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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2-19 17:00:03 字數:5345

顧行朗開始酗酒。

每天他都喝得醉醺醺的,在京城的小巷裏流竄,跟個乞丐沒兩樣。而身無分文的他如何買酒?自然是偷的。他大少爺偷酒的技術奇差無比,時常被人發現,免不了一頓好打,但無論怎麽打,他對酒瓶就是不肯放手。久了,附近的食坊都知道,最近來了個嗜酒如命的乞丐。

沒有人認得出那個時常鼻青臉腫的乞丐,竟是原本顧府的大少爺,因為他一身髒兮兮的又蓬頭垢面,且一頭亂發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蛋。

這或許是自甘堕落的顧行朗也沒有想到的,他早已不在乎什麽名聲,甚至很邪惡地想着,也許就這麽身敗名裂也好,不過顧行朗這號人物,已經漸漸消失在京城人們的眼界之中,沒有人再繼續讨論他。

至于穆探花,忙得根本沒有時間管他,只能用她在現代時的一技之長——拼布,做些織品上街銷售維生,每日收攤後就是很無奈地大街小巷找人。

“少爺!”她到了古鎮胡同轉轉,又到了西市看看,但都找不到顧行朗。眼見太陽都快下山了,屆時入夜後更不好找,她不由得着急起來。“少爺,你在哪裏?”她循着他平時會出現的地方尋找,最後,在太陽剩下最後一絲餘晖時,終于在城西的一條暗巷裏找到醉倒的顧行朗。

穆探花嘆了口氣,轉回頭推了輛板車,這是她向街坊鄰居借的,每回尋找顧行朗時,都一定會用到的東西。她将板車推進巷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将爛醉如泥的他拖上了車,接着便在月光初起的時候,吃力地将車推回家。

回到家,顧天雲一臉憂慮地在門口等着,看到板車回來了,連忙上前幫忙将顧行朗扶到屋裏,不過一老一女,力量頂多能讓顧行朗靠着牆癱倒,要搬上椅子難度是大了點。

穆探花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臭味,看着他蓬頭垢面,心忍不住發酸,再看到顧天雲那彷佛老了十歲的惆悵,眼淚更是差點流下來。本以為穿越到古代,遇到顧行朗這男人,雖然纨褲又放蕩,但至少構得上白馬王子的邊,她這不管靈魂還是肉體都正處于青春年華的少女,自然是動過心,可是白馬王子現在一副流浪漢的模樣,教她如何不感傷?

她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去後院打了盆水,回來替顧行朗擦了擦肮髒的臉和手。

在冷水的刺激下,顧行朗終于睜開了眼,不過只是眼神混濁地看了看廳中的兩人,依舊不言不語,随便穆探花怎麽擺弄。

“行朗,你別再喝酒了。”顧天雲苦口婆心的勸道:“喝酒解決不了問題的。”

顧行朗仍然沉默,且目光也沒有落在爺爺身上,彷佛透過了牆,看向了好遠的地方。

“行朗,你聽到爺爺說話了嗎?你至少看一下爺爺,你這個這樣子,爺爺很心痛啊……”顧天雲說着說着都哽咽了。

然而顧行朗仍然行屍走肉般動也不動,甚至連眼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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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般冷漠的态度,穆探花終于看不下去了,他裝死也就算了,對于老人家的關心居然無動于衷,他也不想想顧天雲可是為了他,一把老骨頭陪着他離開顧府在這裏挨餓受凍啊!

她忿忿不平地拿起水盆,把剩下的水全往他臉上一潑。

顧行朗本能地打了個冷噤,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終于願意看向她。

“少爺,你也該複活了吧?你不是很愛念我很愛損我?現在我讓你清醒一點,你罵我啊!”穆探花刻意指着他,不客氣地道。

可他的反應不過就是看了她一眼,接着目光又開始渙散,神游太虛。

“你真是……”她舉起小拳頭,在他面前揮了揮。

顧天雲怕她真的打了下去,連忙勸道:“探花,算了吧,他總有一天會想通的。”

穆探花深吸了口氣,至少對于顧天雲,她還是很尊重的。“老太爺,我看少爺今晚大概又要睡在這裏了,我會處理他的,你放心,先去房裏歇會兒吧。”

顧天氛點了點頭,又深深地望了孫子一眼,才嘆息着離去。

她沒好氣地瞪着又閉上眼睛的顧行朗,為了避免自己真的一拳揮過去,她拿起水盆到後院想再裝一盆水,想不到只離開片刻,再回來,原本坐在地上的顧行朗居然不見了

“少爺!”穆探花吓了一大跳,轉頭看到大門洞開,心知這醉鬼大概又去找酒了,連忙追了出去。

然而月黑風高的,她什麽也看不清,只感覺腳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一撲,她驚叫一聲,“啊——”何預期中的痛楚并沒有出現,她反倒覺得自己撞在一個溫熱的、富有彈性的地方。待她回過神來,就着屋子透出的微弱燭光一看,原來自己倒在顧行朗身上,而他就醉倒到竹籬笆外,讓她省了一陣好找。

