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
十歲那年的某一天,她與太子下棋。
下的是圍棋,但其實葉青瑤最讨厭圍棋,因為她的棋很臭,不知怎的就能連輸三十局。
這一天,她已經輸到第五局了。
太子終于停下來,遺憾地收起了棋子:“青瑤啊,你真是不适合下棋。”
葉青瑤也覺得很沮喪:“是因為我笨嗎?”
“這跟笨沒有關系,術業有專攻罷了,”太子衛弘延安慰她道,“你每一步棋都下得太急不過腦子,這樣下棋怎麽能下好呢……”
“這不還是在說我笨嗎?!”
衛弘延笑道:“你在介意別人說你笨之前,就不能下棋時多動動腦筋,不要走得那麽急嗎?”
“可是我看你下得就很急,那我當然會更心急!”
“我只是快,不是急。”
“這兩者有區別嗎?”
“有啊,”衛弘延慢悠悠地說道,“思定而落子,我只是思考的速度比你快一些罷了,可不是并無思考的啊。”
“……”
“而你,就完全沒有思考了,”他接着批評她道,“可我要說你的一點就是:你明明不是不會思考,而是懶得思考。開局前段便走狠,總想迅速了結……戾氣這麽重,無視後方空虛,結果殺敵一百自損三千,最後當然贏不了。所以你不是笨,而是單單因狠戾而發急。”
葉青瑤只得小聲道:“我……控制不了自己,一落子就忍不住争勝……”
于是她聽他好似細語呢喃般的嘆息:“唉,為什麽想法總是那麽粗暴直接,但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能靠拳頭來解決。你果然不該是留在這宮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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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然而在她聽明白之前,衛弘延恢複了原本的淡然。她看他在一張收拾幹淨的棋盤上新落下了一枚白子:“你若想成為一個能操控大局的人,就要落一字先思十步,想他人所想,及他人所不及,以己之長克敵之短……唯有拿捏得了他人軟肋的人,才能充分利用好每一枚棋子、控制得了他人,走出自己想要局。”
她才十歲,當然聽不懂。
衛弘延半是引導,耐心與她講解:“就比如,你身陷圍局,但還有轉圜,既然無需拼個魚死亡破,你該怎麽辦?”
……
那麽現在,正是這樣一個圍局。
下這地道的每一個人都沒那麽高尚,甚至包括葉青瑤自己。她深知這一點,只是沒想到在千古難得一見的寶物面前,人的貪欲暴露得這麽快。
看那一雙雙虎視眈眈,一時看看那所謂的“聚寶盆”,一時再惡狠狠地看向她——她,如今是“計鳴晨”,是計家現下的“少當家”,這個“聚寶盆”是屬于計家的,也就是屬于她的,她的存在,就是這個寶物歸屬最大的絆腳石。
所以,只因郭濤那麽一席話,這些人便要反了——他們,正是以為她對他們的阻止,是在對他們的妨礙哩!
唉,這臨時的主子可真不好當。
葉青瑤退了一步。她在這一刻,立即想起先太子的教導——教導此時此刻,如何抓住轉圜之機!
“好吧,郭二爺想試便試,畢竟我也很好奇,想知道這匣子到底是什麽來頭,這裏你的經驗最多,大抵……你可以解,”說着她又退了一步,盡量離那匣子再遠一些,“但是,還請以安全為上,我可不想機關開啓之時,這一地的會成為你們的下場……”
她随手一指,滿地的“計老爺”還散發着淡淡的腥臭……
有人的目光立刻動搖了。
葉青瑤繼續道:“我是計家現當家,你們跟着我做工,我就要對你們的生命負責,下來幾個人便必定要幾個人一同回去,可不能有閃失。”
一席話令人信服,那幾個計家家丁登時松開那匣子,紛紛有了退縮之意。
“一群鼠輩,”郭濤立刻嘲笑道,“都給爺靠邊站,看爺怎麽打開這匣子!”
話音剛落,他用力一掰,意圖撼動石匣——然而并未挪動分毫。
葉青瑤不由在旁為他漏氣:“啊,真如蚍蜉撼大樹……”
“你閉嘴!”郭二爺并不服氣,“爺剛才那一下子必定砸中了什麽,只要找到了那機關……”他說着又是一通亂摸,就在觸碰到臺面哪裏時,不知碰到什麽,匣子裏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嗒聲……
葉青瑤領着幾個家丁再退了幾步,不由半蹲摸向靴中匕首……
只見一道匣子裏騰然再次竄起那道異光,然而這回異光過後,多出的不再是銀兩,而是人。
圍在臺前的三個盜墓賊,驀地多了三倍,三個郭濤、六個手下,互瞪雙眼。
一個郭濤率先明白過來,指着另兩個郭濤大叫:“你是誰?!”
“我是我,你特麽才是誰?!”另兩個如是說道。
他們每一個衣着容貌神情皆一致,果真分不出誰是誰!
事情發生突然,好似恐怖的氣氛霎時化為了一場鬧劇。
“少當家的,這……”幾個家丁不禁慶幸起自己沒有走上臺去,但對這情境他們盡當好玩看起熱鬧來了。
但葉青瑤可并不這麽想。
猶記《西游記》裏真假美猴王,連菩薩都分不出真假,看起來是一場鬧劇,然而互相殺得你死我活,卻只為了争奪一個“唯一”。
“唯一”的孫悟空,“唯一”的美猴王,“唯一”能修成正果最終得以被封為鬥戰勝佛的存在——但在葉青瑤看到結局時仍然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回,佛祖認錯了,被殺的其實是真正的孫悟空,最終是六耳猕猴得了大道,衆人始終被蒙在鼓裏——那會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啊!
