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日暮西沉, 夜色初臨。黎宴成和舒藍終于抵達目的地——宛鎮,南道口。
薩利家的主要據點就在宛鎮內最北面,靠近森林的一個山莊。除此之外,還有些零碎的倉庫和産業, 分散在鎮內各處。
這座小城鎮依山而建, 鎮口設有哨卡。站在門口的守衛見到黎宴成他們的車,遠遠的便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黎宴成将車緩緩停在哨卡前方, 等待守衛上前。
舒藍拿過一旁的礦泉水瓶, 一邊喝水,一邊暗中觀察哨卡的情況。
“整個小鎮四面環山, 就這和國道相連的進出口。”她一邊佯裝喝水, 一邊迅速說道, “八名守衛, 四個在塔頂,四個在下面, 都配了自動|步|槍。這是進也難,出也難。”
“嗯。”黎宴成一邊淡淡應了一聲,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證件,“你注意看,他們手臂上都有薩利的家紋。”
“還真是。”舒藍感嘆, “雖然知道宛鎮是薩利的主要據點……但沒想到他們的勢力範圍竟然已經覆蓋整座城鎮了, 連入鎮哨卡安排的都是自己人。“
黎宴成:“你就把這整座城鎮看做薩利的私人領地就行了。”
舒藍勾唇一笑:”這麽說, 一過這道關卡,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了?”
黎宴成:“可以這麽理解。”
說話間,一名守衛已經走到車前, 黎宴成将車窗降下來, 跟守衛打了個招呼, 将剛才拿出的證件遞了過去。
守衛接過證件翻看了一下,又拿起電筒照了照兩人的臉。
黎宴成介紹道:“這位是舒藍小姐,我們收到薩利家保羅先生的邀請,來薩利家做客。”
保羅是薩利家獨子,家族第二代首領,年紀比提安略長。這次雙方會面由他親自出面,足見他們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黎先生,舒小姐。”守衛顯然是認識黎宴成的,對他微微一點頭,也沒做過多盤問,只說,“按照慣例,我們還是需要檢查一下您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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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宴成微微颔首,按開了後座的車門鎖和後備箱。
“請便。”
守衛朝同伴打了個手勢。
他那名同伴檢查了後座,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就關上了後車門。
那名同伴繞到前面來,對黎宴成說:“後備箱裏的行李箱,也要打開檢查。”
舒藍和黎宴成對視一眼,舒藍微微一點頭。而後舒藍打開車門,下了車,朝守衛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我來吧。”
守衛看了舒藍一眼,點一點頭,轉身走到後備箱旁,等她開行李箱。過了兩秒,他又忍不住看了舒藍一眼。這等姿色的女人,實屬難得一見。
舒藍打開行李箱,大大方方推到守衛面前:“請檢查。”
除了常備衣物,生活用品,化妝品,還有幾盒藥。
守衛拿出那幾盒藥,仔細看了一下——短效避|孕藥,止痛藥,還有某知名藍色小藥丸。
他再次看向舒藍的眼神,就有些暧昧了。
舒藍的臉恰到好處的微微一紅,語氣羞赧:“都是些常備藥。”
守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揮了揮手,示意可以了。
舒藍合上行李箱,坐回車上。
守衛走回黎宴成那側,手搭着窗戶道:“保羅先生已經幫你們預約了鎮上的明泉酒店。穿過集市區,南大街盡頭燈火最亮那家就是。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舒藍抿唇一笑,朝守衛揮了揮手:“幫我們謝謝保羅先生。”
他們和保羅的會面時間是明天中午。保羅為他們安排住宿,明面上是盡地主之誼的意思,實則是要對他們進行嚴密的監|控。
車開出去一段距離,黎宴成忽然問:“你跟他說了什麽?”
