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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身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什麽藥之類的東西,他不得不防備……過了會聽到水聲,他微微緩了口氣,左右看看。
走到門口,他拉開門,外面的人立刻恭敬地問:“先生要什麽?”
他“砰”地關上門。
這屋子特別豪華,也大。
他走到窗前,拉開大窗,風呼呼灌進來,天不知何時下了雨,還不小,他順着落雨往下一看,黑漆漆的夜,這屋子周圍的燈只亮到暧昧程度,離亮堂很遠。二樓,天花高,所以像三樓那麽高。
這跳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摔斷腿?
他左右為難在屋裏團團轉,不敢直接走出去,關鍵不知道這地方他們到底在怎麽弄,他怕走大門出去萬一碰上李英,強迫他去群戲怎麽辦?
選來選去,還是選跳樓更現實。
他複走到窗前,視線順着這仿歐洲別墅的牆面一路看上去,監控正轉向另一個方向。
像風扇一樣正準備調頭回來。
他閃回窗簾後。
心裏算着秒數,他數了十下,看出去,攝像頭剛剛轉開。
洗手間裏水聲嘩嘩。
又隐約已經停了。
他合上窗簾,靜靜等着。
心裏想到程皓,這倒黴事如果攤上程皓,程皓肯定也是選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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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自己壯了膽,一拉開窗簾,風和雨水灌進來,他擡腳皮鞋踩上窗臺,看了眼剛轉開的攝像頭,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咚——”一聲,他落在後園的草地上,腿骨震得發麻,身上瞬間濕了。
“媽的皮鞋沒減震。”更多的疼痛襲來,他抵不住側躺在草地上,抱着腿好一會想罵娘,生怕骨頭斷了。
雨水落下來,他身上滾上了泥,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伸了伸腿,好像還好。
他也不敢多耽誤,環境不給機會,這下面不知道監控在什麽位置,他爬起來走了幾步,發現好像沒骨折,趕緊一瘸一拐往停車場跑去。
上了車,他黑着頭開車就跑。
他管不了那麽多,李英明天發火就發火吧。大不了明天早上再溜回來。
他只想着,趙總今天那話,糖糖回頭知道,他可再都說不清了。
***
卡拉OK,大家很少來這裏打發時間,袁曦笉每天要在公司拿着架子,莊瑾瑜和老婆有約定,所以他們幾個都是不常出來消遣的人,以前關系也沒有多近。
現在倒好像還好些。
艾卓今天有事白天沒來,晚上才過來。這會和伊糖坐在一起。
程皓和莊瑾瑜坐着。
伊威問袁曦笉想坐哪兒,袁曦笉看了看包間這頭的程皓,還有坐在那邊的伊糖和艾卓,她選了程皓這邊坐下。
伊威一看這樣不平衡,又怕伊糖生氣,他去坐那邊了。想着王矯等會來了再換。
袁曦笉和倆同行坐一起也不覺奇怪,倒是倆男士都看她。她說:“說說外地大拍行要來本地占地盤的事情吧。”她說完看着程皓:“咱們幾家本地的拍行,得擰成一股勁才行。”
燈光不亮,程皓靠在沙發背上,擡頭看了看抽風的位置,
然後把煙掐了。
袁曦笉靠近他,低聲說:“你這不行呀,大家認識一場,要不要我幫幫忙。”
程皓看向她,臉上寫着不明白。
袁曦笉往伊糖的方向看了看,伊糖正拿着麥克風,在認真地對着屏幕,給她哥陪唱,她自己不唱,給她哥啦啦啦,她讓伊威唱得還是一首英文歌。
好像名字是當我六十五歲還是六十四歲。
伊糖的表情很專注,渾身還給她哥使勁。
袁曦笉有點奇怪,小說問:“這歌會不會是她給她哥教的。”
程皓微不可見點了點頭。
袁曦笉一想也明白,學一兩首英文歌可以裝模作樣。
程皓說:“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了,不能用以前的思路。”
袁曦笉聽出了裏面的拒絕之意,她喝了口果汁,也覺得正常。程皓怎麽可能和別人讨論心事,還有怎麽追女孩。
她說道:“大概外頭的真東西也不多了,這行古代藝術品現在拍出去的數量比有官方記錄的數量多的多。哪裏有那麽多古代藝術品,伊糖說想搞當代藝術品,你們拍行有了她,這方面真的可以考慮。”
包間燈光很暗,程皓和伊糖是同方向坐着,他伸手去拿杯子的瞬間轉頭,才能看到她在幹什麽。
程皓沒有回答袁總的話,不是他自尊心太強,不想依賴伊糖之類的。而是他真切覺得自己越想做什麽,離目的地越遠。
伊糖對他,真的不像從前了。
從拍行要重新裝修開始,伊糖連問都沒有問過一句,他住到哪兒?
