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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原山正邪兩方的交戰,已經持續了數個時辰。
法寶漫天飛舞,各顯神通,酣戰的兩方紛紛施展畢生絕學,都殺紅了眼,不把對方打得神魂俱散、死無全屍誓不罷休。
一名黑發紅衣、俊美無俦的男子出現在一處高峰之上,手持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觀望整個戰局。當視線與敵方陣營某個人的視線對上時,男子極好看的臉上出現一抹帶着嘲意的輕笑。
男子把手中油紙傘抛了出去,傘飛向高空,鑽入雲層。油紙傘快速旋轉,攪動白雲以傘為中心聚攏,雲相互擠壓、翻滾,潔淨的白雲漸漸變成不詳的紅色。
正道衆修者齊齊臉色一變。
“是唐師!”
“是唐師的萬邪誅心陣!”
“快護住靈府!”
紅雲聚攏到某個程度,開始迅速鋪開,蓋住整個山頭。所有人頓感天昏地黑,昏暗之中又滿眼豔紅。修者們看到其他人臉上被環境映出一片詭異的紅,有些人差點被吓得驚叫出來。
陰風陣陣,陰風中又夾着鬼哭狼嚎。
修為不高者當即冷汗直流,打坐下來護住靈府,卻一點用都沒有,心神還是不斷受到影響,控制不住地冒出無數情緒,動搖心神。
數不清的惡鬼像蟲子一樣,接連不斷從紅雲中扭動着擠出來,飄向山頂的修者們。
為抵抗陣法對心神的幹擾,修者們必須打坐護住靈府,這樣就沒有辦法出手對付惡鬼,成了白給的肉食。這可是邪道魔尊的萬邪誅心陣,分神階以及以上的修者只要凝聚心神就能不受影響,分神階以下就別指望了。
最令正道咬牙切齒的魔尊唐師,最令正道聞之色變的萬邪誅心。
可今日,正道有一個人。
方才與唐師對視的那個人手持一把折扇,扇面繪千裏江山圖,他不言不語,靜靜遙望高峰上的魔尊,眼中情緒深邃難辨。一只小鬼爬到他的背上,從他的肩頭探頭看他的臉,沒有眼白的眼睛瞪得很大,張開占了大半張臉的嘴巴:“嘻嘻,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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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小鬼,神态自若道:“又是這招。”
他打開折扇,翻手,然後放開。
扇落入地裏。
修者們的腳下,一副千裏江山圖逐漸展開。修者們因心神受擾以至面色扭曲,在被納入千裏江山圖後,表情恢複平靜,靈府變得穩定。
有這個人在,就不用擔心了。
“多謝城主!”
“有城主的扇中仙府,何懼魔尊的萬邪誅心陣!”
折扇開出的守護之境發出柔光,扇子主人肩膀上的小鬼碰觸到柔光,發出尖叫,一瞬間飛灰湮滅。
守護之境與血色蒼穹互不相讓,柔光與血光互相抗衡,萬鬼對柔光驚懼厭怒,在鮮紅的天空下盤旋嘶叫,卻難越雷池一步。
正道的修者們趁此機會,使出全力消滅惡鬼。唐師封于傘中的惡鬼每少一個,就會實際性地削弱一份傘的力量,雖然他們也不清楚傘裏到底有多少惡鬼,相信只要一直殺,總會有除盡的時候!
但邪道的魔修衆哪會如他們所願,天原山正邪之戰再度陷入火熱的膠着,與之前不同的是一方挾着紅雲、身伴萬鬼,一方受柔光庇護,悍然無懼。
兩方大能遙遙相望,一邊修為盡施,以己之力,加持己方戰力。這不止是正邪的戰争,更是他們的對決。
這二人,一個邪道魔尊,一個正道龍首,從出生就是對立的,陣營對立,功法屬性也對立。唐師的鬼道之術克制書別意的靈守之道,反過來靈守也克制鬼道,到底誰強誰弱,幾百年了,至今也沒能分出個勝負。
唐師視書別意為自己的畢生宿敵,而書別意也以斬殺魔尊為己任。
某個本與此戰不相幹的人得到錯誤的消息,匆匆趕到天原山。剛到戰場邊緣,這名氣宇軒昂、劍眉星目的修者一聲高喝:“別意,我來助你!”
