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沒找到

那孩子臉黑,嘴唇因為天冷也凍得烏黑發紫，但這不是最關鍵的，關鍵是她的嘴唇。上嘴唇,唇珠的位置裂開了一道口子，把嘴唇劈成兩半，恰好就是人家所說的兔唇。

苗勤之忍不住盯着那裂開的唇瓣,鄭小米說過,她的小孩天生兔唇。八年前丢的，說明那女孩兒已經八歲了。但這孩子看起來才五六歲，個子小小的，有些對不上。

可這孩子黑瘦黑瘦的，穿着一身破舊不得體的棉衣,大冬天的也沒人管讓孩子自個兒在村裏游蕩找食物,就不像是被家裏人關心呵護的。若是這樣,孩子營養不良,長得矮小些也是有可能的。

苗勤之回過神，剛開口：“孩子，你叫什麽名字？”然後就見小孩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一溜煙跑了。

“唉,你別跑啊。”苗勤之一喊,小西跑得更快了。

小西不喜歡自己的兔唇。因為那讓她和其他小孩子顯得很不一樣。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不一樣就意味着異類,意味着會被排斥。

孤兒院的孩子并不會一直留在孤兒院，幸運的遇到了不能生育又想要孩子的夫妻就會被收養,擁有屬于自己的爸爸媽媽。

小西很小就在孤兒院了,卻一直沒有被收養。就算老院長再三向收養人介紹她,可只要一看到她的臉,看到她異樣的嘴唇,那些收養人就會退縮。

他們不想帶一個長相異樣的孩子回家。老院長去世後，新院長是老院長的兒子，他并不樂意守着這一屋子孩子，除了有人來孤兒院視察，其他時候他都不會在孤兒院出面。

顧嬸是孤兒院裏唯一一個員工，負責給他們洗衣服做飯，原來老院長在時，顧嬸對他們不好但也不算壞。老院長走後，新院長把院裏的事情都托付給了顧嬸，不到一年顧嬸便把她的遠方侄子小胖帶來了，給大家準備的食物也越來越敷衍。小西這兩三年都沒這麽長過個子。

顧嬸還不允許他們自己攢私房錢，小西這才跑了出來。避開人在外頭躲的這幾天，雖然時常找不到吃的餓得發慌，但也沒有人時常盯着她的嘴唇。

或說一臉惋惜地說一些“這姑娘五官長得還是不錯，就是可惜了這張嘴不行。”或是充滿侮辱性地罵她“野孩子，兔子精。”

可苗勤之的目光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是那個長了一張“兔子唇”的小西。所以盡管苗勤之的目光裏沒有流露出什麽異樣的同情或者嫌惡的情緒，小孩依然難以接受。

眼看着孩子就要跑遠了，苗勤之忙要去追，苗勤之來追，她跑得就更快了。小姑娘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苗勤之，手裏還要護着碗裏的飯菜，腳下跌跌撞撞的，好幾次都差點被地上的雜物絆倒了。

苗勤之不敢深追，怕她倉促之下摔個好歹，只好道：“小姑娘你別跑了，別摔跤了。我不追你了，你慢慢來。叔叔找你是有點事兒，待會兒來還碗筷，咱們再聊。”

他說着停下了腳步，小西又跑了一段路，見苗勤之确實停了下來，才放緩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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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叔叔沒有惡意，我只是有事想問問你。”見小西停了下來，苗勤之再次上前兩步，便見她擡起腳又準備逃跑。

苗勤之只能退了回來，就見小姑娘探着頭往回望，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了驚吓的小動物。

“三小子，三小子，曹大姐夫妻來了。”苗勤之嘆口氣，又聽小嬸林紅豔一直在喊他，只好留下一句：“我真的沒有惡意，你先吃飯，吃完飯來還碗，我們再說話。”然後便回到了廚房。

曹大姐的男人是一個五六十歲，皮膚黝黑精瘦的男人，看到苗勤之，他一把握住了苗勤之的手，笑道：“苗師傅，年紀輕輕，大有所為啊。”

“你這桌席面辦的好，來吃席的客人就沒有不說好的，有好些親戚都在問我請的是哪家大廚呢。”

被誇總是讓人高興的，苗勤之回握住曹大姐夫的手，笑道：“也是您家備的食材好，不然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不是？”

“都好都好。”曹大姐夫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紅包，紅包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目光都盯在了曹大姐夫的手上。

果然便聽曹大姐夫道：“這兩個紅包呢，龍包是苗師傅您的工錢，虎包是在座這些幫廚師傅們的工錢。”

聽這話說得，幫廚師傅，可比幫工雜工好聽多了。大夥兒樂呵呵的，都很高興，不過最讓大家高興的是錢來了。

“多謝多謝。”苗勤之接過兩個紅包，手摸了摸，有些厚重感。

送完紅包，曹大姐夫婦就準備離開了，“祠堂那邊客人都吃完飯了，其他的就麻煩你們了。家裏那邊還有些客人要招待，工錢給你們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行，大哥您別客氣，我送你。”苗勤之笑着把夫妻兩送出廚房，回過身，見大家都盯着他看，也沒賣關子，直接把畫了大老虎的那只紅包拿出來，道：“這個包既然是大家的工錢，幹脆現在拆了分給大家。”

