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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宴成抱住舒藍撲倒在地後, 并沒有留在原地當活靶子。他利用地勢直接抱着舒藍朝前滾了數圈。他們剛才本就站在一個斜坡坡頂位置,這下直接從坡上一路滾落下去,直至滾到坡底撞到一棵樹才停了下來。
黎宴成的背脊撞到樹幹上,發出一聲悶響。而舒藍全程被黎宴成護在懷中, 除了有些頭暈目眩外, 幾乎沒受什麽傷。
她在一陣眩暈之後,也逐漸回過神來。
剛才從背後襲來的那聲破風聲, 一般人根本聽不到。
就像舒藍, 也是被黎宴成撲倒後才明白過來是發生了什麽事。
或者說,她其實現在也不知道偷襲他們的到底是什麽。猛獸?狙|擊手?
無論是哪個答案, 都不是一個令人開心得起來的消息。
就在這時, 舒藍忽然聞到一絲血腥味。
舒藍想起來, 事情發生的瞬間, 黎宴成在第一時間将她護在身前。而剛才她也聽見他身體撞到樹上發出的結結實實的那一聲悶響。
“Lee?!”舒藍看不到黎宴成的情況,光聞着那陣淡淡的血腥味, 就感覺心跳驟停了一般。她顫抖着手去觸碰身上那人,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她也不知道,這陣血腥味,是因之前偷襲受的傷,還是撞到樹上受的傷。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确認, 他是不是還活着。
就在她心神俱顫、六神無主的時候,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微微動了一下, 低咳了兩聲,問:“沒事吧?”
舒藍瞬間紅了眼圈。被他這麽護着,她又怎麽會有事呢?卻也立刻低聲答道:“我沒事。你傷在哪兒了?”
黎宴成松開了圈着她的手臂, 舒藍立刻坐起身, 生怕壓到他的傷口。
黎宴成以手撐地, 也坐起身:“……我也沒事。”
舒藍又不傻。她聽出他的氣息并不似平時那般平穩,聲音也壓得比平時更低。哪兒像是沒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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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傷在哪兒了?!”舒藍一着急,聲音裏的哽咽就再壓抑不住了,她伸手去摸黎宴成身上,卻又不敢太用力,“剛才那是什麽?子|彈?他們派了狙|擊|手?”
話音剛落,她就在黎宴成右胸口摸到一個像是金屬材質一般的尖銳的東西。
舒藍手指一顫,又立刻在那東西周圍輕輕摸了兩下。他胸口的衣服布料有些溫熱的濕潤。她知道,那是他的血。
舒藍咬住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又趕緊摸了一下黎宴成的後背,憑借手感,立刻判斷出來傷他的是一支弓箭。材質像是平時射箭比賽時用得那種箭□□支箭從黎宴成後背靠近肩頭的位置紮入,貫穿他的身體,箭頭從前胸紮出。剛才撞樹的時候,後面的箭尾被撞斷了大半截,也不知道有沒有牽扯到傷口。
這怎麽能叫‘沒事’呢?
“這傷不礙事的……沒傷到髒器,只是紮穿了肌肉組織。”黎宴成一把握住舒藍還在檢查他傷勢的手,卻忽然感覺手背上傳來一點像是被雨滴砸中的觸感。只是那滴雨珠,是溫熱的,帶着人身上的溫度。黎宴成微微一僵,胸口像被人砸了一記悶拳似的,又酸又澀。他又讓她難過了。他不喜歡看到的舒藍哭的樣子。
“喂,金豆子掉下來我可沒東西接。”短暫沉默後,黎宴成再開口,語氣有些戲谑,像逗她似的。
“我沒哭。”舒藍飛快地抹了一下濕潤的眼角,又氣又心疼,又有些想笑。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黎宴成總是這樣,自己受了傷,卻反而還插科打诨的安慰她。
黎宴成撐着樹幹站起身,舒藍趕緊伸手去扶,卻見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能走。
“趕緊走,前面就是瀑布。”
剛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分了神,此刻舒藍才注意到,前方傳來了水流撞擊的轟鳴聲,近在咫尺。
他們這一路滾落下來,倒是節省了許多路程。
舒藍也知道,尚有追兵在後,不宜耽誤時間。
然而沒走幾步,就感覺走在身側的黎宴成步伐一個踉跄。
舒藍心口一揪,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怎麽了?!”