因為時間緊迫,他找了地方搬家,伊糖甚至管都沒管他會搬到了什麽地方。
這種明明白白的漠視,他視而不見,一步步拉着她想變回從前,可又覺力不從心。
他拿起煙,對左右兩側的莊瑾瑜和袁曦笉說:“你倆先聊,我出去抽根煙。”
現在他感激還有這個事情可以當借口,讓他離開那包間。這種地方他從來不喜歡來,浪費時間,要不是為了陪伊糖,或者糊口,他一年都不用來一次。
KTV外頭空氣很好,下着大雨,到處清清涼涼的。
快要五一長假了,他努力想五一長假可以帶伊糖幹點什麽,他知道去年五一,肖揚帶伊糖出去玩了。
他擡手吸煙,覺得夾着煙的右手,有根經脈連着上臂隐隐作痛。
他的手落下,風夾着雨,落在他的腳邊,打濕原本還沒有濕的地界。
風雨的位置都會不停在變,何況是人的感情。
他按熄了煙頭,想到前年初遇伊糖時下的那場雪。
會不會他不願去想的,會不會那些他以為會回來的日子,再都不會回來了。
他剛想轉頭回頭,伊糖出來了,她手裏拿着手機,笑着和對面說話:“你速度快點,反正那衣帽間的位置本來就是單人間,我周一找人給他弄簽證……”
她對上程皓的目光,捂着聽筒說:“你在這裏抽煙?”
程皓點點頭,知道電話那頭是艾麗,他走開兩步,把煙盒又掏出來,重新抽出支煙。
伊糖在旁邊說着話:“艾卓剛剛過來,我看他情緒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麽事?”
程皓低頭點煙,雨水飄進來,落在他臉上,他覺得這雨水有點讓人喜歡。
就聽伊糖低聲道:“真的?”
袖子被人拉了拉,程皓側頭看伊糖。
伊糖正色看着他問:“艾卓把他爸給他用來收租的房子也抵押了,要和別人做生意?你知道嗎?”
程皓說:“那天他幫我們去買拍行的房子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沒有用他的名字。”
伊糖拉着他的袖子,愣了好一會不動。
然後才對電話那邊說:“對不起艾麗,這事情我沒有注意。因為最近我準備報一個大學語文班,裏面有很多要讀的書我都沒有讀過,還要看《詩經》,《莊子》,《山海經》那些,老師給我一個書單,我沒有看完就辦法上課。所以就沒有留意其他的事情。”
程皓看着落雨,心又堵了,伊糖準備學這個,竟然都沒有和他說。
伊糖又說了一會,她挂上電話,說道:“艾卓什麽都不懂,他能做什麽生意。那些房子留着收租金多好,為什麽要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
程皓有點冷淡地說:“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很多人做事做自己能做好的。有些人做事只做自己想做的。”
伊糖不說話。
程皓顯然是前者,他只做自己能做好的,對自己很少有欲望,曾經的欲望就是創業。
伊糖自己也是。
她說:“艾卓從小到大,他都是只選擇自己喜歡的,他不管要什麽,父親都會盡量滿足他。他不知道,正常人對物質生活的選擇也是選自己能負擔的,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需要放棄喜好,只以能力選擇的事情,只是這樣的成長代價,未免有點殘忍。”
程皓說:“古玩圈裏,為了收藏心頭好,傾家蕩産換一個贗品的又不是沒有。”
伊糖伸手,冰涼的雨水落在她手上。
她說:“我進去了,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程皓按熄了煙頭,跟她說:“一起進去吧。”
這是新開的一家KTV,號稱本市最豪華。周末包間都滿了,但走在長廊卻難碰上人,地方确實大。
長廊都有四五米寬。
程皓說:“糖糖,明天周日,咱們倆出去吧。”
伊糖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碎地響着。
“去哪兒?”她問。
“嗯,你想去哪兒都可以。”程皓看着她笑。
伊糖也笑了笑,說:“拍行時間那麽緊,你看着他們裝修,一周都熬夜,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後天才有精神,不用分神應付我。”
程皓的笑意淡了:“我沒有應付你。”
“我說錯了。”伊糖說:“我意思不用特意帶我出去,我沒有想去的地方。”
程皓停下腳步,看着伊糖。
伊糖也停下,回看着他。
這地方很豪華,走廊寬闊,金黃色的光,兩側壁燈映得大理石牆面,這比以前他們的居民樓辦公室不知好多少的地方,程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伊糖沒有說錯什麽,她不過……是看上去半點說話的興趣都沒,語氣看似熱情但實則客氣的。
但這不是她的錯。
倆人中間好像莫名其妙變成了普通關系,縱然自己拉着她說情話,那熱情也回不來,當初愛意來的毫無防備。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以為天作之合的感覺,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走吧。”伊糖說,她擡腳往包間走。
程皓滿心不甘,伸手用力把人扯了回來,他們不應該這樣。
但沒想到他勁太大,伊糖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一轉,被慣性拽回來直接磕着親到他臉上!
