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黑法師(十一)
方敏是簡寧甫很早以前帶的研究生,已經快四十了,不過氣質很好,化着淡妝,披肩的卷發,白襯衫、小背心加闊腿褲,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優雅和知性,看上去都不像是個十歲孩子的媽媽。
她前幾年婚姻、工作都不太順心,求到了簡寧甫這裏,簡寧甫同情她離了婚又獨自帶了個孩子,就讓她跟着做助理的事情,幫助整理資料、安排行程,方敏對這些事情駕輕就熟,很快就上手處理得井井有條,有時候簡寧甫工作一忙起來,她還幫着照料一下家裏,一來二去,便成了簡寧甫家裏家外不可或缺的助手,對簡路也很關心體貼,經常愛教導她一些自強自立的道理。
“是啊,我來替教授整理一下資料,張阿姨不懂這些,你也不在,書房都亂糟糟的。”方敏淺笑着抱怨。
簡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麻煩方姐姐了。”
“好了,別弄這些東西了,手上都沾了泥了,”方敏招呼着,“過來洗洗手,快吃飯了。”
“我弄完這一盆。”簡路指了指黑法師。
“這是啥東西啊?半黑不黑的,我怕曬壞了,就替你放裏面了。”方敏笑着說。
客廳裏的簡寧甫說話了:“你什麽時候搬的?我不是和你說了嘛,小路的小寶貝們你別動,上面的小紙條都貼着呢。”
方敏怔了一下:“這樣啊,不好意思小路,沒把你的花弄壞吧?”
“不會壞的,”簡路連忙道,“就是光照不夠沒變色而已,重新放回去就好了,再過兩三個星期等它葉片聚攏開始休眠了才能減少光照。”
方敏的眼神滞了滞,嘴角的笑容依舊,打趣道:“你對這些花可真花心思,我都要替你爸爸嫉妒了。”
“就是,”簡寧甫樂呵呵地道,“眼裏就只有她的寶貝。”
“才不是呢,爸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簡路嘟着嘴撒嬌着。
“好好好,信你,”簡寧甫顯然很受用,“看你以後男朋友來了還會不會這樣說。”
正說着,張阿姨從廚房端出了一盆湯來放在餐桌上,捏着耳朵招呼道:“菜好了,快來吃飯吧。”
簡路去洗了手,簡寧甫把方敏也留了下來,四個人一起坐在了桌旁。
“小路多吃點,”方敏夾了塊紅燒肉到簡路碗裏,叮囑道,“在學校裏三餐一定要準時,要不然傷胃,年輕的時候還沒覺着,年紀大了就出來了。”
“嗯。”簡路乖乖地應了一聲。
方敏看向簡寧甫:“簡老師,小路這麽乖巧漂亮真讓人羨慕,不像我兒子,這才九歲,簡直就要上房揭瓦,我每天都要被氣上好幾回。”
一誇簡路,簡寧甫比誇自己還要高興:“那是,你沒瞧見小路小時候,那才叫可愛的呢,粉嘟嘟的,洋娃娃一樣。”
“我剛才整理相冊的時候看了,”方敏笑着說,“特別可愛,真想把她從照片上拽下來親一口,怎麽沒有她很小時候的照片啊?剛出生的或者兩三歲剛剛走路的時候,那一定更可愛。”
簡寧甫怔了一下,不悅地道:“你怎麽動相冊了?”
方敏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地道:“這我不是看着書房太亂了就都整理了一下,要是你不喜歡,以後我就不碰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簡寧甫皺起了眉頭,“我們搬過一次家,以前小時候的照片不小心丢了,我和她媽心疼了好久。所以,那些相冊都比較寶貝。”
“明白了,”方敏臉上的委屈一掃而空,“簡老師,我有什麽做的不對的你直接批評就好,你總是一個人在家,生活上又粗枝大葉,我不照看着點誰照看着?小路,對吧?”
簡路連連點頭。
其實方敏作為助理的确挺稱職的,陳莨剛去的那一年,簡寧甫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無論工作還是家庭,都亂成了一團,和幾個親戚也鬧得很不愉快。
而方敏的到來,讓簡寧甫從亂成團的工作中騰出了手來,有了時間可以照顧簡路的學習生活,一切才走上了正軌。
一段小插曲就此過去,大家說說笑笑,吃完了午飯。
末了方敏告辭的時候提醒道:“簡老師,書房裏的資料都替你分門別類弄好,還有些相冊、書籍我也替你收拾了一下,對了,周一一早別忘了,九點的飛機去際安市參加年中學術研讨,我會提前三個小時打電話過來……”
“不用了方姐姐,”簡路飛快地接口,“我早上在的,我會定好鬧鐘提醒爸的。”
方敏怔了一下,笑着點了點頭,告辭走了。
簡路有點納悶,不知道剛才是不是她看花眼了,好像方敏看起來有點不太開心。
難道她剛才說錯話了?
