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味線為什麽這麽貴
無論古今,八卦的傳播速度總是快到令人發指。
蓮見撿回一個受傷少年的消息迅速在村子裏擴散,沒過幾天幾乎所有人都知曉了這件事情。
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達八歲的小孩在見到她的時候,都會笑眯眯地問上一句。
“聽說你家裏住進了一位男人吶。村子裏面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什麽時候能夠讓我們喝上喜酒呢?”
聽到這個問題,少女總是貌似嬌羞地回以一句“哎呀哎呀,這不是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嗎”。
然後等到對方走遠看不見之後,憤怒地一腳踹在路邊的樹上。
靠靠靠,在這些人的心裏,她到底是有多難嫁出去。
不就是做飯難吃了點兒麽,又不是缺胳膊少條腿,有必要這麽嫌棄自己嗎?
好在村民的好奇心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蓮見“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之下,再加上從來沒有見過男主人公的正面,他們也就慢慢遺忘了這件事情。
生活最終還是慢慢地回到正常的軌道上面,平靜地幾乎不起一點漣漪。
其實在救回高杉之後,除了時不時會有因為聽到消息而跑來串門八卦的人們,她的身邊幾乎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一天可能開不了幾次口,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也漠不關心。
只是整天安靜地躺在被褥裏,閉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養精蓄銳還是在思考問題。
而她也不是一個太過聒噪的人,除了偶爾會和對方日常交流幾句,更多時候則是忙着份內的事情。
兩個人每天相處的時間裏幾乎全都靜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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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親眼看到有個大活人躺在那裏,有時她甚至會覺得其實屋內只有自己一個人。
但是她并不讨厭這種狀況,甚至還會有一種安心自在的感覺。
高杉不是個挑剔的人。
雖然每天準備的飯菜不是太美味可口,但是他也沒有多加責備,一如既往地來者不拒。
蓮見這才發現最開始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救回來的傷員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以照料。
少年痊愈的速度遠比她想象得快,沒過多久便可以坐立。
她準備了紙和筆,想着當他感到寂寞冷清的時候,可以靠寫字和畫畫來解悶,也不至于無聊到無所事事的地步。
少女偶爾也會看看已經完成的作品,印入眼簾的無一例外都是報仇雪恨的詩詞,戾氣重到幾乎可以從紙上撲面而來。
無法靜心的狀态實在是不利于養傷,他再這樣抑郁隐忍下去,不僅痊愈速度會變慢,還會對身體産生副作用。
蓮見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将自己壓箱底的書籍全部搬出來,結果卻得到對方的拒絕——“我不喜歡看這些。”
她萬分怨念地将所有東西堆在桌上,悶悶不樂地回頭問道:“那你有什麽其他的愛好麽?”
“三味線,”高杉握筆的手在潔白的紙上停滞了片刻,然後緩緩吐出下一句,“算了。”
少女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直到某一天空閑的時候,她出了一趟遠門。
當蓮見鼓起勇氣走進樂器店,站在三味線面前,居高臨下地瞅着價格時,她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想笑。
雖然通過平常的一些舉動,大概可以猜測出自己伺候的是一位富家少爺。但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一位富,家,大,少,爺。
所以誰能告訴她三味線為什麽這麽貴!?它是能管飽還是能管暖!?
花這麽多錢卻只能買一個沒事彈着玩的樂器,她表示自己真的不是很懂這些悠閑富人們的世界啊!
少女忽然生無可戀地想起他說出“算了”這兩個字眼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對方的眼神裏分明透露着“你看上去這麽窮,怎麽可能買得起”的懷疑和鄙視。
蓮見嘴角微抽地掂量了一下自家的小金庫,發現居然可以買下一個。
她的體內立刻湧起一股想要證明自己的洪荒之力,再不趕緊抑制下去,就要瀕臨爆發的邊緣。
然而她還是豪氣地指着價格最低的三味線,用平生最大的聲音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句:“老板,這個我要了!快給我打包一份!”
