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和遠揚拿回來密密麻麻一記錄本情報不同,沈強這邊的進展有些緩慢。

這個案子表面看起來并不複雜,老姚帶着那個燒了一半的錘子跑到省會的實驗室做了加急檢測,也不知道算不算運氣好,那個燒得烏漆麻黑的錘子因為年代久遠表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坑,老姚還真的從那個坑裏找到了一些還沒有汽化的血跡,血型和顧嘉嘉是匹配的。

而顧嘉嘉腦後的那個傷口裏也找到了一些鐵錘鏽跡和細小碎片,和那個錘子也是匹配的。

以目前的技術水準,顧國富沖進火場時拿的那個錘子,已經可以确定就是殺死顧嘉嘉的兇器。

确認兇器後,老姚又花時間把那個燒了一半的木柄給技術還原了,确實是非常普通的大號鴨嘴錘,八十年代開始在全國流通的最普通的款式,唯一稱得上特征的,就是木柄上有一個圓形的壓痕,是常年壓在某個硬質物體上壓出來的,可惜已經燒掉了一大半,老姚只還原出四分之一的圓形圖形,看起來像是某種花瓣的一角。

為了搜尋更多的信息,沈強他們第二天天亮之後又大規模勘察過一次現場,那晚的暴雨沖刷掉了很多痕跡,但是荒草叢生的廢棄場裏還是留下了一些被人踩斷的草葉和藏在草葉密集處的衣服碎片。這些現場線索都指向了兩個人,一個是绮桑外婆绮紅霞,一個是瘋老頭顧國富,并沒找到第四個人的痕跡。

案子進行到現在,辦案糙一些的,已經可以結案了。

這是一個表面看起來一點都不複雜的案子,現場只有三個人,顧嘉嘉死亡,嫌疑人只有在場的這兩位老人。

绮紅霞老年癡呆行動受限,從客觀判斷來說,她突然情緒失控用錘子砸死一個人是有可能的。

而現場另外一個老人顧國富,嫌疑就更大了。

一個撿破爛的老頭,平時就有打小孩罵人偷東西的惡名,案發當天還手持殺人兇器沖入倉庫放火,只從行動軌跡和物證來看,如果直接指認顧國富是殺人兇手,其實已經可以結案了。

更何況他們還找到一個關鍵性證據——他們在搜尋顧國富所住的那個窩棚裏發現了兩桶用光的汽油,應該就是顧國富沖進倉庫時身上澆的汽油。汽油桶旁邊有一個挺大的鐵桶,他們從裏面焦黑的燒焦物裏發現了一些衣服碎片,這些衣服的顏色應該都是女性的。

绮桑也過來辨認過這些碎片,她在裏頭找到了顧嘉嘉四月三十日失蹤當天穿的紅色毛衣碎片。

但是,還是有幾個繞不過去的疑點。

第一,他們在現場勘察的時候發現,顧嘉嘉死亡的那個地方有一些被人為折斷的灌木叢,上頭留下來的衣服纖維是顧國富的。而在顧嘉嘉被拖拽過去的河道邊,那條拖拽的痕跡旁邊很突兀地被覆蓋上了一層新土,那天暴雨,新土和舊土很快就融為一體,但是仔細扒拉還是能發現這兩塊土的顏色并不完全相同,在新土上,還原出了一些淩亂的腳印,他們分析過,也是顧國富的。

顧嘉嘉死亡的時間基本确定是在下午三點前後,顧國富第二次沖進倉庫放火的時間是六點前後,這中間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差,顧國富其實是有時間湮滅掉自己殺人的證據的,從現場來看,顧國富也确實做了一些痕跡掩埋,但是,不知道他具體做得是什麽痕跡掩埋,會不會現場還有第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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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就是殺人動機。

顧國富這個人和顧嘉嘉之間幾乎沒有什麽交集,他們兩個之間唯一可能存在的殺人動機可能就只有奸|殺這一條,但是顧嘉嘉的屍檢報告表明她身上并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

更何況,根據绮桑的陳述,顧國富可能還是顧嘉嘉的爺爺。這個陳述一出來,老姚就又開始忙了,結果得等。如果绮桑沒有撒謊,那麽顧國富奸殺顧嘉嘉這一條的可能性就又變小了。

其實,按照現場情況,發病迷糊容易攻擊人的绮紅霞會比顧國富更有嫌疑,但是如果真的是绮紅霞發病殺了人,顧國富又為什麽要幫绮紅霞做痕跡掩埋?