可她是一片好意啊,哪能總讓方敏這麽辛苦。
心裏犯着嘀咕,簡路下意識地到了書房。
果然,原本亂七八糟的書架整整齊齊,書桌上一塵不染,一眼看過去賞心悅目。
簡路看了書桌半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得勁。
“欸,相框呢?”
原本書桌上放着一張他們家的全家福,現在不見了。
那張照片是她六七歲的時候拍的,一共兩張,一張放大了放在簡寧甫的書桌上,一張小的就放在她的皮夾裏。
她着急地找了一圈,終于在書櫃靠窗的角落裏找到了,窗戶開着,陽光灑在照片上,一家三口甜蜜地笑着,陳莨娴雅溫柔,簡寧甫俊朗帥氣,中間的小女孩臉蛋圓滾滾的,齊耳的花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紅嘟嘟,活脫脫一個畫報裏的小公主。
簡路拿起來,指尖輕輕摩挲着自己的臉,腦中閃過一絲疑惑。
的确,這好像就是她最小的照片,六七歲的模樣,再早就沒有了。
不過她的照片也不是什麽大事,丢了就丢了,全家福沒丢才是最重要的。
對着相框裏的自己親了一口,簡路把它重新放回了書桌上。
手機震動了一下,簡路拿起來一看,華梓易居然回複了,雖然這回複只有兩個字,透着一股子高冷範兒。
大奸臣:一般。
簡路忽然很懷念昨晚和她一起敲牆壁的華梓易,還有那些叮囑她好好睡覺的留言。
就不能多溫柔一點時間嗎?
她嘟起嘴,回了過去:你喜歡多肉嗎?
大奸臣:一般。
小棗兒:你覺得屋頂種些多肉怎麽樣?還有,你喜歡浪漫的還是清新的?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大奸臣:随便。
小棗兒:随便好難啊……
大奸臣:那就各做一套我來選。
簡路一頭栽倒在了床上,一不小心碰到了腦袋上的腫塊,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好吧。
老師說過,在沒有成為說一不二的園林大師以前,甲方是最大的,要盡可能地滿足他們的各種變态要求。
她學了快一年了,一直紙上談兵,最多也就只能家裏的陽臺上過過瘾,現在好不容有了一個設計實踐的機會,又是這麽大的屋頂花園,可以把自己以前腦子裏想的那些東西盡情揮灑,怎麽可以錯過呢?
小棗兒:好的好的,你放心,等期末一過就畫設計圖給你,好不好?
大奸臣:或者作品集可以發給我先看看。
作品集?
簡路有點懵,搜腸刮肚地想了想,急中生智回複道:我有現場的作品,給你看我的陽臺。
華梓易坐在吧臺旁,一手拿着酒杯,一手點開了手機。
聊天的界面上發過來了一段小視頻,軟糯的聲音響起:“華梓易你看,這是我的多肉架,很可愛吧,都長得很好哦;你猜這是什麽?一粒一粒垂下來圓嘟嘟的,珍珠吊蘭,像不像珠簾子……”
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不過,可以想象她此時此刻的神情。
一定和看着那棵香果樹時一樣,嘴角漾着笑容,眼裏閃着光芒。
其實,昨晚他說要建屋頂花園只不過是臨時起意。
簡路受了驚吓,弗蘭克是他的表弟,又在他的別墅裏,和他脫不了幹系。
就算是對簡路的補償吧,雖然在屋頂建個花園總讓人覺得好像頭頂上灑土。
不過,這小陽臺和別墅的屋頂花園,有什麽可比性嗎?
“稀奇了,你看什麽呢?笑得這麽……暧昧。”有人從後面攬上了他的肩膀。
華梓易關了視頻,神情自若地道:“眼花了吧。”
“不至于啊,我才二十六,這就老眼昏花了?”那人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
“你是得注意點,可能是最近泡妞泡得腎虧的後遺症。”球臺旁有人拄着球杆正色道。
……
這是一家私人俱樂部,華梓易的大學同學、泡妞泡得腎虧的齊家公子齊懷嵂開的,而旁邊作陪的也是華梓易的好友,顧彥行,軍人,某特種部隊上校,剛從國外執行任務回來。
三人都曾經在北都大學學習,又曾一起經歷過風雨,感情莫逆。
今晚是齊懷嵂做東,起因是他談成了一個項目,雄心勃勃地準備開辟海外市場。
雖然齊懷嵂對視頻很感興趣,但華梓易不想說的事情,誰逼都沒用,他也只好忍着好奇,繼續和好友天南海北地胡吹。
快結束的時候,顧彥行忽然想起了什麽:“梓易,我回國前去了一趟安普頓,在大使館門口看到了你繼父,他和一個參贊好像很熟的樣子,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華梓易的眼神一滞。
言冠文在N國的身份是假的,是為了逼他留在N國,由華梓易的外公一手操辦的。
他去大使館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醋哥也要來點高冷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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