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婚事
聽到謝羅氏這樣問,謝華晏倒并沒有十分驚訝。
本朝風氣開放,尤其是京城一帶。雖然人們依舊堅持着“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但擇婿時讓女兒也參與着斟酌參考在如今也不是什麽驚世駭俗之事。即便還有幾個老酸儒反複寫文上折怒斥這等“不顧禮儀沒有廉恥”之事,疼愛女兒的人家大多還是會這樣做。
不過,提親的人這般多倒是讓謝華晏有幾分訝然。
只是她如今實在無心這些,搖搖頭婉拒了:“女兒不懂這些,一切聽從爹娘安排便是。”
謝羅氏聽了這話也興致不減,堅持讓謝華晏坐下看着,又轉過頭去吩咐:“白露,将東側那兩扇窗合上些,免得冷風吹了進來着了涼。”随後拿了冊子照着畫卷一一指給謝華晏瞧。
這一瞧就從午間瞧到了金烏西沉。謝華晏被灌了一腦袋的公侯世家清貴名門的公子哥兒的名字,只覺得頭昏腦脹。總算謝羅氏終于挑到兩個還算滿意的,将名字報予她:“一個是禮部侍郎的長子向邀,一個是永定侯世子陸君衍,你看如何?”又叫人取來這二人的畫卷和家室冊子。
謝華晏随意地掃了幾眼,點點頭道:“娘挑的一定是最好的。”
謝羅氏滿意地收了冊子,對她笑道:“晚上我便同你爹商量出個人來。”頓了頓,忽然嘆了口氣:“我兒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啊。”
謝華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握了握母親的手,笑了笑。
“好了,天晚了,你先回去吧。今日白姨娘要來侍膳,娘這兒就不留你了。”
“是。”
謝華晏離開正院。緩步走在抄手游廊上,她忽然又想起方才那兩個人來。
都是好家世,好相貌的人啊。
若是當真結為夫妻,舉案齊眉恩愛缱绻怕是不可能,但她會努力做到相敬如賓,成為一位賢妻。
她想着,輕輕嘆了口氣。
翌日早上,謝華晏早早便醒了。
并非因為做了什麽噩夢驚醒過來,反倒像是一場好夢做到了盡頭,自然而然地收了尾,于是夢中人就緩緩清醒過來。
謝華晏眨了眨眼,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屋內的光線還有些暗,應該是因為時辰尚早。
可她卻覺得已經睡足了,索性坐了起來。雪白的綢衣和蘇繡緞面棉被摩擦,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此時天色尚早,整個謝府都安安靜靜的。即使廚房和掃灑的仆人早早就起來幹活了,也都把聲音降到最低,免得驚擾了主子們休息。更何況無竹齋所處極為僻靜,一丁點輕微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
昨夜當值的是鎖煙,聽到裏間有動靜,她急忙翻身起來,低聲問道:“姑娘要起了嗎?”
裏間傳來謝華晏的應答聲,于是鎖煙出門去,先是差人去叫垂燈,再讓那些一早候在門前的小丫鬟進來,服侍姑娘梳洗。
垂鬟分肖髻搭着天青衫子月白裙,十足的清雅。再系上一條霜色荷包同一塊如意玉佩,謝華晏吩咐着:“垂燈随我去給娘請安吧。”
謝華晏進正院時謝羅氏正在由霜降挽發髻。謝華晏走過去,掃了一眼一旁的丫鬟捧着的托盤,挑了一只碧玉簪出來:“這個配娘今日的衣裳。”霜降便接過那支簪子,為謝羅氏簪入髻中。
的确十分相宜。
霜降湊趣地福了一福身子:“奴婢本以為夫人平日如此貌美,到底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可今日見了姑娘這般,才知往日竟是将夫人的容貌給埋沒了大半。奴婢愚鈍,着實慚愧。”
謝羅氏笑着假意罵她:“當真好利的一張嘴!”