幾個家丁看着看着向葉青瑤道:“少當家的,他們打起來了!”
那九個人,果然在一番争吵後打了起來。誠然,任何人在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憑空出現時都會吓一大跳,不過在驚吓過後,每個人反應本該各不相同。譬如葉青瑤,困境之下,她或許會向另一個自己尋求合作,畢竟多一個腦袋就能多一份智慧。
可是在臺上的人似乎并沒這麽想。那九個人混戰起來,打得難舍難分。他們每一個好似都不想與另外的自己尋求合作,不僅如此,那如癫如狂的殺意令葉青瑤的後背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許是因為方才的異光,如今那九個人,已經統統不正常了——這是她逐漸升起的直覺。
“我是……我才是本人!”
“明明是我……是我!”
“是我才對,你們兩個冒牌的!”
他們互相叫罵,漸漸地神情越發猙獰,漸漸地唾液流淌,漸漸地……九人之間不再言語,而是惡鬥之中發出低吼嗚咽,宛如獸語!
“啊——!”
其中一人突然仰天一聲長鳴,飛撲向自己的另一個fen身,照着喉管便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吃人啦!!”
形勢劇變,一股鮮血四濺,葉青瑤帶來的計家家丁吓得兩腿發軟,直欲往門口跑去——
“啊——!”
又是一聲長吼,臺上那失去神志的人被吸引了注意,這一回,他撲向了那幾個計府的家丁……
——這些家丁,既然說好是跟着自己下來的,就一個都不能有閃失!
葉青瑤當機立斷抽出靴中匕首,閃身将那瘋子擋下,一刀刺入其人心口;再拔出,沖向臺上,無懼數人如斯狂性,只看準時機各個揪住,一刀一個抹脖子,又快又狠,一下子便又幹掉了四個人。
既然已有異化,算不上人,便也無需繼續留他們的性命了!
“我……為什麽……”
她手中,最後一個低喃着軟倒,正逢那三個郭濤中也死了一個——被另一個自己摔下臺階,頭磕在石階上,登時腦漿迸裂。
臺上,便只剩三人了。
踢落幾具屍體,掃向滿地狼藉,葉青瑤突然明白了這一屋子的死人到底是怎麽來的,也突然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知這其中,是否混了一個真正的計老爺呢?
而那兩個郭濤,還在為争誰是誰而拼個你死我活,絲毫沒有察覺一把匕首逐漸逼近……
“咔嚓……”
一個細小近乎不可聞的機簧聲響一剎那引起葉青瑤警覺:“幹!”她一縱身躍下高臺,堪堪在她腳跟觸及地面的一刻,異光再起!
原來,那兩個郭濤打鬥中,不知怎的又誤觸了機關了!
“罷了,看這一回又要冒出幾個郭濤來!”葉青瑤心裏暗忖,靜待變化。然而這一回,卻又不同了。
其中一個郭濤被異光罩住,這光似只選擇了那一人,另一個郭濤“啊”一聲便被彈飛了出去,落到一群計老爺的屍體堆裏。
那被光罩住的,倒是并不再分出更多個他,然而情形更為可怖:有誰能想象得出,一個活生生的肉體無故脹大,那面目的扭曲已非言辭可以形容,他瀕死的哀嚎已不似人聲,貫穿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葉青瑤在持續不斷的尖叫中捂住雙耳;而那道光也越來越盛,光中的郭濤則越來越不像個人。
只消一刻,葉青瑤眼中,那哪裏還是個人,分明是個膨脹起來的大肉瘤,肉瘤上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見,一張臉皮繃在頂端,七個竅孔還在作垂死掙紮,一張一翕……
“啊——!”
哪怕憑着這形體,他的尖叫還在繼續。
葉青瑤努力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即便如此她還是因那叫喊頭疼欲裂,而且一動都動不了了……
——糟了,是不是她也要變異了,變成跟那個郭濤一樣?!
——太可惜了,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為了三百兩竟無故送命在此,真不劃算!
——可是誰TM能想到一個民宅地下竟藏了這等恐怖的機關!
——啊,失策……她要死在這裏了……
但,沒有。
忽然,一片寂靜。
她在惶恐中不敢睜眼看,可是等了許久,仍是寂靜。
直到有人……啊,不該稱之為人,大概是“某個不似人的東西”,逐漸接近了過來……
是的,她捂着耳朵,閉着眼睛,可是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倏然直豎……那個東西,裹挾着無以倫比的宏大氣勢,她感受得出來。
所以,它真的不是人。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迎面而來的第一句,竟是溫和的女人嗓音:
“歡迎到此,幸運者。”
作者有話要說: 盜墓賊異變不是喪屍化哈,這裏涉及到很多科幻小說對于“見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會有什麽反應的其中一個設想:狂化。
事實上這些多出來的人都是從平行世界拉過來的,确實都是真人,也不是複制人,只是因為見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而發生了穿越引起的某種異常症狀。這種症狀在分開位面個體并各自隔離後能得到緩解,所以葉青瑤殺了幾個後,就有人正常了(但還是被她殺了,因為她不懂科學)。
當然這個症狀只是諸多科幻穿越劇的其中一個假設,并不是雙魚玉佩傳說裏真正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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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一個普通古風宅鬥是怎麽發展成一場小型戰争再變成科幻的古神召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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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弘延對葉青瑤的培養方向:武将、謀士。
衛弘延對歐陽瑾的培養方向:輔臣、賢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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