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一箭雙雕

大概是睡了吧，她摸着黑緩緩踱進山洞，洞裏亮着一秉長燭，忽明忽暗的照着眼前的石棺。見棺蓋虛掩着，她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眼前當即出現一張俊秀的臉龐。只見戾安靜的躺在石棺裏，胸口随着呼吸輕微的起伏着。白皙的皮膚，薄薄的嘴唇，英氣十足得眉梢。

看着他歲月靜好的樣子，裔長樂看出了神，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做的種種，當初自己怨這伏龍城裏的所有人，怨他們三番五次設計陷害自己，怨他們攻于心計，怨他們要殺了自己。可是如今，自己終究也是變成了自己當初所怨恨的樣子，現在的自己又和他們有什麽區別呢？她本就是戾仇人的嫡女，如今為了複仇為了生存又成了這番模樣，攻于心計、設計陷害，這樣的裔長樂怎麽配的上他。想的入了神，眼角終是滑下一行清淚，想要說的事還是明天再說吧，裔長樂正欲轉身離開，一只手忽然拉住她的袖口。

“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站在我跟前足足半個時辰？”裔長樂轉身便看見坐在石棺裏勾着嘴角望着她的戾。戾一用力，便将她拽回石棺前。“怎麽哭了？”戾皺起眉問道。

“覺得可悲。”

“為何可悲？”

裔長樂長嘆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可悲，我還記得當初柳如煙死前咒我的那番話，你說我這個樣子又和他們有什麽區別？”

戾松了她的袖口，翻身下了石棺。他執起山洞裏唯一的那秉長燭，将其他幾盞蠟燭點燃。山洞裏一時亮堂起來。裔長樂心裏“噌”得涼了半截。罷了，如今自己這番模樣自己都嫌惡，她又在奢望什麽呢，如今她只管做好這惡人，為自己報仇。

見戾從一旁的木架上拿出一本書坐下看，看似不準備再搭理她了。

“萬事俱備只欠我這個東風了。”裔長樂拭去眼角的淚跡，語氣平淡的打破沉默。

“知道了。”戾點點頭，繼續看書：“早些回去吧，小心些。”

裔長樂滿懷心事得回到房裏，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裔長樂便喚小翠草草為她梳妝打扮一番，即刻去了白傲君府上。白傲君正在喝茶，瞥了她一眼：“長樂今天來的好生早啊，有什麽事嗎？”她切了切茶蓋放下茶碗等着她回答。

“娘，長樂今個兒再去仔細調查一番，明天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哦？那一切交給你了。”白傲君此刻想着，若不是當初那些事，自個倒是真想有一個這樣聽話懂事還聰明的女兒來幫着自己，只是永遠也不能輪上這裔長樂。

三夫人府上，荀三附在荀樂美耳畔正說着什麽。荀樂美臉色大變，撐着這副羸弱的身子骨，忍下心頭的氣憤。

“哥哥，你說的可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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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我親自看那裔長恭往我酒裏下藥，若不是裔長樂提早提醒我，咱們這次就載在那白傲君的手裏了！”

荀樂美立即屏退其他下人，詫異的問：“當真？那裔長樂怎麽會幫着咱們？”

“大概是恨透了她那親娘吧。”

荀樂美點點頭：“先不管這個，那白傲君這麽拼命的調查咱們，再這麽下去就要敗露了，哥哥你且想想辦法！”

荀三轉了轉眼珠子，像是計上心頭。

隔天府上傳出一件大事——白傲君的貼身嬷嬷柳媽死了！

得到消息的裔長樂心裏冷哼一聲，想來便知道是荀樂美幹好事的了。她即刻趕往白傲君那裏，只見白傲君裏屋的大門緊閉，而門前站着的是裔長恭。

“哥哥，娘她怎麽樣？”她裝作急切的問。

想來此刻裔長恭也無心與她置氣，只淡淡的回答：“娘在屋裏呢，說是誰也不想見。”看來這柳媽在白傲君心裏的地位當真不低，畢竟是陪嫁過來的嬷嬷，白傲君自小便由她伺候，如今這柳媽一夜之間暴斃了。白傲君也猜得到是誰幹的。

看來兩邊的矛盾已經徹底激化了。她是時候出手了。

“哥哥，等娘出來以後請你幫我帶句話給她。”

見裔長恭點頭，她笑着說：“等着長樂的好消息吧。”

如今她即得到了他們的信任，也成功利用荀樂美給了白傲君一次沉重的打擊，激化了兩人的矛盾。現在她可以送上自己的東風了。在這之前，她決定先去去見一見戾。

沒想到，戾就站在洞口，像是在等她來。

“你在等我？”