霜降不依,繼續道:“奴婢分明愚鈍得很,夫人怎能說是牙尖嘴利……”
如此打趣一番,一時間,內室笑語不斷。
因為謝羅氏不耐煩日日看到那些妾侍,是以謝家妾侍不必每日晨昏定省。今日恰巧是妾侍不用過來的日子,因此來給謝羅氏請安的除了謝華晏,就只有謝羅氏所出的謝循墨、白姨娘所出的謝循堂及劉姨娘所出的謝遙安。
謝循墨如今不過十七,卻已經在去年秋天就通過了解試,獲得了舉子身份,這讓謝家很是驕傲了一番。如今他正在準備明年春初的省試,只是匆匆地請了安就回他的書房去了。謝羅氏知道他忙,也沒留他。于是屋內除了謝羅氏,大小主子只剩下三人。
謝循堂的生母白姨娘乃謝羅氏的陪嫁,将他教導的十分乖巧。謝循堂不過才五歲,卻能在位子上安安靜靜地坐上許久,和十三歲的謝遙安形成鮮明對比。後者雖然還端端正正地坐着,可眼睛卻不停地從謝羅氏發上的碧玉簪、謝華晏腰間的荷包玉佩上反複掃過,眼裏光芒閃爍。
謝羅氏今日無心應付他們,用過早飯後又随口囑托兩句就讓他們散了,只留下了謝華晏。
待謝循堂和謝遙安都告退後,謝羅氏才露出滿臉的欣喜來,沖謝華晏道:“昨夜我和你爹商量了半宿,定了下來。我們打算應了陸家的提親。”
謝華晏略怔了怔,這才後知後覺的裝出幾分羞澀來:“娘……女兒知道了。”
謝羅氏擺擺手,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害羞。這幾日我們便要和陸家交換庚帖合八字算吉日了,你先将繡品準備好吧。”
這裏的繡品指的自然不是嫁衣鴛鴦被這等大件,那些早在她及笄前就交給有名的繡娘來做了。謝華晏要準備的,是送給夫家親眷的繡活兒。雖說這同樣可以交給繡娘來做,可親力親為到底更顯真摯。
謝華晏點頭應“是”。
接到謝家同意了他們的提親的消息,永定侯府自然是高興非常,急急命人備下禮前去求婚,這一前一後之間竟然不過是隔了幾天而已。
不過,待到問名禮成,永定侯夫人卻在去佛寺還是道觀蔔卦之間好生猶豫了一番。
雖然大楚以道教為國教,但在宗教問題上還是較為寬松的,因此佛寺道觀都極為興盛。在京城附近,佛寺以大興寺為首,道觀則以雲外觀為首,這兩處的香火都極為旺盛,而這二者的八字合算又據說都十分靈驗……永定侯夫人反複斟酌琢磨,參考了京中那一樁樁的美滿婚事是在哪兒合的八字,又派了人四處去打聽了一番,可到底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最終還是長年禮佛深居簡出的老夫人站出來,拍板決定去大興寺。
合出來的結果自然是天作之合,姻緣天定。于是接下來的納吉、納征、請期一系列禮節都很快就被完成了,一百二十四擡聘禮,端的是富貴氣象。這樣的大禮并不十分罕見,但是多見也是算不上的。因此雖不至于轟動京城,但下聘時依舊有不少百姓在街道兩旁觀望,指點着那些黃花梨木箱子興奮不已地交頭接耳。
謝羅氏站在院子裏,拿了把銀剪子修着花枝。她想着前幾日那一擡擡的聘禮,還有那一對雖被縛住了翅膀仍在不停掙紮的大雁,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陸家這是迫不及待要将華晏娶過去啊。”
“可不是。”一旁的白露順着謝羅氏說道,“大姑娘這樣一等一的家世容貌,夫家見了哪能不想着快快将她迎進門呢?”
謝羅氏輕輕“哼”了一聲,看似神情不變,眉角眼梢卻是滿滿都盛着歡喜:“他們想快些求娶,可我到底還是舍不得……我前幾日和陸家商量好了,婚期定在了六月十二。”
白露福身行了一禮,笑盈盈地說:“恭喜夫人,恭喜姑娘。”
适逢李山家的來送賬本,謝羅氏随手将剪子交給了一旁服侍的小丫鬟,正打算去處理家務事,卻忽然“哎呀”了一聲回轉過身子:“這幾日事情繁多,我竟然忘記告訴姑娘了。你且去走上一遭,通知她一番。”
白露應了,行了一禮後朝無竹齋而去。
謝華晏正坐在榻上,仔細地繡着一塊描了鵲上梅梢的圖樣的帕子。
這幾日外頭一片喜氣洋洋,但無竹齋依舊保持着往日的安寧。若是要說有什麽變化,那不過就是各色絲線繡樣多了些,新取出來的一個繪着錦鯉成雙的紫檀木盒中添了幾方帕子、數個荷包罷了。
垂燈在外頭輕輕叫她:“姑娘?”
“何事?”她應着。
“夫人屋裏的白露來傳話了。”
“嗯,讓她進來吧。”
不過片刻,白露就進來了。她先向謝華晏行了一禮,然後再道:“恭喜姑娘!夫人叫奴婢來告知您,謝陸兩家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十二。”
謝華晏看着她滿臉喜色的樣子,于是也慢慢笑起來,先打賞了她一個荷包,再叫了垂燈鎖煙進來,同她們說了此事。屋內一片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在一片快活氣氛中,謝華晏低下頭,認認真真地繡完了帕子的最後一針。
鵲上梅梢,喜上眉梢。
當真是喜嗎?
似乎所有人都這樣認為。那她就也這樣認為好了。
六月份啊,那正是綠樹成蔭,一片晴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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