“箭矢上塗了鎮|靜|劑。”黎宴成雖然立刻穩住了身形,卻依然感覺自己四肢的力量在迅速的流失。
黎宴成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而後迅速拉起舒藍的手:“快走。”
黎宴成在意識到箭頭上塗了藥的剎那,心念電轉,瞬間想到了什麽。
如果是薩利家的人來追他們,應該會直接帶上一小隊的人和槍|支|彈|藥。
背後放冷箭這種行為,感覺更像是不想惹人注目而為之。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對方剛才放箭所瞄準的目标,是舒藍,并不是他。
用的不是致命性武器,箭上塗抹鎮|靜|劑的主要效果也只是為了讓人陷入暈厥,而對方的目标又是舒藍……黎宴成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猜想。這很有可能是有其他勢力介入,想趁亂擄走舒藍。至于對方的目的……可能是‘無界’,也可能是其他。
現在不是時候細想這個問題。當務之急,就是在自己倒下前,将舒藍帶出這片森林區域。
現在身後沒有薩利追兵,只有個追得不算緊也不敢露面的第三方人士。等到了瀑布下方的景區,他相信以舒藍的能力,當知道如何随機應變。
沒走幾步路,兩人就已經抵達了森林河流。這條河流水不深,只到膝蓋位置,水流卻有些急。而他們要找的瀑布就在旁邊,河流的盡頭。但這片森林的剛好處于一個山崖位置,林中溪水皆彙聚于這條河流中,因地勢高差才形成了這片瀑布。
舒藍在月色下才看清,這不是一般的那種森林小瀑布……粗略估計,這瀑布大約有30-40米,相當于十層樓的高度。一眼望下去,普通人都要被逼出恐高症了。
更讓她憂心忡忡的,是黎宴成現在的狀态。
“跳過瀑布嗎?”站在瀑布山崖邊,黎宴成問她。
舒藍:“……沒有。”誰沒事會去跳瀑布啊?!
“聽好,我現在帶着你跳下去,”黎宴成狀态不佳,和她說話也是能省則省,節約體力,“雙腿繃直,盆骨收緊。跳下去的時候深呼吸,憋住一口氣。手和腳在空中保持并攏狀态,身體盡量筆直入水。入水時會有些沖擊力,這是正常的。入水後一定要記得閉氣,不要掙紮,放松身體。等沖勢停止後,再游上去。上岸後不用管我,自己走。沿着譚邊小路往左走不到一公裏,就是景區出口。”
什麽叫……‘不用管我’?黎宴成竟然用一副看淡生死、公事公辦的語氣,囑咐她像扔掉負擔一樣放棄他。這種絲毫不考慮她的想法,就坦然安排好自己生死的态度,讓舒藍很難受。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這番話,是多麽的殘忍。他憑什麽覺得,她能做到坦然地将他扔下然後獨自逃走?!
但舒藍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和這個受了傷,又剛剛拼死救過她的人辯駁。她只能聽着,受着。
男人像是紮入她心髒裏的一根刺,不拔心口會持續疼痛,拔出去心口卻會汨汨流血。
果然,黎宴成交代完一切,也不等舒藍再說話,直接面對面将她抱住,一手圈在她的腰上,确保固定住她的身體,另一手則放在她脖子後,以減少入水時可能對她頸部造成的沖擊。
“準備好了嗎?”
