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黑法師(十)
簡路這一覺睡得很香甜,醒來一看手機,卻已經快九點了。
手機上還有兩條未讀的回複。
大奸臣:還怕嗎?
大奸臣:睡着了?
而她的一條回複“不怕了”在對話框草稿裏,沒有發送成功就睡着了。
看了看時間,華梓易的消息才間隔了五分鐘,她居然就這樣睡着了,真像一頭小豬。
臉有點紅了,她趕緊把昨晚的回複一個字一個字的删掉,重新打了一句:我已經醒了,你呢?
等了半天,微信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會到現在還沒醒吧?
天哪,那她發過去的微信會不會把華梓易吵醒?
想起上次吵醒後華梓易生氣的模樣,簡路有點膽顫,捏着手機恨不得把信息撤回,然而已經過去一分鐘了,沒法撤回了。
她戰戰兢兢起了床,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了片刻,沒什麽動靜,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洗漱完畢出了門,埃爾森已經在客廳,笑容滿面,看過來的眼神帶着別樣的熱切。
今天早上華梓易起來的時候心情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好。
作為從小照顧他長大的管家,埃爾森覺得很神奇:誰都知道,起床前後半個小時,千萬別去打擾華梓易。
“簡小姐,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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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很好,太謝謝你了,埃爾森。”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往餐廳走去,華梓易已經在用餐了,照例是沙拉、面包和牛奶,而簡路這邊,傭人端上來了小籠包和豆漿,還有幾疊開胃的小菜。
“大少特意吩咐為簡小姐準備的,”埃爾森特意介紹,“那天簡小姐沒能留下來吃午飯,大少不太高興,連飯都沒怎麽吃,害得我們的廚師都擔心了很久,以為是不是他的廚藝退步了。”
簡路看着華梓易吃吃地笑了起來。
華梓易不得不輕咳了一聲:“埃爾森,你最近又多話了。”
“sorry,最近的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埃爾森毫無誠意地道歉。
“為什麽會無聊呢?”簡路好奇地問。
埃爾森聳了聳肩:“沒有人渣來搗亂,這裏簡直安全得讓人骨頭發癢。”
簡路沒聽懂:“有人搗亂找警察叔叔就好了。”
埃爾森樂了:“對,找警察叔叔。”
簡路招呼埃爾森一起坐下來吃飯,埃爾森斂了笑容,十分嚴肅地拒絕了:“這可不行,主人吃飯的時候,照顧你們是我的職責。”
昨晚的晚飯因為簡路受傷的緣故很簡便,埃爾森又在準備卧室,簡路并沒有感受到什麽,可今天這樣讓簡路覺得坐不住了,連連看向華梓易,盼着他說句話,華梓易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是埃爾森的工作,你想害他丢工作嗎?”
當然不想。
簡路只好別扭地坐了下來。
豆漿香甜濃郁,包子一咬一口油,比起學校外面的早點鋪,味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吃到一半的時候,華梓易擦了擦嘴先站了起來:“我吃完了,今天還有事,要提早出去一下。”
簡路的嘴裏剛咬了一大口肉包子,嘴裏鼓囊囊的,唇上泛着光澤:“吼得,窩燈會也要肥去了。”
華梓易啞然失笑,手心不知怎麽有點癢癢的,想去揉揉她的腦袋。
“等會別忙着走,可以去屋頂看看,有什麽合适的漂亮花木發照片給我。”他随口道。
簡路的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的,還有……”
她想起昨晚華梓易貼心的照顧,忍不住道謝:“那個,昨晚謝謝你。”
埃爾森仿佛嗅到了什麽,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豎起了敏銳的八卦雷達。
華梓易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拒絕去想自己昨晚的種種超出常理的言行。
尤其是那冒着傻氣的敲牆壁。
日行一善吧。
畢竟費蘭克留下的爛攤子,他有這個責任收拾。
“不客氣,應該的。”他淡漠地應了一句,轉身走了。
簡路很虔誠地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
埃爾森有一點點的小失望,只好和簡路打趣:“舍不得我們少爺走嗎?”
