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擦肩而過(下)
南奴看着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若即若離,非遠即近,仿佛正是她心裏渴望的親切感。
有臣殷治凝視着南奴,青澀而又略帶成熟的容顏像極了小師妹王曉荷,但是這種感覺卻不是他記憶中的。
小師妹從來不會這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記憶中的王曉荷眼神調皮而又癡迷。
不,不是她。有臣殷治暗自神傷,分開四年了,小師妹一直杳無音訊,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究竟是她已經忘記曾經的點點滴滴,還是她埋怨自己當年不辭而別,所以心存怨恨,不肯再見他一面。
他多希望能回到從前,和王曉荷在龍銜書院的三年時光,春花秋月,風雪迷離,回味無窮。
有臣殷治微微颔首賠罪,“得罪了,還請姑娘見諒!”
南奴低頭輕聲說道,“公子多慮了。”
有臣殷治身邊的侍從氣喘籲籲的趕來,急忙問他是否安好,有無傷處,有臣殷治否定後,才松了口氣,因道:
“主公無礙實乃萬民之福!”語罷向前虛禮,感謝上蒼。又恐耽誤行程,不免提議,“易将軍已在渡口等候多時,聽候主公差遣。”
有臣殷治知道他在勸谏自己,與辛國的戰役成敗在此一舉,國事為重便不再耽擱,辭別南奴跨馬趕路。
南奴凝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多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但他駿馬飛馳跑的十分快,她好想成為他身邊的駿馬,和他馳騁天下,縱情萬裏,可是命運卻偏偏和自己過不去。
找到産乳羊,南奴取好羊乳便回到高腳屋喂給張炳龍的兒子,小孩子吃飽喝足乖乖入睡,張炳龍的鼾聲如雷惹的她難以入眠。
南奴閉上眼睛回想着剛才的畫面,從和他一起滾下山坡開始,仿佛就是命中注定,她忘不掉他看她時充滿愛意的眼神,清澈而又深沉,英姿勃勃,透露着陽剛之氣。
女大十八變,四年過去,南奴無論性情還是模樣都不再是當初的王曉荷,那個率真爛漫的小師妹。他終究還是沒有認出她,相愛的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有臣殷治的良駒是個通靈性的,幾年前王曉荷總想騎着它馳騁千裏,幾次躍躍欲試都駕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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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荷從有臣殷治那裏得知它是匹公馬,便買了匹母馬來誘惑它,不過幾日英雄難過美人關,兩匹馬愛的濃情蜜意,後來母馬患了重症,王曉荷只得将母馬送給養馬的專業人士。
兩匹馬從此分隔兩地,再沒有相見,有臣殷治的良駒卻對此一直耿耿于懷,曾有一次将王曉荷重摔在地,膝蓋疼了大半個月才恢複。
“大師兄,你可要為我做主。”王曉荷将有臣殷治的良駒拉到他跟前,讨一個說法。
有臣殷治真是被她弄的頭疼腦熱,正揣度她又惹出什麽幺蛾子,王曉荷指着自己的良駒扁扁嘴,滿臉的委屈。
“說吧!誰又招惹你了?”有臣殷治問道,不屑一顧的眼神裏盡是滿滿的】
王曉荷指責道,“還不是它!我好心好意送匹母馬給它,它不但不心存感恩,居然故意摔我下馬,你看我的膝蓋都疼了十多天了。”
她聲情并茂,卷起褲管将紅腫的膝蓋露給他看。
有臣殷治皺着眉頭,碎碎念叨:“難怪她十多天都沒有來纏着我,原來如此。”
王曉荷放下褲管,雖然他的聲音細微,但她還是聽得真切,心中又暗自竊喜,原來她受傷這幾日他并不知情才沒來看望自己,而且多少天沒見面,他都記得這麽清楚。
“大師兄,你記得可真清楚。”王曉荷壞壞的眼神投向他,有臣殷治垂下眼眸沉默不語。“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會對大師兄始終如一的。”
