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遠揚是三個人裏反應最快的一個,不過他沒有往绮紅霞的病房跑,他徑直下樓去了住院部另一端。

推開病房門,绮桑的病床是空的。

“這床的病人去哪了?”遠揚問同病房的其他人。

病房裏其他人都認識遠揚,前幾天天天來,一開始大家還以為他是這小姑娘的男朋友,端茶倒水的,後來才知道人是個警察,找這小姑娘是要辦案的。

所以大家都很熱情,七嘴八舌的。

大娘說:“中午開始就沒看到人了。”

大娘的閨女說:“剛才護士還在找她呢。”

另一個大娘:“我中午下樓的時候看到她了,她說出去走走。”

另一個大娘的閨女:“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外頭下着雨呢,還挺大的。”

遠揚定定神,道了聲謝,關上病房門緩了口氣,又往绮紅霞的病房跑,這次跑到半路就遇到了沈強和康平安。

“绮紅霞人沒了。”康平安臉色不太好,“绮桑人呢?”

“不在。”遠揚的眼皮直跳,“病房裏的人說是中午走的。”

他非常不安,绮桑的隐忍和隐瞞都和她外婆有關系,她外婆這段時間狀況一直不好,他偶爾能從她那雙沉靜的眼眸裏看到焦灼。

“分頭找。”沈強并沒有很驚訝,語氣冷靜沉郁,“遠揚你去寧家巷82號,平安到小吃店,我去墓園看看,不管有沒有找到人,五點之前都在局裏彙合。”

***

外頭暴雨傾盆,烏雲密布,才下午兩點多,就已經有人在屋裏點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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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夾雜着雨水呼嘯着肆虐着街道兩旁的梧桐,街上幾乎沒有行人,遠揚的雨披幾次被風吹得迷住眼,他幹脆直接扯掉。

雨滴很大,砸在臉上生疼。

遠揚騎着車,腦子裏亂糟糟的。

自從沈強要求他不要再跟绮桑這條線後,調查顧嘉嘉死亡案的會議上,沈強就再也沒有提過和绮桑相關的線索。

他第一天做警察開始就跟着沈強,跟在他屁股後頭聽沈強審問過上百個犯人破過好幾個案子,他平時老說沈強做事喜歡按老經驗,但是他其實很清楚沈強的能力。

沈強要查的東西,很少有查不到的。

沈強查到了很多東西,很有可能已經把绮紅霞當成了嫌疑人之一,而绮桑在這個案子裏可能已經變成了利益對立方,在這種情況下,沈強讓他去寧家巷82號,就說明绮桑最不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就是寧家巷82號。

沈強是擔心他對绮桑的憐憫會影響他的判斷力,也可能是并不希望他經手的第一個殺人案的嫌犯是他認識的人,他現在在雨裏上上下下澆了個透心涼,在即将到達寧家巷的時候,自行車捏了個急剎。

雨天路滑,差點把他整個人甩出去。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或許他已經被影響了判斷力,他并不覺得绮桑會因為她外婆故意破壞他們破案的節奏,他很确定,绮桑也和他們一樣非常希望能找到殺害顧嘉嘉的兇手,雖然她從案子一開始就一直在引導他們抓廖臨水,雖然她一直都有隐瞞,但是,從結論上來說,她确實沒有撒過謊。

她和顧嘉嘉之前的感情深厚到可以讓绮桑冒着必死的危險逼出廖臨水,可現在廖臨水已經确認不是兇手了,那麽,绮桑該怎麽辦?

萬一兇手真的是绮紅霞,那麽绮桑會怎麽做?

她在已知自己外婆的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情況下,會去哪裏?

沈強自己去了墓園,那麽說明沈強也意識到绮桑這次出去一定是和她外婆的事情相關的,她想在她外婆彌留之際做一些什麽。

可墓園太遠了。

绮桑的身體狀況并不好,重傷未愈,又下着大雨,她到不了那麽遠的地方。

她會去哪裏?

遠揚的腦子在大雨裏跑馬燈一樣閃過他和绮桑所有的交集,他在想,绮桑是什麽樣的人。

她問過他,她這樣的人,結局是不是都會是不好的,他當時說,結局好不好得看選擇。

她并不希望她自己的結局是不好的,她在努力選擇能出去的路。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無尾巷裏,她蹲在那裏問他,腳陷進壇子裏,是不是就拔不出來了,用很詭異的态度吸引了他的注意。

绮紅霞是4月30日中午失蹤的,和顧嘉嘉實際失去聯系的時間只差了幾個小時。

5月3日,已經失蹤的兩個人為什麽會一起出現在廢棄場?

遠揚紛雜的腦子裏空白了一瞬。

绮桑在顧嘉嘉死後的那幾次問詢裏,只回避了一個問題,那就是5月3日案發當天晚上,屍體發現前,她為什麽那麽篤定是瘋老頭殺了她外婆。

風雨更大了,這種臺風帶來的雨水并不會有電閃雷鳴,遠揚卻像是被雷劈中一樣,猛地一機靈。

那天晚上,還有一件事情說不通。

沈強要查碼頭後面的廢棄場是臨時起意,下命令的時候身邊只有他和康平安,他們進廢棄場搜尋了幾分鐘後,康平安才注意到他們後頭跟了個幽魂一樣的绮桑。

當時現場的能見度很差,他們雖然只搜尋了幾分鐘,其實已經進了廢棄場深處了。

绮桑并不是跟着他們進來的。

她一開始就在!