他為什麽要渾身汽油地沖到倉庫裏自焚?

***

這幾個疑點繞不過去,所以沈強只能把剩下的人翻來覆去地查,比如現在坐在他對面的顧力勤,顧嘉嘉唯一的親人。

五十歲不到的中年男人,顧嘉嘉死後一共來局裏三次,第一次是辦理認屍手續,那一次他全程都在哭嚎自己命苦,白發人送黑發人,一生無子,唯一的血脈不但是個賠錢貨還是個短命鬼。

那天他流的眼淚都是為了自己,并沒有一滴是流給他女兒的。

第二次是和绮桑差不多時間進行的例行問話,問了顧力勤當天的不在場證明和顧嘉嘉平時的人際關系。

顧力勤五月三日案發當天下午都在嘉嘉代銷店開店,中途關店門出去送了兩次貨,送貨人都住在寧家巷,也都能證明顧力勤并沒有撒謊。至于顧嘉嘉的人際關系,他非常沒有懸念地一問三不知。

第三次,就是現在,老姚那邊的驗屍報告出來,證實了顧嘉嘉确實是顧國富的孫女,證實了绮桑那天下午并沒有撒謊。

同樣地,也證實了顧國富奸殺顧嘉嘉的推斷立不住腳。

女兒剛過頭七,顧力勤來局裏就已經非常不甘願,剛一坐下就埋怨沈強他們辦事速度太慢,他現在孤身一人沒有親人,以後養老得靠他自己,所以代銷店一天都不能關門,拉裏拉雜地東拉西扯。

坐在沈強旁邊負責記錄的康平安在顧力勤沖他老實巴交地笑着套近乎問他什麽時候可以把顧嘉嘉屍體領回去的時候,把手裏的文件夾往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小會議室的桌子是鐵質包邊的,文件夾砸在上面啪得一聲巨響。

顧力勤被吓了一大跳,終于老實地閉上了嘴,縮着脖子窩在桌子後面不再說話。

沈強看都沒看康平安,只是微笑着對顧力勤說:“這不就是為了這事才麻煩你過來一趟的嗎,就問幾個問題,很快的。”

和前面兩次一樣,沈強很客氣。

顧力勤縮短的脖子便拉起來一點,怯弱地瞥了一眼康平安,嗫嚅着嘴唇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擠出笑容和沈強寒暄:“應該的應該的,你問,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交代。”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證人和嫌疑人的區別,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會客室而不是審訊室,喝了一口手裏的茶,覺得公安局還挺和氣。

沈強沒有糾正他,問:“你怎麽看待顧國富這個人?”

開放式問題。

顧力勤張大嘴,一臉茫然:“顧國富是誰?”

沈強眯着眼看卷宗,停頓了一下才回答:“碼頭邊撿破爛的瘋老頭。”

“殺了嘉嘉的那個瘋子?”顧力勤反應過來了。

沈強反問:“你覺得是他殺的?”

顧力勤臉上的茫然不像是裝的,他被沈強的反問噎住了,半晌才回答:“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他發了瘋病殺了嘉嘉然後放火燒了倉庫,外面都是這麽傳的啊。”

沈強笑了,他常年混跡市井,笑起來身上的正氣就斂了下去,唠嗑一樣漫不經心的:“你這個做爸爸的,這種事還得聽外面傳的嗎?”

顧力勤讪讪地笑了,一臉為難:“你也知道的,我和嘉嘉那關系……”

“她的事,我是真的不清楚。”

沈強:“那顧嘉嘉和廖臨水分手這事,你總該知道了吧?”

“這我知道。”顧力勤點頭,“四月底分的吧,不過具體為了什麽分我就不知道了。”

“這事绮桑應該比我清楚,嘉嘉什麽事都跟她說。”

顧力勤頓了頓:“你們問過绮桑沒有?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其實我真幫不上什麽忙,嘉嘉自從她媽跑了以後就基本沒跟我說過話。”

康平安看了顧力勤一眼。

沈強仍然是唠家常的語氣:“問過了,她說他們分手第二天,廖臨水來找過你。”

顧力勤張着嘴,又閉上了嘴。

沈強擡頭看他,問:“廖臨水來找你做什麽?”