舒藍神色自若:“沒說什麽啊。”
黎宴成蹙眉,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緊。他薄唇緊抿,眼中透着明顯的不悅。剛才檢查完畢,守衛向駕駛艙內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那人目光甚至還在舒藍身上逡巡停留了片刻。那種男人都懂的眼神,讓黎宴成覺得非常不舒服。
黎宴成雖然心中有諸多疑問,卻自覺沒立場追問。舒藍不說,也只能作罷。
車駛入小鎮後,朝着最熱鬧的市中心去了。
舒藍瞥了一眼後視鏡,說:“後面有條尾巴。”
一輛黑色的小型SUV在他們後面跟了一段時間了。跟得并不緊,始終和他們保持着大約一條街的距離。
黎宴成‘嗯’了一聲:“從我們進入南大街就開始跟着了。”他神色淡然,對此并不驚訝,顯然是早就發現了跟在後面的那輛車。
“還真是一刻也不想讓我們跑出他的視線。謹慎。”舒藍打趣似的評價道,手搭在車門扶手上,手指輕輕敲了兩下,“那咱也別浪費小弟們的時間了,趕緊去指定的‘籠子’裏蹲着吧?”
到了酒店,黎宴成他們一出示身份,立刻就有熱情的酒店服務生為他們領路,介紹酒店的配套設施。
服務生将他們領到了位于酒店最頂層的總統套房,貼心地調整好室內光線和溫度,而後将一個ipad遞給黎宴成。
“黎先生,舒小姐,有什麽需要只要按一下服務鍵,會有專人為您提供服務。菜單上的所有菜式、酒水飲料,24小時不限量供應。如果需要SPA,不用特地去到酒店的娛樂中心,理療師也可以提供□□。”
“您看,還有什麽問題嗎?”
舒藍禮貌一笑:“沒有了,很周到。謝謝你。”
“那我先不打擾二位了。”
服務生一走,兩人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
舒藍忽然一勾黎宴成的脖子,媚聲道:“Lee哥,想死人家了。”
黎宴成眸色一暗,只微微僵硬一瞬,下一秒便扯過舒藍的腰,将她圈在懷中,抵在牆上。
塗着丹寇的纖長手指環過男人的脖子,而他低頭埋在女人頸間,兩人像是交頸的鴛鴦,親密無間。空氣裏暧昧四溢,畫面一時香豔無比。
像是受不了男人的熱情似火,一只白皙纖細的手臂抵在牆上,緩緩向一旁舒展開來……
‘啪’——那只手不小心碰到了房內的感應燈,室內瞬間黑暗下來。
舒藍那雙漂亮的眸,躲在黎宴成的寬肩下方,悄悄打量着黑下來的屋子。
一點不明顯的淡淡紅光,吸引了她的視線。
“電視機屏幕後,有一個攝像頭。天花板其他位置目前看起來正常。”舒藍的唇抵在男人胸前,低聲将觀察到的結果告訴他。
雖說是做戲,兩人卻也是實實在在貼在一起的。舒藍身嬌體軟的,發間還帶着淡淡的幽蘭香。紅唇一動,就碰到黎宴成結實的胸膛。每次一開口說話,就像極在他心口烙下一個纏綿輕吻的模樣。
黎宴成撐在舒藍頭頂牆上的手指慢慢握成拳,努力平複着血液中的躁動。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裏的那顆心髒,正在為懷中這個人,瘋狂跳動着。
男人的頭,依然埋在舒藍柔軟的頸側,聲音略微有些低啞:“房裏可能還有竊|聽|器。也許不止一個。廚房那邊有個視野死角,我待會兒過去看看。”
舒藍耳根微微發燙,有些不自然地側了一下頭。沒有人知道,脖子是她一個很敏感的位置。頸側的皮膚,被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弄得又酥又癢,連帶着背脊也起了一陣陣的戰栗感。鼻間萦繞的都是他荷爾蒙的氣息,只要一挺胸,就能碰到他緊致結實的腰腹。身體中的某種沉睡已久的渴望,在這一刻像是被忽然喚醒了。
舒藍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勒令自己停止種種遐思。
又聽黎宴成說:“分頭檢查,你先去卧室和衛生間。”
舒藍點一點頭,伸手推了黎宴成一下,提高了聲兒道:“熱死了,我想先去洗澡。”
兩人分開,舒藍拖着行李箱進了一間卧室。
黎宴成則像是對總統套房有些新奇似的,在客廳和廚房裏轉悠。一會兒開電視,一會兒從冰櫃拿飲料、倒酒,一會兒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調節椅子高矮,擺弄桌下的抽屜……
“喂,我去洗澡了。”舒藍手裏提着一袋像是化妝品和各類洗漱用品的東西,大喇喇地穿過客廳,走進另一側浴室。
不一會兒,浴室裏傳來水聲。
黎宴成又喝了口冰水,一邊單手解着襯衣扣子,一邊也朝浴室走了過去。
拉開門,女人半嬌半嗔的笑罵從裏面傳來:“你來幹什麽?”
