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是人

掙到了錢,大家也不覺得累了,一個個的健步如飛,就恨不得一下子飛回到家。早上從家裏走到曹大姐家還花了兩個小時,晚上回去卻只用了一個半小時。

不過盡管如此,等他們回到村裏,天也已經黑了。好在都帶了手電筒,各自從随身的口袋裏拿出手電筒,便分開各自回家了。

苗勤之到家就發現老娘還有三個兒女都在等着他。苗老太看到苗勤之,馬上給他倒了杯熱水,道:“喝點水,冷壞了吧。”

“還好,走路不冷。”苗勤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熱水緩了緩,

放下竹杯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紅包,對着幾個孩子晃了晃,“看到沒,大紅包!”

苗小喵一看到紅包就激動了,抱着苗勤之的大腿,墊着腳從他手裏把紅包搶了過去,“我數一數。”

一家人也不怕冷,圍着八仙桌,看着苗小喵把紅包裏的錢幣拿出來。

苗勤之和曹大姐夫妻兩約定好的工錢時一道菜一元錢,一桌席面十八道菜,就是十八元,十五桌便是二百七十元。

而這裏有三十張十元,總共便是三百元。除了原本商量好的工錢,曹大姐還另外給了三十元紅包。可是不小一筆錢了。

“三百塊,可抵得上從前辦三次酒席了。”苗老大高興道,“看來以後還是要多接這種席面。一個月能接上十次,那就是三千元,只要四個月,咱們家都能成萬元戶了。”

“萬元戶?我們家要成萬元戶了?”苗東眼睛一亮。九十年代的萬元戶可不得了,那都是村裏頂級富豪了。

“嘿嘿,嘿嘿。”這是苗小喵發出的笑聲。明明他們家後來也不缺錢了,家裏給她發的零花錢都是以十萬計數的。可現在他們家,開局一座破屋,能成為村裏的頂級富豪,可不得了。

眼看着家裏的都要被這筆巨款迷暈了眼,苗勤之不得不主動給大家潑潑冷水,他道:“這樣的席面畢竟少有,辦一次席面能有百來塊錢,也很不錯了。”

苗勤之話一出,瞬間戳破了大家幻想的小泡泡,苗小喵幽怨地看了一眼老父親,沒好氣道:“爸爸,你太掃興了,就不能讓我們多幻想幻想嗎?”

苗老太也道:“你看看你,瞎說什麽大實話。”

苗勤之無奈:“你們別太貪心了。以前我一個月工資也才一百六十五呢,現在兩天時間就能掙到原來一個月的錢,算是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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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是。”苗老太回過神,點了點頭:“是不該太貪心,免得財氣都被吓跑了。”

她把桌上的紙筆攏了攏,推到苗勤之面前:“快把錢都收起來,餓了吧,廚房裏有飯菜,我去給你端過來。”

苗勤之把錢收了起來,點點頭:“還真有點餓了。”

能不餓嗎?又是整理碗碟,又是洗刷,又是找人的,還走了一個半小時的路,中午一點多吃的那點飯菜早就消化完了。

苗老太聞言,忙去廚房把溫在熱水裏的飯菜端了過來。苗勤之接過飯菜,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數完錢,興奮勁兒過了,苗小喵打了個哈欠,覺得有點困了。

她現在的作息養生到了極點,每天七八點就打哈欠要睡覺,一覺睡十多個小時,早上六點準時醒來,中午還有午休兩個小時,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她要睡一半。

苗老太看她昏昏欲睡,忙打了熱水來,喊三個小孩:“都來洗臉洗腳。”

冬天天冷,天天燒水洗澡不現實,洗臉洗腳再擦個屁屁就算是将衛生的了。苗小喵暈暈乎乎任由苗老太拿熱毛巾給她抹了臉,又泡了泡小腳丫,迷瞪瞪地躺在床上,就要睡着了。

三個孩子都去睡了,苗勤之突然想起來,他們走時,曹大姐還給他們準備了個小包裹,他把包裹翻出來,遞給苗老太:“裏頭有一些主家送的饅頭、豬油膏還有糖果餅幹。”

“糖果,餅幹?”苗小喵耳尖聽到了這兩個詞。

想到糖果甜滋滋的味道還有餅幹酥脆的口感,苗小喵差點都忍不住流出口水。想她前世,多少高檔糖果餅幹,就是進口的,她都不碰一下,就擔心攝入熱量過高,胖了!

一朝回到物資匮乏的九五年代,後世超市裏打着促銷的水果罐頭、法餅、桃酥、雞蛋糕,全都成了難得吃到的美味。

雖然苗勤之做酒席大廚掙了些錢,可家裏的花銷還是太大了。不說多了,兩個哥姐的學費每年就得小一千。還不提她和苗老太這一老一小,之前天剛冷,祖孫兩雙雙感冒了。

苗老太的鼻子堵了小半個月,苗小喵則發了燒,在村外的衛生院打吊水打了三天,愣是不退燒,送到醫院,發現是肺炎,住院加吃藥,把苗勤之辛辛苦苦一個月攢的錢全耗在了醫院。

所以就算家裏比之前寬裕了,他們還是不敢随意花錢。偶爾買點魚肉給家裏人補充營養就算了,至于餅幹糖果之類的小零食,那是想也不要想。

只苗勤之幫人做席面,偶爾會有一些主家送的糖果,但這樣的情況也很少。一個,每個月裏請苗勤之做席面的天數并不多,平均下來一個月六七次吧。

二個,所有酒席中,婚喪嫁娶、過屋周歲,只有結婚嫁女有喜糖,碰到這種席面就更少了。再一個,也不是所有主家都那麽大方,會給主廚發糖送點小禮物,所以他們家能吃到糖果零食的次數也比較少。