時間仿佛都停了。
程皓完全沒料到,眼睛都瞪大了。
只覺得臉上香香的,軟軟的。
伊糖輕輕退開,自己站好。
她看着他,剛想說話,對上程皓不可思議到驚恐的表情,她一下給笑了。
她擡手過去,擦着他的臉說:“至于吓成這樣嗎?”
程皓的手擡起來,拉着她的手,半天,沒說出話,他拉着她的手貼在他心口。
裏面的心跳又快又猛。
伊糖忽而覺得尴尬,她縮着手,卻被更緊的拉住。
程皓說:“是不是我越努力,咱倆就越遠,你連上學這種事情也不告訴我?”
“我是全職學生。”伊糖說:“我一輩子都會不停的學習,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還用說嗎?”
“當然要。”程皓聽了這話,心裏微微放心,把她扯近,低聲說:“……以後告訴我。”
伊糖的手被他抓在手裏,他不想放,看着她,她神情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她戴了耳釘,在耳邊亮得惹人憐愛,身上還穿着那旗袍,領口端雅地裹着她細白的脖頸,她的指尖細細,被捏在他手裏,他使勁,就可以揉碎般。
他喉嚨發緊,低頭,吻上被他緊握的指尖。
伊糖用力縮手,他拉着她的手吻,看着她,忽然又覺心花怒放地想笑。
伊糖有點急了,她用力縮手。
程皓說:“我知道你……”
手機響起來,在伊糖的另一只手中。
她拿起看,“小羊”兩個字在屏幕上閃。
程皓放開她,她接了電話,聽了幾句她說到,“你也來了?”
她捂着手機對程皓說:“小羊也來了,聽聲音不對勁,我出去看看。”
她快步往外去,包間門開,伊威正出來,對程皓說:“莊瑾瑜和袁曦笉要走,我送她。”
程皓說:“肖揚來了,伊糖去門口接他了。”
伊威往外走着說:“那怎麽辦,你們走不走?”
程皓看伊糖已經不見了人,他說:“等會再看吧。”
外面雨落得更大,伊糖站在雨幕前的屋檐下。
大理石臺階和旁邊的鮮花上都是水。
伊威說:“糖,袁總要走,我先去送她,等會回來咱們再回家。”
伊糖點頭。
門童去開了車,伊威走過去開門,從裏面拿出傘。
大路遠方有車風馳電掣開過來。大雨裏車燈亮着,照出一片雨幕。
車停了。
大家認出是肖揚的車。
肖揚打開車門下來,站在雨裏看着他們這個方向,也像,只是看着伊糖。
伊糖拿過伊威手裏的傘,撐開白色的長柄傘朝肖揚過去。
肖揚已經更快地跑過來,伊糖只走了兩步他就過來,伊糖用傘遮住他。
肖揚滿臉都是水。
他們躲回臺階之上沒雨的地方。
伊糖身上沒紙,用手給肖揚胡亂擦着臉上的雨水:“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白?”
