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買菜

都是好天,連着兩個大太陽，廚房的穿山竈幹得不能再幹。苗勤之很快拆掉了土磚做的臨時竈臺，把鍋安到了第一個竈孔上。

就是可惜,苗家暫時只有一口大鍋，連個燒水煮飯的羅罐都沒有，後頭三個竈孔都用不上,只能暫時封蓋起來。

苗勤之試用了下,新竈非常合他心意。他決定明天中午就請大夥兒來家裏吃飯。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苗勤之早早就起床騎上苗良借給他的自行車前往縣城。到了縣城就徑直朝着縣城最大的菜市場去。

到采石場才剛六點，正是是菜市場最熱鬧的時候，賣菜的吆喝聲和買菜的讨價還價聲彙成了小縣城最溫暖的煙火氣。

苗勤之推着車從菜販中間走過,很多縣城周邊鄉村的村民挑着自家種的辣椒茄子豆角之類的應季蔬菜來賣。

見到苗勤之經過,便都問了起來：“小夥子,正宗本地辣椒,特別辣，要不要來一斤？”

“水嫩嫩的茄子，炒着吃蒸着吃都很鮮嫩，要不要來兩條？”

“本地小黃瓜,脆脆甜甜的,沾糖沾鹽都好吃,拿幾根走？”

苗勤之擺擺手，笑着拒絕：“不用了,家裏都有。”确實,甜水村什麽都缺,蔬菜還是不少的。多的吃不完,還能拿來喂豬。

進菜市場前,苗勤之已經想好要做什麽菜。除了麻辣小龍蝦，他還打算做一個幹燒豬腳，一份紅燒肉，一份三杯雞，湯的話，就是水晶肉丸。

雞他出門前，趁着天未亮，雞都在窩裏，抓住綁好了。

苗勤之徑直朝着肉鋪過去，挑了個肉最新鮮的鋪子，苗勤之挑了塊前腿肉，捏了捏，肉質十分緊實，“老板，你這肉質量真不錯。”

“那可不。”老板笑着應道，“來一塊？”

苗勤之點了點頭：“豬腳也拿三只，都要前腳，回家做幹燒豬蹄。”

“行嘞，您懂行。”老板給他挑了三只精瘦緊實的豬前腳，前腳肉緊實，瘦肉多，還有豬蹄筋，幹燒味道最好。後腳肉松散，适合炖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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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肉和豬腳，又見案板上有幾只剃光了肉的大棒骨，苗勤之笑道：“老板，這骨頭怎麽賣？”

“骨頭沒肉，不要錢，你要的話送你兩根，回去炖湯喝。”

“行，多謝老板。”苗勤之付了錢，拿上肉、豬腳和大棒骨準備離開。

經過水産區時，一條肥碩的大草魚突然從水盆裏蹦了出來，落在了苗勤之腳邊。苗勤之彎腰去撿，那條魚又蹦了兩下，每次都能彈出成人巴掌高。

苗勤之抓起那條魚，魚尾啪地一下打在苗勤之的手背上，扇出一片紅印子。這魚一看就是野生的，有勁兒，不管是切片做水煮魚，還是用番茄調汁，做一個酸甜魚片，又或者剁成肉茸做空心魚丸湯都很好。

苗勤之想着，将魚遞給攤主，決定買下來：“老板，這條魚幫我稱了裝起來。”

“好嘞，九斤六兩，八毛一斤，七塊六毛八，拿七塊五就行。”老板接過錢，找了五毛錢給苗勤之，又道：“要不要幫殺？”

“不用。袋子裏幫我裝點水，免得魚在路上死了。”苗勤之接過袋子，挂在車把手上，那只倔強的大草魚還重重彈了一下，激出幾點水花。

他騎上自行車，準備離開菜市場時，在路口遇見一個賣蓮藕的菜販子，頓時想到了蜜汁蓮藕的味道。他準備做的幾道菜，或辣，或味濃醇厚，肉吃多了也膩味，做個甜品給大家改改口也不錯。

