做着人體試驗的實驗室,郎冬平直接到了最裏面一間。
這裏是他能進入實驗室的最後地方,再往前,他就沒有權限了。
郎鷹說那裏存放着機密的實驗數據,尋常人不準過去,。
利落地換上無菌服和各種裝備之後,他有些興奮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聽到聲響,有個年輕人警覺地回頭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一個識別器對着他掃了一下,識別器上小聲道。“身份,郎冬平,權限,解除,允許進入。”
聲音消失之後,郎冬平無聲地朝對方笑了笑,露出彎彎的眼睛,然後湊到了一堆人身邊,聽他們讨論熱感病毒的研究情況。
“1號體溫恢複到三十八度,身上水泡破裂并且開始結痂,情況明顯好轉,但同時他也出現了腎髒衰竭的症狀。依舊有非常嚴重的躁狂症,并且,越來越嚴重了。”
“2號依舊持續四十度高溫,身上水泡沒有消退跡象,但是2號已經沒有攻擊動作,并且對聲音有反應,初步判定已經開始恢複意識。”
“3號死亡。”
……
各種詳細地記載着每一個實驗體的藥效反應和用藥情況以及後續變化。
“1號注射血清同時注射抑制劑。”
“2號注射一些葡萄糖再觀察一陣。”
作為這場實驗的領隊,自然是個經驗非常豐富醫術高超的醫生,特別迅速地做好了決定。
見報告結束,開始進入讨論階段,郎冬平又默默地湊到後面旁聽他們的研究。
在回到國內之前,他也詳細了解了一下國內目前的形勢,那就是很糟糕非常糟糕,甚至已經沒有航班被允許通往國內了。
郎冬平是乘坐的私人飛機回來的,飛機降落到機場的時候,機場裏只有國內的短途飛機,長途全部已經停運。
國內被感染者已經上億,也就是說,如果要隔離,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排除在外了。
這還只是估計,每天都有死亡人數被報道出來,目前地區最高死亡人數已經達到幾百人。
學校停課,人們的活動被限制在家裏,若不是因為醫院早已經住不下,這會所有人都該被趕往醫院隔離才對。
被關在家中,自然是不能出去買菜做飯,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每個小區裏都派駐了一些軍隊或者民警駐守,統一分發日常用品和蔬菜。
不過軍隊人數畢竟是有限的,國家那麽大,每個區又那麽多人,就算由公安機關頂上,連普通民警協警都頂上,也還是不太夠每個小區标配的四個人。
自然,甘藍這個小區因為太大,連着周圍四個小區,合成的一個大區,原本是應該配備十二個人,但是門口的保安被感染,已經拉到醫院,附近的民警出警的時候也被抓傷,現在這裏日常檢查巡邏的只有六個人。
小區裏住的自然不全是戶主,還有很多租戶,他們沒有登記清楚,只能一一敲門檢查,自然,是有漏掉誰的時候。
而甘藍早前就一直宅在家裏,因為房子是一室一廳的,卧室在裏屋,平時敲門都需要很大力才能聽到。
那天民警來檢查的時候,她剛熬了通宵睡下,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一直到傍晚才醒來。
因為懶得出門,她早早地就屯好了幾箱方便面,紅燒牛肉味、老壇酸菜味、蘑菇雞湯味,應有盡有。其他的還有餅幹薯條榨菜冰凍餃子湯圓,連下火鍋的丸子和咖喱塊都買好了,冰箱被塞得足夠她一個月不出門都沒關系。
飲水機的水也是剛換的,她喝水慢,這些自然也都不需要操心。
買這些的時候,外面已經隐有亂象,超市裏比往常人數更多,搶完了自己要的東西,她有些疑惑難道今天是周末還是有促銷,怎麽這麽多人。
當時還沒有下禁足令,人們還沒有被隔離,恐慌也只是在私下,待至隔天一道通知下來,所有人都瘋狂地湧到超市和小店裏見到東西就往籃子裏扔。
這會甘藍已經安然地備好糧食準備宅在家裏安心寫小說了,她決定再開一個歡脫文一起寫,争取能掙點零花錢不至于餓死。
至于出去找工作,普通工作自然是好找,發傳單做服務員做前臺做收銀,超市裏的理貨員,服裝店裏的銷售。哪一個不是分分鐘就能找到。
當然,這些工作都被壓在選擇的最後,現在甘藍只想做個家裏蹲。
讨論結束之後,郎冬平又看了一會被關在裏面的那些實驗體的情況,樣子有些惡心。
來的路上,街上沒有人,他自然也沒有看到這些感染者的模樣,如今看到了之後,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聽到他回來,郎鷹很快就開着車趕了過來。
“怎麽回來了?不是讓你照顧你媽?”
“爸,媽已經好多了,手術很成功,還有妹妹照顧她,你就放心吧。我是不放心您,國內的情況這麽嚴重,不然你也跟我一起去國外吧,等這邊穩下來再回來。錢也沒有命重要啊,媽也想你了。”
“你懂什麽!”郎鷹眉頭一豎,當即給了他一巴掌。
“我就是這麽教育你的?臨陣退縮,婦人之仁,目光短淺。如今我是跟國家合作,只要我們研究出來特效藥,到時候就是我們特供,整個國內的藥都要從我們這裏出,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是機會。”
郎冬平默默地看着郎鷹激昂地訴說着自己的願景,不由得有些抵觸。
就算做到了全國第一又如何,錢有家人重要麽,錢有生命重要麽。
他一直都不是很理解郎鷹的想法,這是不敢反抗而已,可是到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很不正常。
“爸,熱感病毒可以通過空氣感染。”
“那又如何?”郎鷹眼皮子一擡鄙夷地問道。
“這裏有好幾個感染源。”
“哼,我已經找到了抗體,感染初期,只要使用抗體就能徹底治愈。滾滾滾,這裏不需要你操心,既然回來沒什麽事,就趕緊回去看着你媽,若是她出事了我打斷你的腿。”說着郎鷹就轉身要走。
“爸。”郎冬平看着郎鷹背着手往他無法踏過去的試驗所深處走去,不由得有些無奈。
他話還沒有說完。
“爸,等我見了朋友就回去。”他站在原地喊了一聲,也不知道郎鷹有沒有聽到。
而走遠的郎鷹在聽到他的話之後,瞬間想起了什麽似得,他猛地回頭,可是,郎冬平已經離開了。
糟了,兒子最好的朋友,那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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