這副霸王硬上弓的姿勢,令穆探花倒抽了口氣,急忙想要爬起身,但此時月光探出了頭,映照在他俊朗的面目上,她突然被這一幕吸引住,不忙着起身了。

這陣子的漂泊令他的臉龐瘦了點,長出了點胡碴,更增添了幾分滄桑,但卻少了過去那種奶油小生的浮誇之氣,多了男人味。

“你這家夥如果去拍蘇乞兒,應該可以幹掉星爺吧,可惜了,明明是喬峰的料,為什麽會變成洪七公呢?”她嘆了口氣,索性趴在他身上,研究起帥哥的五官。“可能就是因為你這張臉,讓我忍你到現在吧,否則早揍扁你了!”

話是這麽說,不過穆探花知道她對他的情感不僅僅這麽膚淺,那不只是在她剛穿越到古代無依無靠時,給了她一口飯吃,更難得的是他沒有對待奴仆的那種輕視,反而相當護着她,還給了她很大的權力,對一個古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佴此時她就算對這乞丐似的男人有什麽感情,也絕不會承認的。趁着他醉死,她再次耀武揚威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拳頭,但最後仍舍不得打下去,反而輕輕地替他撫開飄到臉上的亂發,接着……她狠狠地捏住他的臉。

又擠、又轉、又掐,她用力玩着他的臉洩憤。“可惡!你這豬八戒、機車男,就算你是金城武老娘也要把你玩殘,你簡直臭死了!”

龇牙咧嘴了半晌,直到穆探花玩累了,才從他的身上爬起身。她費盡力氣想将

他由地上拉起來,最後還是氣喘籲籲地放棄,踏着重重的腳步自行回家了。

然而她卻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地上的男人費力地微微睜開眼睛,在聽到板車的聲音時,又像昏過去般閉上了。

又是一個日落,穆探花匆匆收拾了攤位上的織品,背着小包袱趕回家,想趁着太陽下山前,趕快推出板車到城裏找人。

進了那破爛的竹籬笆,她把東西往桌上一丢,向顧天雲打了聲招呼後,便急忙想到小院裏推板車,然而今日她都還沒走出大門,突然顧行朗由大門外跌了進來,還在地上滾了一圈,不過他不顧自己摔得凄慘,竟是緊抱着懷中的酒瓶,好像那瓶酒比他的命還重要似的。

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兩名彪形大漢踏進了門,舉腳就往顧行朗踹去。

“叫你偷我們的酒!老子踹死你!他娘的,你這乞丐已經來光顧好幾回了,不和你計較你居然又來了!”

“別打了、別打了!”穆探花和顧天雲連忙上前勸架,前者趴在地上護住了顧行朗,後者試圖去拉那名踹人的大漢。

兩名大漢或許沒有殃及無辜的意思,而且這女人和老人,他一踹說不定就死了,所以暫時停了下來,不過仍是殺氣騰騰的。

“你們是這乞丐的家人?”其中一名大漢哼了一聲,指着地上縮成一團的顧行朗。“他偷了我們好幾回酒,你們說這怎麽算?”

“對不起,這位大爺,多少酒我們賠就是了。”瞧對方的狠勁,穆探花怕顧行朗真被打死,連忙說道。

“他偷的也不是什麽好酒,就收你們十兩銀子就好。”大漢與同伴交換了個眼神,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說道。

“十兩?”穆探花瞪大了眼,接着苦着臉道:“大爺,你看我們家這景況,怎麽可能拿得出十兩?”

大漢皺起眉。“那你能拿得出多少?”

穆探花在懷裏掏了掏,取出一些碎銀和銅錢,之後一咬牙,從桌上的包袱裏拿出一個小包,這是她這陣子賣織品的全部收入了。

她攤開小包後,那大漢眼見裏頭似乎有不少錢,一伸手便搶了過來,還故作大方地道:“算了,今天老子大發慈悲,就這些好了。”

事實上,包裏絕對不到十兩,但顧行朗欠的酒錢,也遠低于十兩銀子,包裏的錢用來墊付綽綽有餘了。

穆探花被搶了錢,伸出手想搶回來,卻讓兩名大漢的惡形惡狀逼退,但她仍鼓起勇氣懇求道:“兩位大爺,至少留點銀子讓我們晚上有飯吃。”

“你們欠的錢都還不清了,還想吃飯?”大漢冷笑了兩聲,也不理會她,拿着錢便與同伴轉身離開了。

見他們離去,穆探花長籲了口氣,這才覺得腳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顧天雲見她一副虛弱的模樣,連忙問道:“探花,你沒事吧?又是你解決了行朗的麻煩,真是辛苦你了。”

“老太爺,我沒事……”

她話還沒說完,原本蜷縮在地上的顧行朗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但他并沒有察看她的情況,也沒有看顧天雲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酒瓶栓子,咕嚕嚕地喝起酒來。

穆探花真的受不了了,為了這瓶酒,她差點被人揍,辛苦賺的錢被搶走,接下來幾天的吃食都沒了着落,但他卻只記得要喝酒!

