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暗渡者

全城開始戒嚴,誰也不能擅自外出。

隔日早晨,葉青瑤無所事事地待在公館,這些他國的內政本就與漢人無關,她管不了。

現在,她啃着一個餅,正在研究藏在垮塌牆面裏的磚牆。這上面一串字母,看起來是這個國家的語言,但單詞的排列組合又不那麽像。這個詞讓她想起以前在計家順來的那塊寫了“李建國”的小牌子。她當時不知為何的,就對那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銅牌感興趣起來。“李建國”這個名字是大不韪,照理來說誰也不可能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她撫摸着牆上的字跡。這面牆與最外層的新牆不同,磚石是自然的黑色,字跡正是刻在這些磚石上的。

而這牆上的一串字跡,與那個銅牌上的異國文字一模一樣。

她把胡秉戎叫過來,指着牆上的字問道:“胡大人,請教您,這詞什麽意思?”

“這嘛……”胡秉戎看了半天,老老實實坦白,“不知道。”

她訝異:“您都不知道?”

胡秉戎道:“确實不知道,我沒見過這個詞。不過居羅的語言傳了許多年,本來就有很多詞失傳,這并不奇怪。”

“一個國家的語言會失傳?”

“我們自己都有好些書失傳了的,”胡秉戎笑着解釋道,“你想,商周至今,多少次起事,戰火燒毀了多少;又有如焚書坑儒般的文字獄,被牽連遭殃的有多少。”

“那麽,我現在在他們如今的房屋牆壁上發現藏了一個他們以前失傳的詞,這不是很奇怪嗎?”

胡秉戎再次伸手撫過那個浮雕文字,蹙眉道:“其實我以前聽過一個傳言:他們的這些建築,并不是後建的。”

“不是後建的?”

“他們以前就建好的,經過無數次修葺,一直沿用至今,所以有的建築新牆套舊牆。”

葉青瑤擡頭,一眼就能看到離得最近的那一幢。那個高樓折了,但還是足夠高大,太陽落到樓後頭去,就跟太陽下山了一樣。

“他們的房子很特別,那麽高。”

“是啊,在裏面生活,每日就如爬山。所以最高的幾層是沒人居住的。”

她疑惑道:“可是,他們的祖先為什麽要造這樣的高樓呢?”

“如果他們也不知道呢?”胡大人攤開手,“如果這些高樓甚至不是他們的祖先造的呢?”

他是無心一言,她卻有了一絲遐想。

“胡大人,您的話吓到我了。”她說。

“我是随口一說……”

“我知道,但聽您一言,我會想,如果我們的那些建築,也不是我們的祖先造的呢?”

“……”

“北越皇宮,以前是先祁的皇宮,先祁之前是大明,也就是說那皇宮應該是大明時所造的。”她道,“然而明末至先祁立國的那一段過去,在史料上是一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筆略過:曾經有個神,平息了世間幹戈。”

她忽然轉問胡秉戎:“胡大人,您相信神嗎?”

“呵呵……”胡秉戎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果真有神明就好啦。”

随即補一句:“如果真有能完全平息世間幹戈的神,我一定會信他的。”

“啊,也是,”她想了想,跟着附和,“我想我也會信他的吧。”

但是想到那神平息幹戈的方法——直接消滅兩方中的其一。這方法雖然有效,但是也足夠殘忍。

她撫摸着那行浮雕字跡,漸漸被一個标志吸引。

一個三角,內中畫有三等分的一個标記,中心則是一個圓點。

“這标記是?”

忽然一聲通報打斷了他們的思緒,袁寄奴大聲道:“大人,他們的兇手抓到了!”

……

這一日,共有兩個消息。

其一是:薩圖魯爵士死了。

薩圖魯爵士先前逃過一劫只斷了一條腿,但是這天卻死在了自己的卧室。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服毒自盡的。與此同時,被炸毀的鐘樓上被不知何人留下了一行字:借神之口,逆神之意,神降天罰,暴虐□□,***汝心!

而正因如此,那個兇手被抓到。皇城的衛兵根據那行字的字跡抓住了手藝鋪的老板。

“這不可能,”葉青瑤聽聞這件事第一反駁,“發生爆炸前不久,他跟我在一起,□□是需要人去點火的,他怎有可能□□到城中各處作惡的?”

