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書別意說:“我跟你不一樣。”
唐師哼哼了一聲,懶得應。
書別意說:“你要死了,你為林千影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他和唐師很不一樣,他給出的好,希望能得到同等的回饋,特別是他對伴侶特別斤斤計較。他希望自己的伴侶心裏只有他,想的念的全是他,只在乎他一個。
書別意道:“沒想到你會對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令我刮目相看,但現在誰能來救你?”
暗主和夜主若是現在就帶着整個危樓沖過來,唐師也不一定能獲救,因為他就在這裏,在離唐師這麽近的距離。
唐師卻笑道:“這就讓你刮目相看了?那我可要好好考慮以後怎麽和你相處,才能不吓到你。
小千影死了,以後你可就是我最在意的人了。”
書別意:“!”
書別意壓下狂跳的心。這不過是對方的一個壞習慣,總無意識地就對他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其實只是因為除了他,別人不夠對方玩而已。
唐師接着說:“不對,就算小千影還在,又哪比得上你,我超在意你的。”
書別意努力平穩情緒。
唐師:“沒見過比你還抗揍的人,屍鬼牙都掉了,你才破皮……”
這人還說上瘾了,書別意趕緊打住他:“夠了夠了,還是擔心你自己的性命吧!”
結果對方半天不吭氣,書別意才發現是昏過去了。
書別意把碎石聚攏,又做成一個平臺,把唐師放上去,側身坐在石臺旁,看着昏迷後乖乖巧巧的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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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江流閉關後,他和芙蓉師做了一個約定,一直以來領導碧城和正道,但在那一天他下定了一個決心,做了碧城主人不該做的事。
他有了無論如何也要去追求的事。
書別意擡頭,看着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臺階,最上方的無憂殿隐于雲端,飄渺神秘。
一顆火紅的頭顱忽然遮住書別意的視線。
“樓主,你怎麽從外面回來了?”夜主叫道,“你的身體無恙嗎?”
書別意感覺到一股被不懷好意的視線盯梢的不自在感,周圍除了夜主,再看不到其他人,書別意能察覺到無數人藏在視野不能及之處,等待命令。
“你看呢?”書別意說着,沒停下腳步。
夜主用放肆的探究目光打量樓主,幾乎是肯定地說:“樓主內傷嚴重,需要休息,讓屬下帶樓主回房吧!”
“你這麽認為嗎?”書別意說:“你的判斷牽系到這一刻看着我的所有人。”
夜主瞪了瞪銅鈴大眼:“樓主身受重傷,我和暗主都看在眼裏,樓主就不要假裝了,屬下只是想幫助樓主。”
書別意說道:“你認為我在假裝嗎?”
夜主:“樓主難道沒有在假裝嗎?”
書別意皺眉:“我到底有沒有在假裝?你怎麽這麽不确定。”
夜主:“……”
夜主不由得仔細打量書別意,後者已經取下了帷帽,神色始終沒有多少波動,既不害怕也不淩厲,過于平穩。書別意的臉色依舊蒼白,腳步也顯得虛浮,是個內傷在身的人該有的樣子。
夜主比較有信心地說道:“樓主,你以前不會有這樣的舉動,更證明你在假裝,想讓屬下退卻,屬下明明一番好心,卻遭懷疑啊。”
書別意停下腳步,感興趣地說:“我以前會怎麽做?快告訴我。”
“呃。”夜主張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說道:“樓主要是沒在假裝,這時該已出手。”說着觀察書別意表情。
書別意笑了笑:“真是直接,這種事必是時常發生,這是你的第幾次了?”
夜主滿頭問號:“這是第二次。”
書別意知道唐師的作風,他們交戰的次數數不清,唐師經常帶着大大小小的傷回來,這時便會有魔修按捺不住,以為老虎虛弱,自己能在老虎頭上拔毛。失敗後,唐師也不殺他們,通常是打個半死然後要他們将功贖罪。
打擊了正道就算立功,要是打擊了書別意,那就是立了大功。
書別意說道:“這次就不要你立功了。”
夜主無語,他還沒開始拔毛呢!