于是又從自行車上下來，親自挑了幾節雪白的嫩藕，稱重付錢後，看到放在老板背後的筐裏墊了幾張荷葉，便問道：“老板，你墊筐子的荷葉能送我幾張嗎？”

苗勤之買的肉多，原本是打算做一個紅燒肉，一個水晶肉丸，現在看到這麽新鮮的荷葉，頓時改變主意，不做紅燒肉，改成荷葉肉。

荷葉肉是道家常做法，比較簡單，肉切片，雞蛋、鹽、味精、百合粉、胡椒粉和五香粉及清水拌勻裹漿，鮮荷葉焯水邊軟，切成大小适中的薄片，每片荷葉過上兩片肉，然後上蒸籠大火蒸兩個小時，這道菜便成了。

“沒問題，你要就都給你好了。”老板二話沒說，把筐裏的荷葉都撿了出來，塞給了苗勤之。

他的藕品質好，藕種是他特意從許昌買回來的，當地的蓮子聞名全國，藕也是白嫩香脆，當水果生吃都行。和本地黑皮藕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買藕種費了大價錢，所以這藕價格也不便宜，來來往往的顧客，問過價錢後，轉身就走了。苗勤之是第一個買他家藕的人，開門紅，是個好兆頭。

老板把荷葉塞給苗勤之後還忍不住誇贊自家的藕：“我這藕味道是真不錯，你帶回去嘗嘗，嘗過之後絕對喜歡。”

苗勤之點了點頭：“您這藕是用許昌的藕種種植的吧？養的真好，一點也不輸給許昌當地的藕。”

聽到苗勤之這麽懂行，賣藕的老許高興壞了：“小夥子懂行！沒錯，這藕種是我特意從許昌那邊的藕商手裏買來的，花費不少精力呢，養了大半年，今年剛上市。”

“你說說我這好品質，比咱們本地的黑皮藕價格貴點那不是應當的？偏那些個人只看到價格，完全看不到品質。”

“我覺得大家可能是少見這麽白嫩的藕，所以還不太了解您這藕的好。過段時間，您這藕絕對是供不應求。”

“哈哈，小夥子借你吉言。”苗勤之說的老板高興壞了，忙又從筐裏抓了一節藕硬是塞到苗勤之手裏，苗勤之不收他還不樂意，“拿着，這藕大爺我送你吃，快裝袋子裏。”

“行，那就多謝大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應了苗勤之的話，在他走後，果然有懂行的人來老漢那裏買蓮藕。

人都有從衆心理，其他人見了也湊了過去，聽說是許昌進的新品種，也都拿上兩節三節的，打算帶回家嘗嘗鮮。這一嘗，還真發現了這藕的好，無形中倒是多了許多回頭客。

不過後續這些苗勤之自然是不知。他買了蓮藕，去幹貨店買了些香料配料，看到蓮子和綠豆，想到冰鎮蓮子綠豆沙的細膩爽口，于是又稱了一斤蓮子，五斤綠豆。

夏天沒有什麽飲料比蓮子綠豆沙更消暑解渴。

苗勤之買好東西從市場出來，正準備回家，忽然聽到前頭一陣喧鬧，他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他騎上車準備離開。就聽得人群裏傳來一聲：“這孩子也是可憐哦。”

又有人道：“可憐什麽，像個猴一樣。哪個姑娘家像她一樣，比男娃子都皮，打起架來兩三個同齡男孩子都打不過。”

最初那人又道：“那能怎麽辦？總不能因為長得像個兔子，就真像個兔子一樣膽小怯懦，任人欺負吧！”

“你說的也是，像她這樣的孤兒，不兇惡點怕是根本活不下來。”

苗勤之聽着，心底不禁浮起一絲淡淡的傷感。他看向人群，就見一個看起來五六歲，頭發很短，渾身髒兮兮臉色黢黑，看不清是男是女的小孩子擠過人群，從他身邊跑過。

沒一會兒，一個矮胖矮胖的中年男人罵罵咧咧的追了過去：“死丫頭，趕緊給我回來。”