肖揚擡手抓住她的手:“那邊……那邊竟然安排了集體招.妓,我從樓上跳下來跑回來的。”
他的語氣天真中有熱烈,像急于和大人表功的孩子。
伊糖的手頓了頓,而後收回了,柔聲問:“多高的樓,你怎麽胡來,坐一晚上不就行了。”
“就一般三樓那樣,沒多高。”肖揚看着她笑,臉上的水珠閃閃發光,他說:“那怎麽能坐,坐了就說不清了。你以後知道生氣了怎麽辦。”
所有人都驚訝了。肖揚的回答,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這人好像當初分手的時候根本不明白那是怎麽回事。
別說召喚雞鴨,分手了召喚天鵝都沒人管你。
伊糖也看着他,大雨嘩嘩嘩地落下,他一身狼狽還笑容燦爛,伊糖擡手,一臉不忍心地摟上他。
肖揚笑着半推半就地說:“我沒事。我身上濕你別抱我。”
伊糖拍拍他的背說:“吓壞了吧?”
她收回手,看着自己滿手泥,說不出話。
肖揚連忙用衣袖給她擦着說:“忘了,身上還有泥,下面是花園,不然還是有點高。”
伊糖看着自己的手不說話,她的神情很苦澀。
所有人看着肖揚,也覺得很苦澀,伊威擡手拍了拍程皓的肩膀說:“你等會送伊糖回家,我就不回來了。我真的看不過眼。”
他接過伊糖的傘,遮住袁總走了。
莊瑾瑜的車也到了,他站在程皓旁邊,好一會,說:“從來都是折磨的聰明人,身在局中的人他自己不知道,你想開點。”
程皓:“……”
作者有話要說: 有方塊屏蔽的地方給我說一下,多謝
☆、105、夏聽音
大家去了吃宵夜, 伊威艾卓都走了。只有程皓, 伊糖,王矯和肖揚。
這是一家夜市裏的酒樓, 他們以前常來, 但是從伊糖回來後, 還是第一次。
二樓角落的一個圓桌,肖揚的西裝脫了, 只穿着裏面白色的襯衣,前面是幾碟炒菜。
那西裝後背上都是泥,幹了一坨坨在黑色的西裝上特別明顯, 昭示着主人經歷過怎樣的驚心動魄。
肖揚大口大口吃着米飯。
伊糖說:“你吃慢點, 晚飯也沒有吃好嗎?”
肖揚點頭, 咽下嘴裏那口說:“我都不記得吃的什麽。”
程皓坐在窗口,這裏開着窗口可以抽煙。不是多高檔的酒樓,炒着鍋氣很旺的南北小炒。
“叫點酒我陪你喝。”伊糖柔聲說。
肖揚毫不猶豫說:“好。”
王矯擡手,擋着鼻子笑。
然後說:“這地方也沒什麽好喝的酒, 要不是很冰的啤酒, 要不是白的。”
外面的雨嘩嘩地下,開着窗和坐在雨地裏一樣,這種天喝啤酒顯然不适合。
肖揚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說:“……旁邊有24小時的超市,我去買瓶清酒,弄成熱的給你喝。”
“我去。”王矯站起來,從樓梯上對老板喊了幾句。
不多時老板就弄了一大瓶加熱的清酒過來。
還送來幾個幹淨的白色茶杯。王矯給大家一人倒了多半杯。
肖揚端着杯子舉起來,對伊糖說:“今天的天, 喝白酒太烈,喝紅酒這地方沒好的,啤酒太冰。你就将就一下。”
伊糖端杯和他碰。
大家都碰了碰,肖揚仰頭壓驚般幹了。伊糖喝了一口,程皓的杯子挨了下唇,放下就沒動,對着窗口他點了煙,也不吃東西,就陪坐着。
伊糖和王矯也不餓,大家就偶爾動一下筷子,主要陪肖揚壓驚。
肖揚連着吃了兩碗米飯,喝了好幾杯清酒,臉色才稍好。
他說:“我心裏想不通,你們仨說說,他已經生意做那麽大了,怎麽還要這樣去拉關系,今天我一直在飯桌上想,有多大的難處,需要他那樣身份的人也去應酬。”
“也許不是應酬呢。”王矯說:“你別想那麽多。”
這話純粹是給肖揚遞臺階,肖揚自己為了階級攀升放棄伊糖,不過機緣巧合有了更好的高枝,還不用他出賣自己,他現在就好像忘了自己當時怎麽把自己和伊糖稱斤論兩了。
伊糖今天倒是比較真誠,喝了一杯酒。王矯給她續上,她又喝了。
然後伊糖說:“有人呢,生而地位高貴,活成低賤。有人出身低賤,卻活得自以為的高貴。這世上只要不妨礙別人,想怎麽活就怎麽活。”
