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再次和提安見面,是在公|海,提安的私人游艇上。

應提安的要求,舒藍這邊只帶了林晝一人前去會面。

和舒藍這邊形成鮮明對比,提安那邊的人倒是來得齊齊整整。光是船停靠的那座小碼頭上,就站着兩排黑衣壯漢‘迎接’他們。

“噗……”舒藍粗略掃了一眼人數,便忍不住笑,“這麽客氣,還擺十八銅人陣。”

“老板……”林晝蹙眉,轉頭再次向舒藍确認——真要去赴這鴻門宴?

舒藍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既來之則安之。她既然敢來,就不怕提安搞事。上次在她那兒吃了個啞巴虧,對方不過是想在自己的地盤上秀肌肉把場子找回來。雖然幼稚,但能理解。

舒藍款款登船,跟着一名領路的服務生來到了游艇頂層的甲板。甲板上夠寬敞,擺着八人座的沙發椅,一張水晶茶幾,一排吧臺櫃的戶外燒烤爐。

提安一人坐在沙發上,身後一排保镖安靜地給他當壁花。

“老板,舒小姐來了。”

提安轉頭,看向甲板的入口,而後目光微微一頓。

舒藍今天穿一襲黑色複古旗袍,最古典的大開襟盤扣樣式,一朵數千針手工繡出的牡丹從胸口斜跨到腰間。那件旗袍仿佛長在她身上一般,和她的身體線條完美貼合,讓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看上去更加曼|妙|勾|魂。舒藍的五官偏濃顏系,今天特意畫了複古妝容,搭配這身旗袍,整個人看上去高貴又迷人。她走上甲板的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也包括站在提安身後的黎宴成。

但黎宴成的愣神也就僅僅一瞬,在旁人察覺前,他早已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

提安從桌邊站起身,主動上前,頗有紳士風度地托起舒藍的手,引她入座。

“感謝舒老板賞光前來,不勝榮幸。”

“哪裏,是我應該謝謝您。”舒藍大方落座,視線大方而自然地落到提安身後,勾唇一笑,“呀,你也在啊。”

提安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面無表情,甚至說眼神算不得太友好的黎宴成,微微一笑:“或許不用正式介紹了,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舒老板,Lee就是這個性格,之前有得罪的地方,我代我這位兄弟向您賠不是。Lee,舒老板以後就是自己人了。你敬舒老板一杯,之前的事咱們就此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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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宴成之前帶着一身傷回去,提安都是看在眼裏的。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提安心裏自是不痛快的。但生意和面子,孰輕孰重,提安心裏還是有杆稱的。

“提安先生哪兒的話,之前是我不懂事了。”

提安既然給了金臺階,舒藍再不順着下來場面估計就難收拾了。她也沒等黎宴成動作,率先朝自己杯中倒滿了大半杯酒,而後端着杯子走到黎宴成面前。兩人站得很近,舒藍仰頭看向黎宴成的時候,黎宴成也正低頭看向她。兩人眼神交彙,舒藍甚至能看到他隐藏在眼底的怒火。他生氣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她之前對他所做的事。而同樣的,舒藍相信,男人在她眼裏也看到了自己的态度。

她舉着酒杯,近乎挑釁地,沖他微微一笑。不是所有事,都得按照你希望的軌跡來發生的,Lee。

“Lee先生,之前我們有些誤會。小妹就以這杯酒向您賠罪,得罪之處還請多包含。”

說完,舒藍不疾不徐地飲盡手中那杯酒,整套動作優雅而從容。

黎宴成盯着舒藍濕潤的紅唇看了兩秒,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後,他拿過一旁的酒杯,二話不說直接往裏倒滿酒,仰頭,一飲而盡。

舒藍嘴角微微勾起,贊賞似地點頭:“Lee先生真是爽快人。”

敬完這杯酒,舒藍沒有立刻走回自己的座位,轉而從Lee的手中接過那只空了一半的醒酒器。

羽毛一般的觸感輕輕滑過男人的手背,他握着玻璃容器的手指微微一緊,繼而很快松開手。

舒藍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轉身面對提安:“這杯酒,感謝提安先生不計前嫌,給我,給東洋這個機會。”

林晝看了一眼舒藍手中的酒,臉色有些不好看。

提安注意到林晝的神情,玩味一笑。他站起身,和舒藍碰了一下杯:“大家今後是一家人,也別這麽生分了。我虛長你幾歲,叫我一聲大哥就好。”

舒藍從善如流:“那大哥也不用跟我見外了。”

“好!爽快。”舒藍爽快的态度讓提安很滿意,他率先将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道,“阿藍,你随意就好。”

提安都幹了,舒藍自然是不可能随意的。

林晝心裏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那句‘阿藍’把他惡心壞了,他相信,舒藍此刻心裏的惡心不會比他更少。但老板就是老板,泰山崩于前而笑意盈盈。他心說老板要是不幹這行,轉行當演員也應該是能拿獎的角色。

“來,先坐下吃飯。Lee,你也坐下一起吃。”提安心情很好,熱情地向舒藍介紹道,“這是今天新鮮送到的阿拉斯加帝王蟹,剛打撈上來我就讓人空運過來的了。Simon最擅長做海鮮,嘗嘗。”