那丫頭腿腳麻利地很，跑着跑着還要回頭撩撥那中年男人：“我不，這本來就是我應得的。”

那中年男人是廢品收購站的，平時慣會看菜下碟，遇到長得兇的中年人來賣廢品，他不敢壓價，碰到老人孩子，就明裏暗裏的壓價。

一般人事後發現老板少給了錢，或是為了面子或是不好意思去讨要，就只能認栽。沒想到這小丫頭，倒是無知無畏，居然去把錢“要”了回來。引得這男人追了幾條街。

菜市的人都認識這兩人，也都頗厭惡這廢品老板。大家也不明着得罪人，只不着痕跡地絆下腳，擋個路，讓他追不上那小丫頭，沒一會兒，小女孩已經跑的沒影了。

小西跑出老遠，确定廢品老板沒有追上了才停下腳步，雙手叉腰喘得厲害。等她平靜下來，從褲兜裏掏出一把毛票，一毛兩毛一塊兩塊，加起來還不到十塊錢，小丫頭看着這一把毛票，心裏很滿意。

她辛辛苦苦撿廢品，風吹日曬的，該給她的錢，那死胖子憑什麽不給？

苗勤之回到家才八點半。他找了個盆，裝了半盆水，把袋裏的魚倒了進去。這魚生命力還挺活潑，剛進盆裏，就一甩尾巴，激出一地水花。

苗勤之看着大魚笑了笑，決定了，這條魚先養着，過兩天殺了，半邊切片做個酸甜魚片，半邊剁細茸，做個空心魚丸湯。

定好這條活潑大草魚的結局後，苗勤之開始打水洗肉，給豬腳脫毛。

李翠芳端着碗從門口出來，看到苗勤之洗肉，頓時嘲諷道：“喲，老太太還說你的工資都寄回家了，手裏沒錢，這才剛分家又是買肉又是買豬蹄的，這叫沒錢？”

苗勤之擡起頭瞥了李翠芳一眼：“大嫂要是不忿，不然還是不分家吧？不分家，有肉一起吃，有錢一起花，也挺好。”

李翠芳臉色一變，抱着胸警惕地看着苗勤之：“你想都不要想。都分家了，誰和你有肉一起吃，有錢一起花。”

苗勤之幽幽嘆口氣：“我就知道大嫂不屑吃我買的肉。本來我還想着晚上煮了肉和豬蹄，也送一碗給大嫂嘗嘗，但聽你這麽說，我還是不為難你了。這肉啊，還是我們自己吃吧。”

李翠芳：“我不——”為難。

她話還沒說完，苗勤之已經別過了頭，“大嫂還是別說了，我現在很難過。水井你用吧，我洗好了，先回去了。”

說着端起盆，拿上菜刀，轉身走了。

李翠芳：“……”

苗小喵剛起床，知道苗勤之已經回家在屋後的水井邊洗肉，馬上倒騰着小短腿來找他。剛過來，就看到這一幕。

小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總算知道自己像誰了。看樣子她爹也是個精怪呢！

苗勤之很快走了過來，苗小喵沒他走得快，直接抱住苗勤之，吊在他腿上，讓苗勤之帶着她走。

進屋後，苗小喵仰着頭問他：“爸爸，你真的要給大媽送肉？”

苗勤之想了想，搖頭：“不！”他又不是傻子，人家都要打他的臉，難得他還把另一只臉湊上去讓人家打？

“嘻嘻。”苗小喵嘿嘿賊笑兩聲，“爸爸，大媽這一天估計都得懊惱死了。”

父女兩走後，李翠芳站在水井邊，愣了幾十秒，猛地一拍嘴巴，才滿心懊惱地端着滿籃子的髒碗回到屋裏，連碗都忘了洗。

等倒座傳來幹燒豬蹄的濃郁香氣，李翠芳長滿草的心底就更懊惱了，撓心撓肺地生氣——李翠芳啊李翠芳，都怪你這張破嘴，不然不就能白得一碗醇辣味濃的幹燒豬蹄。

作者有話說：

你們應該能看出來這個小姑娘是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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