吃不到,誘惑可就大了。不然為什麽會有古語,說饑餓才是最美味的食物。餓久了,吃啥都香。

同理,許久吃不到糖果,便是她前世瞥都懶得瞥一眼的劣質雜牌糖果,苗小喵都照吃不誤。

躺在床上将睡未睡的苗小喵一聽糖果二字,瞬間驚醒了。她從床上爬下來,塔拉着鞋子,跑到了房門口,探着頭去問:“爸爸,有喜糖?”

苗老太:“……”

“饞嘴的貓兒!”

見她棉襖也沒穿,苗老太忙拿被褥把人裹了起來。

苗小喵雙眼晶亮地看着苗老太拆包裹,大袋子裏另裝了兩大一小三個袋子,一袋子雪白的豬油糕,一袋紅白雙色的開花饅頭,最後一個略小的袋子,裝得是苗小喵尤其期待的餅幹糖果。

苗老太把豬油糕和饅頭放到桌上,然後打開了糖果袋子。

苗小喵舔了舔舌頭,看向這些糖果——大白兔、喔喔、水果糖、話梅糖、花生、紅棗、桂圓、還有中間有白色糖霜夾心的夾心餅幹,哇哦,還有巧克力!

都是高檔貨啊!

苗小喵的小手徑直伸向了巧克力,她都多久沒有吃到這東西了,然後啪地一聲,被苗老太打回去了。

“今天太晚了,留着明天再吃。”

苗小喵:“可我現在就想吃嘛!”

苗老太一點也不慣着她:“不怕再像上次那樣,吃着吃着睡着了,喂給了頭發,最後扯扯不掉,洗也沒法洗,最後拿剪刀把腦門剪個缺口出來?”

苗小喵:“……”

苗老太說的還是苗勤之第一次往家裏帶喜糖的事兒。

十分劣質的水果硬糖,吃進嘴裏一股香精味兒,但對一個長年累月吃不到糖的小孩來說,劣質的水果糖那也是糖啊。

一包糖,總共有十顆。家裏五個人,每人分兩顆。

苗小喵可興奮壞了,兩顆糖,一顆她藏在了枕頭底下留着以後吃,一顆含在嘴裏躺在床上慢慢吃。結果她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糖從嘴裏溜了出來,在枕頭上打了個滾,最後黏在了苗小喵的腦門上。再加上她睡覺又不老實,睡夢中喜歡扭來扭去,一顆糖也左滾滾右滾滾,然後把她腦門上的頭發沾得死死的。

扯扯不下來,梳梳不動,洗都洗不掉,苗老太一煩,幹脆利落拿着剪刀把她腦門那塊的頭發全給剪掉了!讓她禿頭禿了大兩個月,才長回來一圈劉海。

不僅如此,這件事還成為了她的黑歷史,村裏人見到她,看到她那個光禿禿的腦門,都要戲谑一番。

想到這裏,苗小喵敗了興致,她癟癟嘴:“不給吃就不給吃嘛,總揭人短幹嘛!”然後從被褥裏伸出手,看向苗勤之:“爸爸我困了,你抱我回屋。”

苗勤之無奈,忙把人抱回房間,裹好被子看着她乖乖躺着準備睡覺,然後才出了房門。

他對苗老太道:“媽,您都知道她好面子,還非得提這一茬做什麽?”

“我也是嘴巴一禿嚕,沒多想。”苗老太說完,自己也後悔了。

那麽小的個人,不知怎麽地那麽好面子。之前每天跟着她去溪邊洗衣服,後來頭發被剪掉,又被村裏人戲谑了幾次,連門都不肯出,直到頭發都長出來,才肯跟着她到鄰居家串門。

苗老太把豬油糕還有饅頭裝進籃子裏,蓋上遮灰的粗布,然後挂在了堂屋的房梁上,家裏老鼠多,不挂在空中,老鼠就會光顧。

她接着又把沒有包裝容易壞的花生紅棗桂圓以及夾心餅幹單獨挑了出來,然後才一起塞到櫃子裏。母子兩略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兩人都不知道,此時跟着苗勤之而來的小身影就躲在苗家門口的屋檐下。

苗家門口是略凹向堂屋的,中間是門檻和石頭鋪成的階梯,兩側各留了一個一平方米左右的平臺,一側是雞窩,另一側堆了許多松針。

她覺得冷,不自覺地往蓬松厚實的松針堆裏鑽,最後只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

老人覺少,苗老太四點多就醒了,略躺了半個小時,沒到五點她就起床了。老太太穿好衣服,準備把堂屋的火塘點起來,這樣等家裏小孩起床,屋裏有火烤也不會冷。

她裹着棉襖,打開門準備抓把松針引火,手一抓去,沒感受到松針獨有的紮刺感,反而軟軟的,而且還有溫度。

苗老太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家裏雞夜裏冷鑽到了松針裏,可雞應該也沒有鼻子嘴巴的吧。

老太太眯着眼睛,定睛看去,心裏咯噔一下,要死哦,這哪裏是雞,這明明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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