程皓的手搭在窗外,外面有屋檐,煙跑不進來也不會濕。
聽了這話才把頭轉回來。
王矯盡量降低存在感。
伊糖擡頭喝了杯子裏的清酒又說:“我們除了自己不斷學習,不斷去認識這個偉大的世界,沒有權利去評價任何一個人。人家好或者不好,又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肖揚拿着杯子,愣愣看着她,而後靠向伊糖,很親密地說:“所以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任何人一句不好的話。”
伊糖沒什麽表情地笑了笑,而後說:“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評價別人呢。以前在臺下,我覺得臺上的模特可以這樣,可以那樣。等我自己第一次站在臺上,我才知道緊張到腦中空白,我回看錄像,還不如別人呢。那時候我就知道,只是說,每個人都能天花亂墜,但很多人評價的人生,她自己一輩子都沒有真切的經歷過。就像你今晚經歷的事情,還有你現在平時要接觸的事情。我根本不了解,又怎麽好插言。”
她的杯子遞過去,碰了碰肖揚的,笑着說:“不過我們是你的好朋友,你驚魂未定來找我們,我們陪着你就好。不是嗎?”
她要對人好的時候,總有可愛的樣子。像最初見她的時候,晶瑩剔透坐在那裏,得罪人都是不讨人厭煩的。
肖揚盯着她看,而後說:“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你這樣說話。”
伊糖說:“我們以前的生活太普通了,哪裏需要讨論這些。”她笑着挪開視線,好像一點沒有介意之前的事情。
王矯冷眼旁觀,程皓始終對着窗外抽煙,偶爾回頭聆聽肖揚的話。
面前的清酒一口沒碰。
王矯低頭偷笑,肖揚真是不知道行了什麽好運,當時讓伊糖可以看上他,這心眼永遠都不在一個層次。
伊糖拿着酒瓶給肖揚斟酒,那動作還很唯美。好像她練過。
王矯仔細想,他們在一起那麽久,他真沒見伊糖幹過這種事情,不過又想,也許人家倆人好的時候,在家總這樣。
就聽伊糖問:“你确定這樣跑掉沒有事嗎?他到底會縱容到你哪一步,你心裏有數嗎?”她擰着眉頭,遲疑地看着肖揚,好像心裏有千言萬語要囑咐,可是又不慣和人說太多。
這一點她其實和程皓很像,很少和人解釋,王矯覺得,也許在伊糖曾經經歷的世界裏,自食其力,光說沒用,已經是深入骨髓的認識了。
肖揚想了會,然後說:“我也不知道。還是先吃飯,等他明天早上給我打電話。大不了炒我,以前我擔心他不給你哥你爸回款,現在給你哥好歹回款了一部分,如果他再反悔……”他對着伊糖笑說:“你和你哥不生我的氣就行。”
伊糖無言以對地看着他。
王矯瞅了眼程皓,外面的雨一直不停,他覺得和程皓的心情估計都一樣,被這從天而降的事情能郁悶死,他說:“肖揚,飯也吃得差不多,我陪你回去聊算了,伊糖不熬夜。”
“雨這麽大。再坐一會吧。”肖揚看着外頭說。
他的視線特意在窗口的程皓那裏停留片刻,以前吃飯的時候,程皓也常常坐在那裏。
王矯說:“這雨再坐也不會小。”
伊糖打了個哈欠,她忙擡手捂上。
王矯說:“你看伊糖都困了,拍行今天開業,伊糖早上六點就起來,等花店的人來布置。一直忙到這會。”
肖揚站起來:“那走吧,我送伊糖回去。”
“你喝酒了,怎麽開車。”王矯說:“咱倆多坐一會,等會找代駕就行。”
肖揚讪讪地,不舍地看着伊糖。
伊糖說:“你多吃點東西,和王矯聊聊,他明天沒事。”她站起來整理着手袋的帶子,好像在找事情做,卻是等着。