說着,他舉起自己的刀。
氣息仿佛在此刻凝固。
那人揮刀向天原山,巨大刀影以千鈞之力對着二人劈下。
唐師:“!”
書別意:“等!”
來不及阻止,來者不由分說的刀就這麽莽撞地劈了過來,唐師和書別意急忙收回真氣。緊急之下強行收功,當場兩人都嘔出鮮血,功體受創。
刀整個将天原山橫劈成了兩半,中間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縫。山上正邪兩道的修者紛紛停下手上的行動,穩住身體保命要緊。
“我的媽耶。”
“城主!城主掉下去了!”
“樓主!快接住樓主——啊樓主啊啊!!”
在一片混亂之中,兩個身影直直落入萬丈深淵。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唐師黑着臉坐起身,一抹額頭,腦袋被崖壁上的水滴了個濕透。他起身沒走出幾步,就感到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經變了,擦幹淨嘴角,想到自己是怎麽落到這裏來的,腦殼疼地罵了一句:“那個狗莽夫。”
就在這時,躺在他不遠處的另一個人也醒了。
唐師看過去,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人悶哼一聲,想站站不起來,只好盤腿打坐。忽然他注意到唐師,呆住了。
唐師贊賞道:“頂着我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欣賞你的膽量,在我把你煉成器魂塞進封邪裏之前,允許你留一句遺言。”
封邪,就是那把傘的名字。
對面無論是容貌裝束都完全與唐師一致的人聽到這句話,先是蹙眉思考了片刻,接着低頭左看右看自己的身體,完全茫然的模樣。
對方仿佛察覺什麽可怕的事情,一臉沉重:“你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
唐師:“冒牌貨還敢使喚正主?”這就有點膽大包天了。
對方:“……我是書別意。”
唐師:“?”
眼前這個人容貌衣着都完全仿冒自己,眼睛裏透出的光卻讓他感到熟悉,讓他下意識就想抄起封邪。這種明亮正派又讨打的目光,只有他的宿敵才會有。
唐師驚疑不定,擡手就打算釋放真氣,弄個鏡面出來瞧瞧自己。
“啊噗——”
結果卻是他猛吐了一口血。
書別意冷靜地看着,在看到眼前這人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時,他先是試着運轉真氣,發現真氣凝滞,功體在排斥他的這個動作。
他提醒道:“你身後就是水潭,如果我所料沒錯,你最好不要強行運功。”
唐師轉身,站到水潭邊探頭。
書別意也走過去。
水面倒映出二人的容貌,唐師驚詫地看到自己頂着書別意的臉,穿着書別意慣常的穿着。他的身旁,書別意已有心理準備,但确定自己和唐師互換了身體的這一刻,還是很蛋疼地陷入深深沉默。
唐師質疑地看向書別意。
“不必懷疑我,這種事一來對我沒好處,二來超出我能力範圍。”書別意冷靜地說,頓了一下,陷入思索,“有人在背後搞鬼,針對你我。”
他不明白這麽做對誰有好處,又有誰有這樣的本事,暗算得了他們兩個。
魔尊和龍首,兩個修為相當,都在空冥後期,修仙界響當當的大佬。如今正邪、中立三方勢力,能悄無聲息做到這種事的人,臺面上找不出來。
沉思的書別意想喚出扇子,拿在手裏晃晃,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能輔助他思考。
“啊噗——”
唐師幾乎要貼到書別意臉上,陰恻恻地說:“你故意的。”
書別意擦掉嘴角的血,一點也不心虛:“……下次注意。”
他們的功體截然不同,若是使用自己習慣的心法運轉真氣,相當于功法逆運,真氣逆行,與自殘無異。
唐師:“啊噗——”
書別意嘴角抽搐:“魔尊大人,你今年才三歲嗎?”
唐師冷笑:“幾百年了,終于讓我抓住機會能真正殺死你,此時此刻,只要我施個小小的鬼道術法,唔……”
話沒說完,他就一臉糾結地捂住心口。
“此時此刻,只要你施個小小的鬼道術法,我倆都要一命嗚呼。”書別意說:“為了殺我做這種買賣,真的劃算嗎?”