他把封口打開，裏頭都是十元紙幣，厚厚一沓，苗勤之拿出來，當着衆人的面數了數，總歸兩百二十元，原本約定一人二十元工錢，十個人就是兩百元，這裏多了二十元，看樣子曹大姐夫婦是給每個人多了一元紅包。

他給每人分了二十元，剩下的二十交給了林紅豔：“這二十元每人拿一元，我這裏也沒有零錢，大家回頭去我小嬸家兌換行不行？”

能多一元紅包，大家哪有什麽不情願的，聞言都呵呵笑：“行，這有什麽不行的，回頭我們自己找紅豔/林嬸兌。”

大家的工錢分好了，苗勤之接着道：“錢都拿到手了，咱們加把勁把活兒都幹完。”

酒席全都包給他們，那顧客吃完後，祠堂酒桌上的碗碟盤筷也由他們收回來洗幹淨分好，再由主家還給對應的客人。

大家匆匆吃完飯，奔向廚房邊上的祠堂。鄭小米也趕緊扒拉完嘴裏的飯菜，準備去收碗碟。

苗勤之看向她，本來想告訴她，他在村裏看到了一個兔唇女孩，疑似是她丢失的女兒。

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身為一個父親，他能理解鄭小米的心情，如果小喵丢了，他肯定崩潰地想要殺了那個丢棄她的人。

事情還沒确定，如果告訴了她給了她希望，最後卻發現那孩子不是她的女兒，希望後又絕望，鄭小米未必能承受得住。

苗勤之跟着大家一起去祠堂，一邊收拾酒桌上的碗碟，一邊時刻注意門外，就怕那孩子過來沒看到人，然後又走了。然而一直到大家把祠堂收拾好了，也沒有看到那個兔唇女孩出現。

苗勤之嘆口氣，走到上午女孩躲藏的位置，一看，洗過的碗筷果然就放在原來那塊石頭上。他回頭四處看了看，也沒有看到什麽孩子的蹤影。

收到廚房的碗筷都需要清洗歸類，花色相同的擺放在一起，方便後期主人家歸還碗碟。

苗勤之幫着洗了兩盆碗筷，想了想還是去了曹大姐家，這個村子他認識的只有曹大姐一家人，問問他們村裏有沒有人收養兔唇女孩，總比他什麽都不做，幹等着守株待兔來的強。

見到苗勤之來，曹大姐還以為他有什麽事兒，忙問道：“苗師傅，你有什麽事兒嗎？”

苗勤之道：“大姐，是這樣的。我們村有個孩子丢了，八歲多一點，是個兔唇女孩。她媽媽這些年一直在找，但一直沒找到。剛剛在廚房外，看到有個女孩子，上嘴唇是裂開的。不知道您曉不曉得村裏有沒有哪家好心人八年前收養過一個兔唇的小女孩。”

苗勤之說完，曹大姐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我嫁到這村幾十年了，沒聽說哪家孩子是兔唇的，也沒有誰家收養過一個兔唇孩子。”

“大姐您再仔細想想，我是真看到了一個兔唇孩子。那孩子的媽媽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但一直沒有放棄要找到女兒。”

曹大姐搖搖頭：“真沒有，要有這麽個孩子我瞞着你幹嘛？村子就這麽大，說句難聽的，誰家男人晚上在被窩裏多放了兩個屁，大夥兒都能知道。”

“那親戚呢，您家親戚裏有沒有這樣的人家？”

曹大姐還是搖頭：“親戚雖然不多見，可逢年過節，都是要送節禮的，也沒見過誰家有個這樣的孩子。”

一般小孩他們或許記不住，可兔唇孩子這樣特殊的，肯定是見過就忘不了。

曹大姐說完，苗勤之有些失望。他回到祠堂，順着那孩子剛剛跑的方向找了找，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苗勤之又找了幾個村裏人問了問，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都是沒有。

問過曹大姐後，他心裏已經有了預感，那孩子不是這村裏的人，無緣無故的，人家幹嘛說假話騙他的。再問幾個人，不過是讓自己的預感有更多佐證。

不是村裏的孩子，那孩子到底是哪兒人呢？又是怎麽流落到這個村裏。

下午四點多，辦酒席用的鍋碗瓢盆和桌椅板凳都擦洗幹淨了，幫着把東西都還給鄰居，又把剩下的酒席菜規整好送到曹大姐家，一群人也準備回家了。

現在是冬天，不到六點天就黑了。他們得趕緊回家，不然還得擦黑往家走。苗勤之無奈，只能先回家。看着鄭小米有些漠然的臉，他有些無奈。之前沒說，現在沒找到孩子更無法開口了，只能他多留心，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兔唇孩子的消息。

苗勤之不知道，就在他們一行人離開後，一個小身影也悄摸摸地跟在他們後頭走了。

作者有話說：

苗勤之就像貓薄荷一樣，總能不自覺地吸引到一些小可愛。

今天有事提前下班了，回家也早，難得在不到八點就碼完了，平時都要碼到十一點十二點的。

碼完字，我打算出去跑一圈，今天下雨了，天氣難得涼爽了一丢丢，适合運動一小下下，所以明天還是晚上見，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