梁山勸道:“夜千總,這種事可不好亂講,他現在是嫌犯,我們是拿了劍就要走的,可不好跟他扯上關系。”

“……”

然後他們說,其實他早已被懷疑,并且并不是毫無道理。能在全城包括皇宮內各處活動而不被注意的,唯有他這個全良餘最好的手藝人。事發前不久,皇宮有過一次修葺,并請他入宮雕塑伊特蘭娜女王陛下……這些都是漢人們早就知道的事情。

他們都知道,這個國家因為信仰而出現了對立的兩方:挺神者憎恨漢人的到來,想要以此作為警告;叛神者痛恨神明,借此向皇權示威。但無論是哪一種,這件事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被安置在公館的百姓對這消息緘口不言,他們一臉麻木,好像早已知曉,又好像對此從未在意過。上位者争權,将他們的性命視為蝼蟻,他們自己也自甘鄙薄,他們被神奴役了太久,陳勝吳廣降世也救不了他們。

葉青瑤受不了這國家壓抑的氣氛,她在庭院裏不耐煩地踱來踱去。

——約書亞,那個男人叫約書亞。

約書亞和她聊得還算投機,他看起來并不像那麽殘忍的人;他被利用了嗎?還是真正的人不可貌相呢?

她胡思亂想着,突然聽聞:今日就要将約書亞于廣場公開處刑。

她感到十分吃驚:“什麽?!審判呢?!查案呢?!就靠一行字跡要将人處死,這也太沒道理了吧!”

但是話音剛落,她驚見那些方才還麻木的、毫無喜怒波瀾的百姓,突然因這消息紛紛站起,他們每一個都滿臉狂熱,齊齊血湧上頭,高呼:“神佑萬民!”

——他們瘋了?

葉青瑤呆呆地面對這一景象,不知該如何評價為好。

但她立刻想明白:他們早就瘋了。

胡秉戎突然緊張了起來,悄悄與她道:“夜千總,将那些買來的書藏好,我們做好準備,随時離開。”

“離開?現在?”她因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摸不着頭腦,“劍還未到手!”

可是該死的,她又立刻明白了過來。

“我們來這一趟,其實不是為了劍,對嗎?”她恍然,“那些書……”

胡秉戎接口道:“不可以被他們發現!”

“到底怎麽回事?”

“皇上給我任務,這件事不可以給任何人知曉,但是……”他古怪地瞟了她一眼,“或許你不是‘任何人’。”

“……”

但他來不及說些什麽,公館的大門被推開。不速之客來得不是時候,亞曼堆砌了滿臉的假笑令葉青瑤如臨大敵,她本能之下握住了劍柄。

“青瑤,我的朋友,”他先迎向她,再突然駐足,向胡秉戎行禮,“胡大使。”

兩人态度僵硬,還是勉強地回以禮節。

亞曼沒有客套,接着道:“女王陛下請所有中原貴客宮中一敘,事關重寶。”

“嗯,好的,”胡秉戎如臨大敵,“但我的屬下收了驚吓,還是留在此地為好。畢竟宮裏也并不安全。”

“現在安全了,您不用擔心。”

看似尋常的對話,所為的目的卻不單純。亞曼一臉随意,但葉青瑤看胡秉戎有些遭不住了。文人畢竟就是文人。

他看上去太緊張了,他的臉紅脖子粗顯然也令亞曼産生了一絲驚奇。

“好吧好吧,”亞曼讓步,“您的其他下屬可以留在這裏,但是青瑤和劉弦安還是要跟我們進宮。”

“好的,我們走吧,”葉青瑤沉聲應對,“胡大人,如果那柄劍今日能歸還,我們也能早點交差了不是麽?”

她暗暗踩了他一腳,後者對自己的反應終于有所察覺。

“好吧……”他只得道。

“至于弦安,他……”葉青瑤話頭一轉,“是女王召見?”

“是。”

“這麽說來,女王喜歡他?”她一挑眉,話題便朝着奇怪的方向邁進了。

“……”

亞曼不語。他的臉色沉了下去。所謂男女的關系,足夠微妙,但是也……足夠可以利用。

“他今天要救治很多傷患,可能沒空與女王見面呢。宮外的大夫沒有那麽多,即便有大夫,也沒有女王陛下那麽厲害的本事。受傷的平民太可憐了……”

她邊說着,邊小心翼翼觀察着亞曼的表情,直到她讓開身:她的身後,坐了一排良餘的小孩子,一雙雙稚氣的眼眸裏,還沒有大人那般的瘋狂。

很久以前,亞曼也是平民之一。當年的他,在那與她相處一個月中,總痛斥着貴族對平民的壓迫。

而如今,他也是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了。

“你說得對,”他果真松動了,他盯着那些孩子,眼神中的情緒難以用言語描述,“你說得對……”

他喃喃着,好似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關于他……我會與女王陛下解釋的。”他沒再堅持下去了。

“那就走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