舒藍抿着唇,雙目發紅地看着黎宴成,卻堅定地點一點頭。
黎宴成深深和她對視一眼,而後沒有絲毫猶豫,抱着她從崖上一躍而下……
身體從高空墜落時,舒藍忽然緊緊地抱住了黎宴成。下墜的時間其實很短暫,但墜落的過程卻像是被慢放了一般。在那一瞬間,舒藍感受着耳邊呼嘯而過的夜風,聽着瀑布轟鳴的水聲,只覺周圍的世界都變得有些缥缈不真實。只有和她緊緊相擁的這個人,是真實的。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一切,在那一刻,似乎被放大到了極致。生死一瞬,天地間,仿佛只剩下她和這個人。
入水的剎那,确實如黎宴成所說,周身傳來了被打擊似的疼痛感,但忍過片刻,也就還好。而舒藍也很快按照黎宴成說的,屏息放松,等待沖勢減緩。
就在這時,黎宴成忽然放開了圈着她腰身的手。
舒藍心中一凜,反手就去抓黎宴成。
幸而她反應迅速,薅了兩把就抓住了黎宴成的胳膊。
然而男人卻像無知無覺似的,緩緩向水下沉去。
舒藍立刻改變姿勢,一手圈住黎宴成的脖頸,一手穿過黎宴成腋下将他架住,雙腿奮力擺動,朝水面游去。
不久後,兩人齊齊冒出水面。
“Lee?”舒藍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呼喚黎宴成的名字。
黎宴成依舊沒有絲毫反應。
舒藍心知,這是鎮|靜|劑生效了。黎宴成從森林裏走出來時,就一直勉力支撐着不讓自己睡過去。而剛才他抱着她跳下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舒藍鉚足力氣,帶着黎宴成游向岸邊。很快,她的腳就觸到了岸邊的淺灘,但沒了水的浮力,舒藍就再也抱不動他了。
她咬着牙,慢慢轉過身,将黎宴成雙臂搭在自己肩上,将他背在了背上。
黎宴成雖然看上去瘦,但身材高大,又生了一身緊實的肌肉,幾乎是舒藍體重的兩倍。舒藍沒辦法完全背起黎宴成,只能勉強将他靠在背上,用全身的力氣拖着他走。
每一步,舒藍都走得很艱難,但每一步,她都走得很穩。即便被壓得直不起腰,幾乎要喘不過氣,即便膝蓋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發出嘎吱的摩擦聲,她也不曾将黎宴成摔下去過。
舒藍就這樣背着黎宴成,一步,一步,緩慢地,堅定地,朝着岸上走去。
此時天已經有些蒙蒙亮,借着熹微的晨光,舒藍也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勢。
很快,舒藍就打定了注意,背着黎宴成進入了水潭旁的灌木叢。
黎宴成還有呼吸,因此舒藍判斷,他溺水的程度應該不嚴重。她四處搜尋了一下,而後找來一塊較大的石塊,将黎宴成整個人翻轉過來,面朝下,石塊墊入腹部下,而後輕拍他的後背,将他腹內和呼吸道裏剩餘的水控出。
做完這一切,舒藍又将黎宴成翻轉回來,讓他平躺在地上。
舒藍快速檢查了一下他肩頭的傷,确實如黎宴成所說,那支箭雖貫穿了肌肉,卻有幸沒有傷到髒器。但在沒有急救條件的情況,舒藍也沒敢冒然将箭頭拔出。
在鎮|靜|劑的作用下,黎宴成已經陷入完全的昏睡。舒藍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她不可背着黎宴成跑出景區,而在這裏守着他也是不明智的。如果還有別的選擇,舒藍是絕不願意将昏迷不醒的黎宴成一個人留在這裏的。但如今唯一能救他的辦法,就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找到救援或是能用的車,再折返回來帶他走。
她很快便下定決心。搜尋了些草木樹枝掩蓋住黎宴成的身體,只露出臉部一小塊位置保證空氣流通呼吸順暢。
與其兩個人都在這裏等死,不如冒險一搏。
按照黎宴成所說,這裏已經是鄰市地界,脫離了薩利的轄區,那麽從這兒出去找到救援,應該不難。
舒藍跪在黎宴成身邊,指尖輕撫上他的臉。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卻沒了往日的生機。因為失血,他的臉和嘴唇都有些發白,體溫似乎也比平時低。
舒藍安靜地看了黎宴成兩秒,忽然低頭吻上他的唇。
一觸即分。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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