書別意說:“再說說我以前的事。”
夜主驚疑不定,頂頭上司今天太反常,這是在故弄玄虛為了掩飾自己的虛弱?但這不是對方慣常的作風,唐師就算真的虛弱得要死了,也懶得跟你廢話。
因為事情太反常,夜主反而被牽着走,一邊陪書別意上臺階,一邊我是誰我在幹什麽地跟對方話他娘的家常。唐師要他們對付書別意,卻又不許他們殺死書別意,一是壓根不認為他們有那本事,二是他們不夠資格。
書別意品味了一番,嘴角抽了抽,最終無法克制地使勁上揚。
“行了,滾吧。”書別意說。這次聽得差不多了,他沒有真想一口氣走臺階上無憂殿,這麽半天,估計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夜主灰溜溜地跑了,那些暗藏的目光也一哄消失。
無憂殿高入雲端,非常寒冷,書別意自是不怕冷,在亭中坐下,腳下清澈的池水倒影出唐師挺拔的身影。一條巨大的什麽東西驟然出現,在水下經過,然後隐沒。
書別意:“……”
東白抱着堆東西小跑了過來:“樓主,您的吩咐屬下辦妥了。”将懷裏的東西放到石桌上,有危樓地形圖、無憂殿建築圖和附屬危樓的其他邪道勢力資料等等。東白不明白樓主這是要幹什麽,不敢問。
書別意翻越了一會,見東白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說:“我有一個朋友,他喜歡一個人,但那個人和他敵對。”
東白沒想到樓主會忽然和自己閑聊,受寵若驚:“樓主的朋友?”
書別意說:“他覺得他們之間最大的妨礙就是兩方所在勢力。”
東白笑道:“讓對方的勢力不存在就好,有樓主的幫助,這事簡單。”
書別意說:“不能招搖。”
東白想了想,說:“那就弄個奸細,讓奸細在臺面上搞風搞雨,到了最後再讓樓主的朋友出面,殺了奸細,又滅了對方的勢力,還能英雄救美。”
“唔。”書別意招招手,讓東白過來為自己講解地形圖上不夠清晰的地方。他說:“你很機靈,以後就專門服侍我。”
東白激動不已:“謝樓主!”
想不到自己犯了錯,樓主不但沒有責罰,還提拔了自己,樓主真好!
書別意說:“這事是這事,別以為之前的責罰這樣就算了。”
東白:“呃!”
……
暗主和夜主在孤峰不到半山腰的位置,鏽劍臺和永夜庭一左一右擁抱着山峰,任何不相幹者想上孤峰,都得先用能力問過兩大護法。
暗主和夜主本來都不叫暗主或夜主,這是無憂殿主人賦予的稱號,因為主人不想記那麽多人的名字。若現在這兩個人死了,新晉者便成為新的暗主也夜主,失去自己的姓名。
自從上峰頂被噴了一臉血,暗主就一直窩在鏽劍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料到這一天,樓主竟會親自登門。
書別意踏上鏽劍臺,地方就如同它的名字,廣闊的劍臺中滿是斷劍,大部分已經鏽蝕不堪。取走對手的劍,摧毀之後扔在鏽劍臺中,是暗主的一個特殊癖好。修者的劍大多有靈,劍身被毀,劍靈也活不長久,滿腔的怨恨卻留了下來,書別意感到鏽劍臺一股鋪面的怨氣。
“樓主有何吩咐,差人通知屬下即可。”暗主陰陰森森地開口說。
暗主這個人,平時一身灰色長衫,長得就陰邪,氣勢也陰邪,一看就不是好人,不過危樓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夥海了去。
書別意問:“你跟劍有仇?”
暗主說:“沒有。”
書別意掃視鏽劍臺,滿地林立的殘劍在月下一片凄涼的景色:“那這些是?”
暗主說:“都是些廢物。”
書別意說:“有些還行,那把月暈劍就這麽被折斷,可惜了。”
月暈在衆多鏽蝕的劍之中兀自保持着淩厲,在月光下如鍍了一層光華,折斷處閃耀着鋒芒,似還在等待主人出現,修複自己,等待再有機會被主人握在手中披荊斬棘。
暗主殺人奪劍,月暈沒有這機會了。
暗主冷冷地說:“也是垃圾。”
暗主慣常的攻擊手段是使用真氣凝聚成劍氣,卻從不用劍。書別意看着這滿地的殘劍,暗主全然輕視的态度值得玩味。
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危樓兩大護法,只要打敗了原來的護法還活着就行。身旁這個人來歷不明,某一天來到危樓,二話不說殺死了上任暗主,摧毀原來的建築,建立了鏽劍臺,成為了危樓護法。
以暗主的修為已經可以橫行修仙界,可他直到殺了上任暗主,之前一直籍籍無名。唐師從不曾調查他的來歷,放任他在身邊,只要自己有命令的時候聽話,其他時候愛幹嘛幹嘛。
樓主難得來到鏽劍臺,暗主的态度不冷不熱,候在書別意身側,有問就有答,回答必定簡潔,話不多說一句。書別意了解這種态度,說明暗主沒有造反的心思,也完全稱不上忠誠,只要沒被招惹,就能不鹹不淡地在這一直呆着,對巴結老板毫無興趣。
送離樓主,暗主回到鏽劍臺,在回屋前,看到月暈倔強地反射漂亮的銀光,惱怒地運起真氣,真氣凝聚成劍的形狀,淩然飛向月暈,鏽劍臺霎時轟動,滿地斷劍被摧得更殘,月暈半截成了碎末,成了一片反光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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