“一起洗。”黎宴成說完,反手拉上了門。
浴室裏,煙霧升騰,水汽缭繞。鏡子上很快覆滿了白霧。
舒藍在黎宴成進門後,就朝他靠了過來。她食指豎起,貼在唇邊,對着黎宴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開了一天車,好累啊。一起泡個澡吧。”她嬌聲道。
黎宴成于是也就配合的‘嗯’了一聲。
舒藍指了指盥洗臺洗手池下方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洗手池下,有竊|聽|器。
黎宴成點一點頭,他朝白霧覆蓋的鏡子瞥了一眼,又狀似不經意似的擡眸看向天花板各個角落。
舒藍知道他在找什麽,眸光一動,忽然貼近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空氣裏“吧唧”一聲響,混着水聲,也能聽見。
她在離開黎宴成臉的瞬間,飛快地在他耳側輕聲道:“沒有。”意思是,沒有攝像頭。
黎宴成:“……”
他瞪着舒藍,手腳僵硬,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戲過了吧?
舒藍聳了聳肩,朝他眨了眨眼,目光靈動,很是俏皮。
不及他回神,便又見舒藍仰頭看向他,紅唇微張:“Lee哥,明天還要談公事,今晚我們可得好好放松一下。”她語氣在‘好好’兩個字上着重停頓了一下,瞬間讓人浮想聯翩。
黎宴成無奈地挪開視線,盡量不去和她對視。這麽玩兒,有點犯規了。
偏偏舒藍不願放過他,伸出手指在他露出的胸口上輕輕戳了兩下,意思是該你了。
“呀,好硬啊。”舒藍感嘆道。
黎宴成明知她說的是他的肌肉,但還是怎麽聽怎麽不對勁。被她手指戳過的位置有些癢有些燙,空氣裏的熱度似乎也上升了一個臺階,逼得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咳……”黎宴成清了清嗓,卻依舊掩飾不住嗓音裏的沙啞,“好啊,是該放松一下。”
就在黎宴成覺得這樣下去不妥當的時候,手掌忽然被人拉了過去,掌心處傳來了女人食指輕輕點動的觸感……
黎宴成忽然一愣。這節奏是……摩爾斯電碼!
摩爾斯電碼是用長短信號組成的一種密|電代碼,舊時多用于加|密|電|報通訊。甚至現在有些地方還在使用。
舒藍在黎宴成掌心有規律地敲擊着——【卧室裏沒有攝像頭,浴室裏也沒有。但都有竊|聽|器,卧室裏那個在床頭櫃下面。】
黎宴成反握住舒藍手掌,用手指在她掌心輕點——【既然會摩爾斯電碼,幹嘛不早點用?!】
舒藍笑了一下:“啊對了,點上熏香吧。Lee哥,要我幫你按摩嗎?你今天開了一天的車,辛苦了。”
她在說話同時,繼續在Lee手中敲擊——【剛才一時情急,忘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會呀。】
騙人!黎宴成雖沒說話,眼裏懊惱又無奈的神色卻很明顯。黎宴成記得,以前他曾教過舒藍SOS求救信號的摩爾斯電碼。他都記得,舒藍就更不可能忘記。所以什麽‘不知道你會’的說辭,明顯就是騙人的。
舒藍那時應當是第一次接觸摩爾斯電碼。只是,黎宴成也只教過她SOS這一句。她後來應當是自學了全套。
黎宴成:“好啊。你先幫我按,我再幫你按。”【客廳裏也有竊|聽|器。分別位于,沙發底部,書桌椅升降杆內側,廚房冰櫃後。攝像頭只有電視機屏幕後那一個,那個攝像頭對着門口,應當是為了監視我們何時出門,确保他們有人能跟上。】
舒藍:“要點什麽味的熏香?我帶了薰衣草和玫瑰的。”【竊|聽|器要拆嗎?】
黎宴成:“玫瑰。”【不用。避免打草驚蛇。今晚我要去一趟鎮上。鎮上有兩間實驗室,一間在醫院裏,一間獨立的生物實驗室。我需要去确認一下,他們用來制|毒的,是否在裏面。】