怎麽可能!
雖然華梓易對她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小緊張。
可能是他太厲害了吧,看上去就一股子冷冷的模樣讓人害怕。
簡路當然不能和埃爾森說這些,嘿嘿一笑:“當然不是,他走了,你可以坐下來一起吃了吧?”
“當然不能,”埃爾森堅貞地守護着他做管家的職業道德,“你是大少的客人,當然也就是我的半個主人。”
“我們這裏才沒這麽多講究呢……你們是哪裏人啊?”簡路嘟囔着問。
“大少是N國的華裔,他在這裏留過學,很喜歡北都,所以這次來這裏小住。”埃爾森解釋說。
“N國……那裏是不是有個城市叫納馬蘭?”簡路驚喜地問。
“你也知道?”埃爾森有些驚訝,“對,就在我們的東北部。”
“書上說,那裏是多肉植物的聖地,真想親眼去看看。”簡路憧憬地說。
雖然有點不太忍心,埃爾森還是打斷了她的臆想:“那裏有點亂,你一個小姑娘肯定不能自己去,讓大少帶你去吧,他很熟。”
簡路吐了吐舌頭:“那還是算了。”
兩人說笑着用完了早餐,埃爾森把她帶到了屋頂的樓梯口,就自己去忙了。
樓頂是一片開闊的平臺,足足有三四百平方,四周用圍欄攔起。
沿着欄杆,簡路一步一步地走在平臺上。
白色的地磚和圍欄,在她眼前漸漸地變成了一簇簇藤蔓、一抹抹綠意。
從小到大,她學習各種知識都很吃力很被動,全靠各種死記硬背,記了十句卻又忘了八句。
唯有這些有生命的綠色,讓她在幾近窒息的學習生涯中看到了一絲希望,讓她覺得,她也并不是太笨。
她能背出身邊每一種植物的生活特性和栽培技巧,知道它們的喜好。
在她眼裏,花草樹木的每一片新葉、每一次搖曳都好像它們的低喃細語,悄悄和她訴說着旁人聽不懂的秘密。
從前她被簡寧甫保護在羽翼下,有同學的關心、父母的愛護,一直懵懵懂懂地愉快生活,然而,自從進了大學之後,宋檬檬的嘲笑、同學們的疏遠,還有方姐姐偶爾語重心長的告誡,都在她心底留下了很深的印記。
她深刻地盼着能有一技之長,讓自己不要成為簡寧甫的累贅。
站在平臺中間往外看去,正南方的香果樹枝繁葉茂,剛好能看到它的樹冠。
擡頭一望,湛藍的天空上白雲朵朵。
各種各樣的綠植在她腦海中浮現。
嬌小精致的多肉、綠意盎然的巴西鐵、浪漫迷人的紫藤花、清純秀氣的繡球花……
和大型的行道樹、彩葉樹不同,這些姿态各異的綠植最适合在屋頂花園裏争妍鬥豔,
要是有一天,這屋頂花園能滿目綠色,躺在藤椅上便能享受夜空中滿天星光的照拂,聽着身旁綠植的呼吸和低喃入眠,那一定是件再惬意不過的事情了。
簡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來來回回在平臺上走了不知道幾遍,又找了個背陰的地方坐了下來,用筆在紙上随手勾勒了起來。
手機震動了好幾下,她這才回過神來,拿起來一看,簡寧甫一連發了三條微信過來。
[寶貝,你過來了沒?]
[中午有好吃的。]
[在哪兒了?要不要我來接你?]
原本昨晚就該回家的,再不回去,簡寧甫真要直接殺到學校來接她了。
[回來了,馬上就到了!]