“不劃算,這身體互換得毫無預兆,我脫離不開你的肉身。”
“我也無法脫離你的肉身。”
“快想辦法。”說着,唐師往地上一坐,靠着洞壁,跷腿等結果。
魔尊大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書別意打架。他們是宿敵,實力又相當,和書別意打架是唐師最大的趣事,最能調動唐師的積極性。
其他任何事,唐師都興致缺缺,像動腦筋這種事,從來都是屬下去做。沒有屬下,那就自己以外的随便什麽人。
書別意看着自己的身軀死魚一樣坐得沒個正形,簡直無法直視。可是現在占據他身軀的是唐師,後者從來都随性所欲,自己要是出言,只會看到更沒正形的自己。
轉過頭去,正經得體的龍首選擇眼不見為淨。
他們身體互換,又因此不能使用真氣,一身修為形同無物,這種事絕不能讓他人知曉,否則會帶來滅頂之災。
“你以我的身份,我以你的身份,你去碧城扮演書別意,我去危樓扮演唐師。”碧城是書別意領導的修者之城,危樓用正道修者的說法,是邪道最大最惡的魔窟。
“想讓我扮演你?別做夢了!”
“我也對做唐師沒有任何興趣,你若有更好的方法,請盡快告知,天原山戰事未完,你我兩方人馬都在膠着着。”
唐師皺了皺眉。
扮演書別意這種事想想就讓人起雞皮疙瘩,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
三日後。
在唐師嫌棄的注視下,書別意的手抽風一樣抖了好幾下,總算把封邪召喚出來。他抓着傘,松了口氣:“成了。”
唐師批評:“三歲小孩都比你強。”
書別意虛心道:“魔尊大人完全召不出扇子,确實比我強。”
他實在是覺得這把邪氣四溢的傘看着不舒服,又費了老半天勁,将傘收回體內。
花了三天時間,兩個資質堪稱驚才絕豔的大佬算是勉強能夠使用一點點對方體內的真氣而不受損傷,從無縛雞之力的廢人變得能用點小法術,遇事開溜或者保命沒多大問題。
唐師擺了擺手,沒心思跟他拌嘴:“有封邪在,基本沒人敢動你,在回到原本的身體之前,你給我小心謹慎一點……也不要太小心謹慎了,破滅我霸氣威武的形象。”
書別意說:“魔尊大人,你的要求相互矛盾啊。”
唐師說:“反正你注意分寸,作為交換,我也會勉為其難當好正道的龍首。關于我當正道龍首這件事,你有什麽要交代的?”
書別意正色:“從今往後,請樓主做一個好人。”
唐師:“……”
因為那修者三日前那一驚天動地的一刀,天原山變成了天原左山和天原右山,中間一條深不可測的深淵。左山全是正道修者,右山都是邪道魔修。
由于兩方大佬墜落深淵,正邪之戰暫時中止,兩邊人們抓緊時間尋找大佬。不過正邪從來勢不兩立,找一找,就有人沉不住氣,忍不住呱唧呱唧跟對面嘴炮起來。半天時間,嘴炮仗此起彼伏不知道多少回。
“樓主已經失蹤三日了,樓主,樓主啊~~~”
“對面的魔音又唱戲喊冤似的喊起來了,我受不了了!”
“找尋城主要緊,我支持你一邊找一邊罵他。”
“那魔音能一邊罵人一邊唱歌,我罵不過,啊,是城主!城主啊——”
正道修者激動不已,紛紛沖向剛從懸崖下爬上來的城主,然後看到城主轉身把唐師拉了上來,還拍了拍對方身上的灰塵。
正道修者:“???”
邪道魔修:“!!!”
唐師接着随意拍了下自己身上的灰,問危樓的屬下們:“戰鬥結束了?誰贏了?”
正道修者:“未分勝負,為了找尋城主,我們暫時放下幹戈,城主無恙吧?”
唐師因為回答自己的不是危樓魔修而愣了一下。
邪道魔修紛紛禦劍禦法寶飛過來:“樓主,樓主你沒事吧!”
這回唐師忍住了,沒有脫口說出不符合身份的話。見書別意毫無反應,他用手肘頂了頂他。
書別意:“啊。”
書別意:“我沒事,無須擔心。”
魔修們一聽放下心,立即踴躍地想作妖起來。剛才堂前喊冤似的呼喚唐師的魔音,翹着蘭花指,對正道之中年輕又英俊的某修者遙遙點了一下:“既然樓主沒事,那我們接着打?那邊的小可愛,來跟哥哥我回去快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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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