他們就這樣,一邊裝作自然地交談着,一邊在手上用摩爾斯電碼做着真正的有效溝通。在他們的對話裏,舒藍扮演着一個風情萬種又有些欲|求|不|滿的女人。而黎宴成,只用扮好提安身邊#1紅人的角色就行了。孤男寡女結伴上路,彼此都和提安集團牽扯甚深,又有着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很容易就會發生點兒什麽 —— 至少在這些每日都在逢場作戲、習慣了游戲人間的毒|枭們眼裏,這樣才是正常的。他們在路上就商議過了,如果遇到特殊情況,就用這樣的方式作為行動掩護。
舒藍:“要不要放點音樂?”【我記得你說有三間實驗室?】
黎宴成:“好啊。”【剩下那間,在薩利山莊裏。明天去,一探就知。】
舒藍:“Wicked Game怎樣?我喜歡這首。”【你怎麽出去?你一出門,他們就會察覺。】
“随你。”
黎宴成微微擡手,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自己頭頂。
舒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擡頭,那裏是浴室的排氣扇,也連接着大樓的通風管道。從那裏出去,危險,且有難度。但她相信,黎宴成應該沒問題。
舒藍深吸了一口氣:【你需要多久時間?】
舒藍言簡意赅,直擊重點。她不會說什麽‘我跟你一起去’之類的傻話,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在行動能力上她和黎宴成的差距。黎宴成行動,她跟着才會成為他的拖累。而她今晚真正的任務,就是在這裏拖延時間。她需要制造‘煙|霧|彈’,給敵人造成一種他們一直在房裏的假象。敵人不知道黎宴成從這裏出去了,他才能夠自由行動。
黎宴成:【給我兩個小時。我會盡快回來。之前讓你帶的東西呢?】
舒藍打開之前帶進來的平板,進入一個音樂APP,放了一首暧昧氣息十足的Wicked Game。
而後,她從裝化妝品的包裏拿出之前在哨卡處被守衛檢查過的那幾盒藥,遞給黎宴成。幾個包裝裏分別裝着幾種不同的化合物質,這是之前國際刑警這邊的實驗室研究麥克?伯德所做的微|型|炸|彈的成果。
黎宴成從她手中接過那幾盒藥,待看清包裝後,臉色瞬間有那麽些精彩。
【你把東西……裝這裏面的?】
舒藍偏頭一笑:【我要是帶其他的藥,哪會這麽容易過關?你就出門幾天,還帶各種感冒藥,胃藥,速效救心丸?】
黎宴成:“……”很有道理的樣子,竟讓人一時無法反駁。
黎宴成将那幾盒藥收進口袋,對舒藍做了個手勢,時間不等人,他這就要出發了。
他單手在盥洗臺邊緣輕輕一撐,整個人瞬間旋身翻上漂亮的大理石臺面。而後他站起身,手一伸,就輕松夠到了天花板上的排風口。他動作迅速卻謹慎地将排風口上的擋板和濾網拆卸下來,放在盥洗臺上,全程沒有發出一點響動。
舒藍在他忙活的同時,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裏面的一個文件夾,翻出一個音頻文件,點了播放。
一時間,浴室裏響起隐隐約約的,類似親吻和衣物摩擦的聲音。
水聲,音樂聲,混雜着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無論誰在對面竊聽,此時腦袋裏都應該很有畫面感了。
那聲音響起的時候,黎宴成腳下差點一滑。他微微垂眸,神色複雜地看了舒藍一眼,欲語還休。
舒藍笑嘻嘻地沖他挑了挑眉。
黎宴成和站在臺面下的舒藍對視一眼,忽又蹲下|身,朝舒藍伸出手。
舒藍不明所以,下意識地也将手伸過去。
黎宴成握住舒藍的手,在她掌心敲道——【如果我兩個半小時還沒回來,你見機行事,不要和薩利的人硬碰硬。能跑,就跑。】
舒藍仰頭望着他,忽然擡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你耳朵紅了。】
黎宴成眸色沉沉,和她對視片刻,準備起身。
舒藍忽然又重重地拉了一下他的手。
她依然仰頭看着他,斂去玩鬧的神情,目光堅定——【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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