“看風景罷了。”戾轉身走回洞裏。

“說吧。”戾一坐下，便直問重點。裔長樂猶豫片刻，坐在了他的身旁，随手翻來他時常看的一些書集：“書哪來的？”他一把接過，淡然道：“自然是脅迫裔邝要來的，你來這裏不是為了問這個吧？”裔長樂抿了抿嘴，望向戾：“我非得走這條路嗎？”半晌無言，山洞裏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戾輕笑道：“這條路是你選的，你就必須走完。”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期盼着戾能安慰自己？能替她揮去心中的陰霾？差點忘記了他們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也差點忘了自己是裔邝的親生女兒！

這條路她會一直走下去的，就算沒人再幫助她。她起身離開山洞，卻忽然聽到洞裏悠悠的傳出戾清冷的聲音：“想要往上爬就要經歷這些腥風血雨，不然便是別人踏着你攀爬，将你踩入泥底！”

“我知道了”她輕聲回答。

廂房裏，裔邝坐在椅子上，手裏攥着一本厚厚的賬本，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碗瓷器。裔長樂站在一旁給裔邝順氣：“爹，您別氣壞了身子。”

裔邝手拽的緊緊的像是要将指甲扣進肉裏，他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好！好！好一個荀三！”裔長樂聽出來，他還是很寵愛荀樂美的，到了這種關頭他仍是沒有怪罪道荀樂美頭上。

“來人啊，把府內所有人都喊去大堂！我要親自審問荀三！”裔邝将賬本狠狠的往地上一扔，大聲咆哮着，完全沒了一個城主該有的風度，裔長樂只覺得好笑。

大堂外人頭攢動，下人們都站在外邊候着，大堂裏只有幾位夫人小姐，還有正跪在堂前的荀三。此刻荀三伏跪在地上，盯着地上的賬本瑟瑟發抖，不住的望向荀樂美。

荀樂美此刻見事情敗露了，正拉着裔邝的衣袖哭的梨花帶雨。

“不會的，我哥哥不會做這種事的，這一定是別人栽贓陷害！”她柔柔弱弱的樣子，不禁今裔邝有些不舍，他拍拍荀樂美的手：“如果是嫁禍，我定會仔細查處的。”

裔長樂站在一旁，心裏又是一陣冷笑。

荀三惡狠狠得瞪着裔長樂，沒想到這個該死的嫡長女倒打一耙。裔長樂看見他的眼神，回了一個溫婉的笑容給他，氣的荀三忍不住發抖。

白傲君遲遲才來，聽聞這兩天她一直待在房裏幾乎沒有出門，那個柳媽對她而言像是比自己的兒女重要的多。此刻她大概是聽聞荀三得事披露了，才急急忙忙從悲痛中脫離出來，趕過來看荀樂美的笑話。

“老爺，這荀三分明是想掏空咱們，啧啧，這野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白傲君拾起賬本看完不禁的感嘆，她要讓荀三和荀樂美通通不好過。

裔邝的臉色越發難看，瞪着跪着的荀三呵斥：“你還有什麽好說！這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我沒有啊老爺，不知道荀三得罪了誰，一定是誰故意想要害小人啊！”說完他連連磕了幾個頭，眼神惡狠狠得望着裔長樂。

“爹…我覺得應該叫人去搜搜荀三的屋裏。”裔長樂開口道。

此刻裔邝已是氣昏了頭，也不管裔長樂是自己最不待見的女兒，連忙喊下人：“來人，快去搜！我倒要看看還有什麽！”裔邝氣的咳嗽了幾聲，盧曉芙連忙上前給他順氣，并且小聲的提醒裔長樂：“孩子，你別出面了，去随裔長逍站在後面吧。”裔長樂點點頭小聲應了一聲，盧曉芙想來是怕自己被牽扯進去，盡管如今的自己已經不怕這些了，可她還是退到後面站到裔長逍身旁。經過白傲君時，她聽見白傲君小聲的對她說：“長樂，你幹的不錯…”

裔長逍扯了扯她的衣角：“長樂，是你發現那荀三做假賬的事嗎？”

裔長樂颔首道：“是我。”

“真好，長樂，現在他們不敢随便欺負你了。你…要保護好自己。”

裔長樂心裏一暖，當即扯出一抹大大的微笑給他。除了盧曉芙、裔長逍還有戾，除了他們三個對自己好，還有誰？真可笑啊，沒有一個是自己的親人。

剛才去搜房的下人回來了。金屬觸地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堂，地上撒落了一地的金銀珠寶。大堂裏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哥哥！你怎麽能做這種事？我…我一直以為你是被栽贓陷害的！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荀樂美柔弱嬌嗔的聲音忽然響起。

裔長樂和白傲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呵！事情一敗露便能立即抛棄自己親哥哥的，當真不是一般人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