簡路連忙回複了一條,旋風一樣地跑到樓下去收拾東西了。
埃爾森要替簡路派車,簡路拒絕了,她可不想車子開到小區門口來一大堆圍觀的叔叔阿姨。坐地鐵也就四五站路,花不了半個小時。
科大小區是北都科學大學的家屬樓,集資興建的時候四周還是城中村的矮平房,十年過去了,這裏已經成了繁華的區中心,菜場、醫院、學校一應俱全,生活十分方便。現在簡家家裏這一套一百來平方的三室兩廳,也成了房産市場的香饽饽,身價近千萬了。
打開門,一股炖排骨的香味飄了了過來,保姆張阿姨已經在燒菜了,餐桌上放着幾個涼拌的小菜:海蜇皮、醬蘿蔔和拌秋葵。簡寧甫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一見女兒頓時喜笑顏開:“噯呦,小路可算記得我這個爸爸了。”
他今年已經五十多了,兩鬓有了白發,不過,這些年浸淫于學術研究和教學,讓他整個人帶着一股儒雅溫和的氣質,在一衆大腹便便的油膩中老年男人中顯得尤為出衆。
簡路在沙發上放下了書包,快活地叫了一聲“爸”。
“這個星期是不是在學校裏沒吃好啊?怎麽瘦了?”簡寧甫取下了老花眼鏡,仔細地打量着一個星期沒見的女兒。
“誰說的,這裏還都是肉肉,”她鼓着腮幫子朝簡寧甫湊了過去,“不信你捏捏。”
打小父母就愛捏她的臉蛋,還互相指責對方捏太多了要影響孩子發育,後來簡路大了才把這個愛好給戒了。
臉上被戳了一下,簡路鼓起來的腮幫子“撲”的一聲扁了一半,簡寧甫笑着說:“原來是虛胖。快去看看你那些寶貝吧,我都照顧得頭疼了。”
簡路也惦記着呢,立刻放下了書包去了陽臺。
他們家的陽臺很大,橫向足足有一米七,左邊是一個木制的大花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多肉植物,右邊則是稍大些的綠植,上邊綠蘿垂了下來,各種植物錯落有致,一片綠郁蔥蔥卻不覺得擁擠。
“小蓮花你多了兩片葉子……冬妹妹你曬太陽曬得粉嘟嘟了……這麽漂亮小心讓人嫉妒哦……”簡路一盆盆地和她的小寶貝打招呼,叫着她起的名字,“小胖墩你怎麽沒精打采的啊,我把你往外挪一挪……”
她去住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些綠植了,寫下了滿滿兩張的注意事項,給了張阿姨、簡寧甫各一份,又在陽臺上貼了一份,幸好,現在看起來,小寶貝們還都在茁壯成長。
“小黑,你怎麽跑這裏來了?”簡路輕呼了一聲,心疼地捧起了一盆黑法師。
這盆黑法師已經種了兩年了,葉片薄卻有力,優雅地舒張着,邊緣微微卷曲,最上面的幾片已經在光照下成了黑紫色,看上去神秘而冷傲。
原本應該下面的也已經開始變紫,可簡路不在,不知道誰給它挪了個位置放到裏面來了,光照太少了。
簡路将它搬到了最上面,安慰道:“乖,別生氣啊,這就把你放上來。”
陽光照在它的葉片上,黑紫色染上了一層光澤,看上去愈發雍容。
簡路盯着看了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樂了。
這黑法師像一個人。
取出手機,對着黑法師左拍右拍,選了一張最滿意的給華梓易發了過去:你看,我養的小黑,漂亮嗎?
發完盯着頁面看了好一會兒,沒人回複。
她有點沮喪,随手把手機塞進了口袋裏。
“呦,小路回來了。”有人在客廳裏笑吟吟地打招呼。
簡路連忙站了起來,有點意外地應了一聲:“咦,方姐姐,你也在啊?”
作者有話要說: 日行一善,大少請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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