王曉荷雙手遮住羞澀的臉蛋,才敢說出這些肉麻兮兮的情話。擡起頭來,有臣殷治從屋內出來,帶了傷藥,親自替她上藥。
大師兄究竟是高冷男神還是陽光暖男啊?王曉荷癡迷的眼神看着他刀削般俊俏的臉,深不見底的眼眸,他身上仿佛自帶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她。
“大師兄,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可以答應我嗎?”王曉荷遇見他,總是情不自禁的依賴撒嬌,醉倒在他的溫柔鄉裏。
有臣殷治小心翼翼的替她處理傷口,輕輕點頭,“嗯。”他的聲音很輕,卻十分深沉厚重。王曉荷雙臂抱着他的脖頸,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他的良駒失去所愛,一直都對王曉荷耿耿于懷,路過屯杏山莊,它察覺到她的氣息,直至這樣的氣息變得愈發濃烈,它積愈多年的怨憤讓它徹底瘋狂,追随着她的氣息如脫缰之馬沖向她。
南奴昨夜很晚才入眠,張炳龍起床後用腳踢着角落裏的她,催她道,“還不做飯去!想餓死老子不成?”
南奴揉揉睡眼,趕緊去廚房準備早餐,張炳龍用完餐後便出門厮混,南奴忙着清洗衣物,打掃廚房,将家裏收拾的整齊幹淨。偶爾來一兩個路人讨水喝,都會贊不絕口。
“姓張的惡霸真是祖上積德才能娶到這樣賢惠的娘子。”南奴的賢惠很快就在十裏八方傳開,然而張炳龍卻照樣厮混。
從河邊清洗衣服回到家,南奴徹底目瞪口呆,張炳龍竟然在家中和其他的女人赤身裸體玩味盡興。
床上的女人脫的精光只剩一件藍色肚兜,看見南奴後驚慌失措,推開張炳龍穿起衣服往外跑。
南奴認識她,她是賴家的媳婦,丈夫在衙門當差,平日裏早出晚歸。只是她沒想到賴家媳婦居然會和張炳龍有一腿。
張炳龍正玩的盡興,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破壞自己的好事,一怒之下踹她一腳,拿起桌上的瓷碗往她身上砸,口裏啐罵道,“小賤人,讓你壞老子的好事!”
瓷碗碎裂從她的左肩劃出一道血跡斑斑,張炳龍跑出去尋花問柳,南奴背靠在門上,泣不成聲,命運為何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小孩子的哭聲響起,幼小的他仿佛有着和自己一樣悲慘的命運。南奴抱起他,含淚哄着,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南奴心中苦澀不已。
日漸黃昏,夕陽的殘暈灑落在屋頂仿佛為寧靜的山村披上一層金縷衣,張炳龍遲遲未歸。
王生氣喘籲籲的跑來,告訴她一個不幸的消息,“小嫂子不好了,你要有心理準備。張爺他……他去了!”
他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麽悲傷,南奴哽咽着說不話來。他死了,她應該高興的,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在姜國奴隸是不可以再嫁的,她這輩子只能孤苦伶仃守活寡。
“小嫂子你別難過,好在張爺還有一根獨苗,以後還得靠你了。”王生看似安慰,實則色眼相向,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她還是流淚了,不為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也不為坎坷的命運,只是心裏壓抑的慌,堵着難受。
南奴擦拭眼角的淚水,淡淡說道,“即便沒有他,我也可以活下去。”
王生帶着她去領回張炳龍的屍體,去到那裏才知道張炳龍的死因,卻是因為他調戲了賴家媳婦,賴家男人找了縣衙的幫手将他活活打死。
犯人張炳龍調戲良家婦女,死有餘辜,另沒收家中全部田産。對一個依靠土地存活的農民來說,土地田産是賴以生存的根基,但南奴絕不向命運低頭。
她要活着,而且要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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