回家的路途其實并不順利,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之前自己從未見過的貴重物品,心裏滿是躊躇。
她是去退貨呢?還是去退貨呢?這可是個關系到民生大計的嚴肅問題吶。
少年坐在床上揮筆寫字,白色的紙張在身旁越堆越高,他的眼裏有着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個場景一次又一次印入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蓮見咬咬牙,終究還是将它帶回到家裏。
高杉在見到樂器的那一瞬間表情很是複雜,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琴弦,擺好姿勢用撥子撩撥幾下,試了試音準。
三味線的聲色清幽純淨,質樸悠揚。他靜靜聆聽了片刻,突然擡頭對她說了一句“不錯”。
不知是由于美妙的音樂還是演奏人罕見的贊揚,少女原本抑郁的心情漸漸明亮了起來。
此後,興許是有了三味線的陪伴,高杉倒是比以往沉靜不少。
他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輕輕地撥着琴弦,彈累了就會側頭看看窗外的風景以及不停忙碌的少女。
屋裏時不時傳出樂聲,慢悠悠地飄入蓮見的耳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曲子,但是總感覺聽起來格外悅耳,不知不覺就連手中的家務活都輕松了許多。
就算買的時候肉痛心痛全身都痛,然而她卻始終覺得,當初自己做出的決定還算正确。
只不過是不想再看到少年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的樣子罷了。
每一個夜晚,少女都會在三味線聲中就着燭光翻閱一本又一本書籍。
裏面的愛情故事常常令人唏噓不已,再加上略微悲涼的伴奏,心頭竟然湧入一種名叫失落的感覺。
她想,高杉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可是不知為何,突然就很想要嘲笑得出這個結論的自己。
在如今這個亂世,誰沒有一段說起來就想痛哭流涕的心酸血淚史。
就連村裏那個頭發還沒長齊的小丫頭都剛剛失去父親,每次看見熟人都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苦。
他們又不是只有三四歲的小孩,好不容易長到這個年紀,哪裏還有矯情的資格。早已沒有了可以繼續失去的東西,所以也就談不上什麽遺憾和畏懼。
音樂聲還在持續,蓮見忽然不想再繼續看下去,索性合上手裏的書,側頭詢問身邊的人:“你彈的是什麽曲子?挺好聽的。”
“只是随便彈彈而已,沒有什麽固定的曲調。”
會寫詩又會彈三味線,看來自己真的撿到了一個很不簡單的人物,不是麽?
她微笑着看着對方,指着對方懷裏抱着的三味線,繼續說道:“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可以教教我麽?”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少年不僅沒有拒絕,反而示意自己坐到他的身邊。
高杉教得很是認真和耐心,從坐姿到調音再到手法。似乎只有涉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才會有多說幾句的欲望。
少女有些受寵若驚,想想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多話,忽然有種坐在眼前的其實是另一個人的錯覺。
或者說,其實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冷淡。
他們沒有兩把三味線,只能一個示範完,另一個接過重複剛才的動作。
遞來的物品還殘留着餘下的熱度,觸碰起來甚至還有些燙手的感覺。
蓮見小時候曾經接觸過一段時間的樂器,三味線也不算難學,所以她上手的速度遠比高杉預料得快。
哪怕中途偶爾不小心彈錯幾個音符,少年也會一一糾正,沒過多久她便學會了一首簡短的曲子。
雖然聽起來斷斷續續、不太連貫,但是好歹勉強可以算是一首完整的音樂。
即使日後她可以演奏更加複雜、更高難度的曲子,內心的喜悅仍然沒有那一晚來得迅速和猛烈。
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初次征服某種全新的事物,總是比再次征服同樣的東西更加有成就感吧。
之後很久的日子裏,蓮見仍然記得當時的自己樂得直笑,嘴裏念叨着“如果以後窮困潦倒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我就跑到大街上靠彈三味線賺錢”。
而高杉則跟着她輕笑,然後低聲回了一句“那還不如把它賣掉”。
少女擡頭,剛好瞅見他的笑顏。
那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微笑,裏面沒有夾雜任何悲傷和難過的情緒,真實美好得令人心滿意足。
從此便沒有緣由地深深駐紮在記憶裏,經久不衰。
然而可惜的是,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卻沒有福分再見到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明後兩天考試 所以提前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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