顧力勤本就長了一張特別普通特別老實巴交的臉,此刻露出為難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有些可憐,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這事,跟嘉嘉的死有什麽關系啊?”

沈強看着顧力勤,沒說話。

一時之間,會客室裏靜可聞針。

顧力勤的鬓角開始滲汗,一雙眼睛轉了半天,才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說:“那個……就是一點金錢關系……”

沈強挑眉。

“就過年那陣子……”顧力勤很不情願的,“廖臨水帶我去玩了幾把……”

“輸了以後錢不夠就寫了個欠條,當時是廖臨水幫我付的,後來……”

分手了,就得把錢還他。

顧力勤還有些委屈:“其實這事吧,我也是不想鬧起來讓嘉嘉難堪,不然我也不會那麽老實地就去銀行取錢給他。”

沈強:“多少錢?”

“六百多……”顧力勤一臉肉痛。

不少錢了,抵得上沈強半年的工資了。

沈強笑了笑,哦了一聲:“賭博債啊……”

“是廖臨水強迫我去賭博的。”顧力勤這回反應倒是快。

“其實我事後想想,我應該是被他坑了。”顧力勤說,“就他們慣常用的手段,先讓你贏幾把嘗嘗甜頭,等你想賺把大的開始,就開始輸了……”

沈強仍然笑笑的:“你倒是老實,廖臨水讓你去賭你就跟着去了?”

顧力勤又卡殼了,不過這次和剛才猶猶豫豫不同,這次他彎着眼睛,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着沈強。

“警察同志。”顧力勤壓低了聲音,“绮桑有沒有跟你們交代過,廖臨水和嘉嘉的事?”

“就……”他兩只手一上一下做了一個拱來拱去的動作,壓低的聲線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廖臨水拍過一些和嘉嘉在一起的錄像和視頻……”

他這個動作做得過于傳神和猥瑣,會客室裏又靜了一瞬。

沈強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

“我其實也不是怕事的人。”顧力勤說完這句話嗓門就大了起來,一直縮着的脖子也直了,“但是廖臨水手裏捏着這些東西,這傳出去了,我們老顧家還要不要做人了?”

沈強笑笑,幫他總結:“所以你和廖臨水去賭博,是被逼的,是為了老顧家的臉面。”

顧力勤呵笑一聲,擦擦鬓角的汗。

“你把錢給廖臨水之後,廖臨水有沒有跟你透露過他接下來會去哪裏?”沈強又問。

“這個真沒有……”廖臨水說這話的時候瞥了眼坐在一旁做記錄的康平安,“他就問我嘉嘉和康警官的關系。”

康平安看起來沒有什麽反應,只是低頭做記錄的時候,牙根緊了緊。

“我當然是說沒有的!”顧力勤像是邀功一樣,“嘉嘉有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她這樣的,上哪去找康警官這樣吃國家糧的正經人啊!”

康平安終于擡頭,平靜無波地看了顧力勤一眼。

顧力勤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被這一眼看得啞了火,維持着伸長脖子邀功的表情,讪笑了一聲,挽尊似的同沈強找認同感:“警察同志,你說對吧。”

沈強沒理他,合上了卷宗,最後問了一句:“顧國富和你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有沒有過交集?”

“沒有。”顧力勤斬釘截鐵,“他多埋汰啊,我們家怎麽可能和這樣的人有關系。”

沈強點點頭:“那顧嘉嘉除了你,也沒有其他的直系親屬了對吧。”

“沒了。”顧力勤眨巴了下眼睛,猶豫着又補充,“她還有個媽,不過當年跑了以後就再也沒音訊了。”

沈強沒再說話,康平安也合上了記錄本。

準備走的時候,顧力勤又悄悄地拉住了康平安的袖子:“康警官,我咨詢個事。”

康平安看着他。

“就這個債務啊,嘉嘉死了難道得讓我還嗎?”顧力勤苦着臉,“我也是嘉嘉走了才知道這丫頭居然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

康平安問:“你覺得嘉嘉代銷店是不是你的?”

顧力勤眼睛都瞪圓了:“那肯定是啊!她就只給我留了這個當然是我的!”

康平安點點頭:“欠條和代銷店都是一樣的。”

說完也不管顧力勤能不能聽得懂,轉身就走。

再多留一刻,他怕他就忍不住捏緊的拳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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