她一開始就和沈強一樣,意識到問題就在廢棄場!

遠揚一個激靈,扭轉車頭,又是咔嚓一聲,暴雨裏,老舊的鳳凰牌自行車幾乎要被他這個急轉彎弄散架,咯吱咯吱艱難往前滑了幾米才勉強穩住往前騎。

她去了廢棄場。

遠揚無比肯定。

老姚說,他們勘察現場的時候绮桑幾乎每天都會去。

她去擺夜市攤的時候都會從廢棄場那條路走,那條路雖然距離短,但是都是青石板路,推三輪車走其實會比較吃力,但是绮桑每次都只走這條路。

她在廢棄場!

***

廢棄場靠近入海口,下了幾個小時的暴雨,入海口河道水位上漲,廢棄場周圍淹掉了一大半。

拆掉警戒線後,這個地方還是那個老樣子,雜草叢生,人進去根本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來。

遠揚自行車随意丢在路邊,沖進廢棄場的時候他還在想,這地方那麽大,地勢不平跑步跑不快,他估計得十五分鐘才能跑完一圈。

他那天晚上之後就每天堅持晨跑,現在速度快要跑贏康平安了。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

這一次,绮桑也并沒有躲起來。

遠揚撒蹄狂奔,大概只跑了五分鐘不到,就被地上的坑絆得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摔得特別狠,他趴在地上蒙了半秒鐘,有些茫然地擡起頭。

他現在才發現,這一路過來都是類似的坑,明顯是剛挖的,旁邊還有挖出來的土。坑都不大但是挺深,裏頭積滿了雨水。

遠揚站起來,目力所及,這坑斷斷續續的延伸進了廢棄場深處。

再往深一點,有一個打着傘的身影,可能聽到了他跌倒的時候弄出來的聲響,正站直了轉身往這邊看。

她打着黑色的傘,身上還穿着厚厚的雨披,戴着棉布白手套,上頭都是泥水混合物。

坑就是她挖的,因為她手裏還拿着木棍。

遠揚:“……”

哪怕在這種暴雨下,中午就已經出來挖坑的绮桑看起來也比他清爽多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

绮桑靜靜地看着他,等他走到跟前了才問:“我外婆走了?”

雨滴砸在黑色的雨傘面上,水花四濺。

她剛剛拆線沒多久,聲音還帶着絲受傷後特有的暗啞。

她眼底悲涼而篤定。

她一直是聰明的,沉靜沉默的。

此時此刻,她和平時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區別,可以一種叫做悲哀的情緒順着雨絲在遠揚的心裏彌漫開來。

遠揚點了點頭。

绮桑定定的站了一會,半晌,彎腰重複之前的動作。

她在這片廢棄場裏找東西,可她拿到的信息應該不多,遠揚發現她挖坑的時候會選擇在一些相對茂盛的灌木叢左邊下手。

遠揚蹲下,被雨水澆透的頭發軟趴趴的貼着頭皮,剛才那一跤摔得灰頭土臉,頭發上還粘着幾顆帶着倒刺的植物果實。

“绮桑。”他說,“你之前的證詞有所隐瞞,現在又在這個時候離開醫院,這些行為對你很不利,也會影響我們辦案的判斷力。”

绮桑沒什麽反應。

“你在找什麽?”遠揚繼續問。

“是不能讓警察知道的東西嗎?”

“你心裏有鬼不想面對警察的原因,是不是覺得你外婆殺了顧嘉嘉?”

啪得一聲,木棍子斷了。

“她沒有殺人。”她終于回了一句,換了一根木棍子繼續挖坑。

遠揚有些不知道該回答什麽,蹲着挨着绮桑挪了幾步,看她開始挖一個新的坑。

绮桑看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根木棍。

遠揚這時候才注意到绮桑在腰間綁了一個布包,裏面紮了一捆木棍,看形狀都是從附近樹上折下來的,長短都差不多,粗細也适合用來挖坑,折下來的地方還用樹葉包了起來,以免用力的時候傷到手。

她連這種東西都要事先準備好。

“一個這樣的紐扣。”绮桑攤開手,手心裏有一顆扣子,像是男人褲頭的扣子,很小的直徑不會超過兩厘米的扣子。

褐色的,樹脂的。

“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應該就在拖拽嘉嘉這條線路上。”

她指着被暴雨淹得水汪汪的近水邊。

“這一圈灌木叢沒有大樹,土質最松,所以埋在這一塊的可能性很大。”

她又虛空畫了一個圈,圍繞着顧嘉嘉推拽線前後十米左右。

說完,她很自然的轉身繼續挖她的坑。

遠揚沉默了一分鐘,甩幹頭發上滴下來的水滴,真的拿着那根木棍順着绮桑指的圈挖了下去。

绮桑似乎看了他一眼,也似乎沒有。

雨似乎又大了一點,噼裏啪啦的砸在绮桑的傘上,所以绮桑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不遠處的遠揚一開始沒聽清。

“你說什麽?”遠揚擡頭。

绮桑就撐着傘看着他,似乎是猶豫了片刻,又一次開口:“我一開始真的以為殺了嘉嘉的人是廖臨水。”

雨嘩啦啦地下。

她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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