Simon是提安帶上游艇的廚子。頂層甲板上作陪的人,除了那些當背景板的保镖,就是在一旁安靜處理食材的這名廚師和那名領路的服務生。所有的菜都是現做的,食材也都是最新鮮的。舒藍剛剛登船的時候,就見這金發碧眼的廚子手裏兩把小刀用得比刺客還娴熟,剔蟹殼就像剝糖紙那麽輕松。兩杯酒的功夫,處理好的蟹肉刺身就端上了桌。

舒藍剛嘗了一塊蟹鉗,在一旁站着的服務生,就很自覺的又給她添了半杯酒。

兩人閑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提安便切入正題:“阿藍,大哥這邊下周有批貨物,需要從東洋的港口出去。”

舒藍爽快地點頭:“沒問題。您需要用港口,吱一聲就行。”

提安點點頭,看着舒藍:“這批貨對大哥來說很重要。”

“大哥安心。”

其實不用提安特別提醒,舒藍也很清楚,這一次既是交易,也是試煉。無論如何,她都必須保證這批貨的安全。機會,只有一次。

提安哈哈一笑: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舒藍放下筷子,用餐巾優雅地擦了一下嘴角:“大哥,小妹這邊也需要您幫一個忙。上次跟您說過合同的事,審計|署那邊盯得緊。您看什麽時候方便,我們補簽一個?至于流程、條款什麽的,都是走個過場。合同方面,可以讓您的法務幫您把關。”

一直低頭專心夾菜吃菜的黎宴成,撩起眼皮,看了舒藍一眼。

提安往沙發椅裏一靠,手指摩梭了一下酒杯:“可以。回頭把合同先發給Lee吧。”

“多謝大哥。”舒藍主動和提安碰了碰杯,将杯中酒飲盡。

提安讓一旁的服務生給舒藍續酒,而後緩緩道:“貨物交接的事,一直是Lee在負責。到時候你直接和Lee對接就行了。”

“好啊。”舒藍偏頭,端起酒杯,沖黎宴成嫣然一笑,“到時候還請多多關照了,Lee、哥。”

黎宴成既沒舉杯,也沒多說什麽。垂眸微一點頭,姑且算作是應答。

“別介意,他向來不解風情。”提安搖頭一笑,再次朝舒藍舉杯,“合作愉快。”

林晝臉都黑了,對方這是鐵了心要灌舒藍酒了。

舒藍剛舉起酒杯,坐在身側的林晝忽然站起身,從舒藍手裏奪過那杯酒。

“我老板不勝酒力,這杯,我代她喝。”林晝說完,也不等衆人回應,仰頭便灌下那杯酒。

一杯飲盡,林晝再次将酒杯斟滿。

“這兩杯,我自罰。為我剛才的莽撞。”

舒藍滿頭黑線,真要說起來,林晝的酒量還不如她呢。上趕着送人頭為哪般?

提安意味不明地看向舒藍:“你有一個很忠心護主的下屬呢。”

舒藍也不知這話到底應該正着聽還是反着聽。林晝跟頭牛似的,自虐式地在那兒噸噸噸,舒藍攔都攔不住。兩相比較下,提安身側那位可就沉穩持重多了。沉穩到讓她至今看不透這人身上的成色。

“彼此彼此。大哥手下的人才是忠心耿耿。”舒藍朝提安眨了眨眼,隔空點了點坐在對面那個端坐如松、面容冷峻的男人,“無論是精神上的折磨,還是肉|體上的痛苦,都從他嘴裏撬不出一句話。”

“是你手下留情。”提安嘴上謙虛,臉上卻略顯得色,再次朝舒藍舉杯,“敬人才。”

林晝:“……”

舒藍将林晝的手擋了回去,言笑晏晏地和提安碰了碰杯。

這頓飯,或者說,這頓酒,從夕陽西下一直喝到臨近午夜。

結果,最先趴下的是林晝。

提安揉着額角,很是欣賞地沖舒藍豎起拇指:“巾帼不讓須眉,大哥對你刮目相看。”

舒藍步履不穩地起身向提安告別,搖搖晃晃地點着自己的手機:“讓大哥……見笑,了。我……叫人……叫車。”

月光下,舒藍臉頰染上一層緋,紅唇|濕|潤,媚|眼|如絲。微醺的模樣并不顯失态,反而更添一絲風|情。

提安起身時,也微微晃了一下。黎宴成扶了他一下,被提安擋開。他努力讓自己走得穩健,甚至還紳士地扶着舒藍的手臂送她走下游艇。

“阿藍,大哥……晚些時候還有事,可惜不能親自送你了……我讓人送你回家。”提安轉身拍了拍身側黎宴成的肩,“幫我,送,送……阿藍。”

夜色裏,黎宴成黑眸低垂,眼中晦暗不明。片刻,他靠近提安耳側低語:“老板,我們現在在公海上,我留在你身邊比較好……我讓手下去送他們。”

“不。”提安睜開半眯的眼,轉頭看向黎宴成,“你去……我放心。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黎宴成在提安眼中看到幾分清明,不再多言,點了點頭。

提安伸出手,禮節性地和舒藍擁抱了一下。

只是,分開時,他忽然側過頭,輕聲在她耳邊說:“你是我見過的,穿旗袍最好看的女人。”

舒藍微眯着眼,沒說話,似乎醉得不輕的模樣。

她低垂着眸,目光掠過站在提安身後那人,似有若無地勾了下唇。剛才提安和她擁抱時,她似乎看到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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