她沖上去想奪走他的酒瓶。“少爺,你別再喝了!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你究竟要過多久?!”

顧行朗不理她,閃過了她的手,繼續灌酒。

他那無動于衷的樣子,讓穆探花氣得眼眶都紅了,她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他的酒瓶。“我看你再喝!再喝!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多擔心你?每回你出去喝個爛醉,被打回家,老太爺幾乎是徹夜不能眠……”

顧天雲見狀也急忙勸道:“行朗啊,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顧行朗此時早已喪失理智,他想喝,因為酒可以麻痹他的感覺與思考,他便不用面對自己已然窮困潦倒的事實,這是他唯一可以逃避的方法,雖然酒醒後的痛苦是加倍的,至少酒醉時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卻有人想搶他的酒,等于把他這層薄薄的保護罩打破,自然惹得他大怒,他用力想掙開,對方卻死不放手,他一個使勁,酒瓶居然就這麽摔碎在地上,碎片四散飛射,酒水也灑得滿地。

穆探花悶哼了一聲,退了一步。

顧天雲看着兩人争吵的結果居然是這樣,當下驚得呆住了。

顧行朗才不顧自己幹了什麽好事,他見到地上破了一半的瓶子裏還有些殘酒,就想撿起來繼續喝,這時候突然啪的一聲,劈頭而來的一個耳光響亮地震住了他。

“誰……”他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擡頭想看究竟是誰如此大膽,卻見到穆探花的手舉在半空,而她小巧的臉蛋上居然有一道傷口,還不停流着血,想必是方才酒瓶破掉時劃傷的。

這畫面猶如一支大槌狠狠地敲在顧行朗的腦子裏和心裏,令他大受震撼,突然像有什麽梗在他的喉頭,讓他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

他終于清醒了,卻是如此極端的方式,他明白了眼前這個小木炭為了阻止他喝酒,連女孩子最在意的容貌都顧不得了,這是多麽大的決心與多麽大的傷心才做得到?

“你鬧夠了嗎?!”穆探花哭喊道,現代的她,說不定都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想想就夠悲哀的,他居然這麽不尊重自己的生命!“你想死,怎麽還要拖累一家子人?只會對關心幫助你的人發脾氣,你怎麽不去對那些設計陷害你的人發脾氣?”

這是顧行朗第一次看到她哭,一種心揪在一起的感覺令他快要無法呼吸。以前不管她被他欺負得多慘都沒哭,甚至他幫她父母下葬時她也沒哭,現在居然為了他的堕落而哭了?

他一直壓抑着、忽視着的愧疚感及羞恥心,此時如火山噴發般在他心裏炸了開來,讓他不敢直視她的雙眼。他以前是保護她的人,現在卻成了傷害她的人,甚至他還要靠她保護,否則方才他已經被那酒坊的大漢打死了。

“行朗,夠了,你再這樣下去,爺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清醒的那天了,難道你要看大家都死在一起,你才肯覺悟嗎?”顧天雲上前,抖着手推開了顧行朗,似乎怕他再對穆探花做什麽。

他攬着她的肩,将她帶回廳裏,随便拿了塊布巾替她壓着傷口,除此之外,這屋裏也沒任何藥物,好好一個女孩兒,說不定就因為孫子的魯莽而毀了容貌,他着實後悔當初不該帶着孫子拖累她。

顧行朗怔怔地看着這一幕,連爺爺都對他失望透頂了嗎?不再好聲好氣的勸他或是替他說話了嗎?

一直不辭辛苦幫助他,也是他唯一能依靠的兩個人,現在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了,他心痛得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如果說他被父親趕出府是遭人設計的,那現在穆探花與顧天雲的心死,就是他自找的。

他突然覺得要是再繼續待在這裏,他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他的心說不定會因為痛楚而停止,他一點也不想從自己最信任的、最親近的兩人眼中,看到一絲鄙夷,若是這樣,他真的會萬念俱灰,只剩下絕路了。

顧行朗轉頭沖回房間,這棟破屋是沒有門的,只有薄薄的竹簾遮住,但廳裏的兩人都沒有追過去的意思,他們都明白,要把這自暴自棄的家夥從地獄中拖出來,是需要相當程度的刺激,現在就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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