程皓按熄了煙,拿了車鑰匙起來,站了會,還是對肖揚說:“那地方不适合你,如果李英難為你,你考慮一下自己在他公司的分量,和他說清楚你的底線,趁着大家沒有大的利益糾葛,他可以适當安排和你的距離。你別等到最後,知道了人家公司核心的事情,再想抽身就遲了。”
肖揚連忙點頭,站起來說:“你這樣說我明白了,他今天應該也是試探我。我回頭告訴他。”
程皓說:“人在承受範圍之外的位置就會身不由己,你也別心存僥幸,覺得有時候他能護着你,真的有些事情上,我看他也許是連自己也護不住的。”
肖揚盯着程皓好一會沒說話,好像在想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過了好一會,他說:“行,我知道了。”
程皓示意伊糖先行。
伊糖對肖揚說:“等到家我給你電話。”
肖揚點頭。
伊糖嘆着氣和他擦肩而過。
程皓和伊糖從夜市酒樓出來,倆人一前一後。
雨很大,這裏沒有人幫忙把車送過來。
他們的車停在路邊,伊糖什麽也沒說,先一步沖到雨裏,程皓伸手都沒拉住她。
他也忙跟上去,比伊糖更快跑到車旁,他拉開車門讓伊糖上車。
幾步路,衣服都淋濕了。
四月天,雨下得像深秋那麽寒涼。
倆人心裏都有不痛快,一路上就沒有說話。
車到了伊糖家樓下,住戶都回來,停車位都滿了,伊糖沒有車位,他們的車繞了兩圈,瓢潑大雨影響了視線。
一時找不到可以就近停的地方。
伊糖在第三圈的時候指着門口說:“就停在樓口,我自己進去吧。”
“我送你。”程皓說:“進樓裏面也有不安全因素。”
态度很強硬。
伊糖瞪他,而後說:“那就停大門口有位置的地方。”
那地方離家遠,如果停下倆人都得淋濕,程皓依言找地方停了車,他拉下手閘說:“等我一下。”他去後面找傘。
車裏小燈亮着,伊糖坐了幾秒,心火燒得她多一秒也不想坐,拉開車門下了車。
甩上車門,她自己向家裏跑去。
程皓連忙合上車後蓋,手裏還拿着手電,手裏拿着沒來得及撐開的傘。
他鎖了車幾步跟上去。
伊糖個子高,高跟鞋雨裏跑得也快,好像一貫隐藏了速度。
程皓追上的時候,她已經跑進了樓門口,要不是程皓速度快,會被電子鎖關在大門外。
他手裏的傘變得多餘而滑稽。
倆人沉默不語進了電梯,從外面帶進電梯裏一段不合時宜的水痕。
伊糖渾身濕透,靠在電梯玻璃上,看着上升的數字,眼神漸漸變得想打人。
燈光明亮,照着他們倆人滿身狼狽。
程皓問:“鑰匙呢?”
伊糖渾身濕噠噠在包裏掏,門口是密碼,進屋子還是要門卡。
她掏出門卡,電梯門開,她帶着一串水滴走向家門口。
心裏的煩悶憋屈簡直難以描述。
她開了門,手提袋直接砸在地上,氣鼓鼓地往卧室走去。
程皓意外地看着門口地上的手袋。
卧室燈亮了。
他收回目光,慢慢關上門,該生氣的是他吧。
他把那手袋撿起來,放在鞋櫃上,走向卧室,一路上開了落地燈,壁燈,走到伊糖的卧室。
她正渾身濕透地坐在床邊,像和誰賭氣。
他都要氣笑了。
但還是走到浴室,開了燈,在裏面左右看看,找到浴巾出來,抖開披在她身上。
伊糖坐着不動,那樣子烏雲密布。
他說:“起來,去洗澡。”
伊糖大力喘息了幾下,站起來,狠狠推了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浴巾砸向他,鑽洗手間洗澡去了。
程皓脫下西裝,那西裝還在滴水呢,他走到外頭,挂在了客衛裏面。
伊糖的手機響,他走到卧室去接,電話響的太久,換成他的手機響。他拿起來看,是肖揚打來的。
他喘了口氣,按了接聽說:“嗯,剛回來。——伊糖淋了雨去洗澡了。”
說了幾句挂上,他去廚房找到熱水壺,把礦泉水倒進去,一杯水沒有燒開,手機又響了。
話說到一半,伊糖擦着頭發出來,站在浴室門口,穿着白浴袍。
程皓挪開目光,對對面說:“行,我知道了。”
他挂了電話說:“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肖揚的,一個是你哥的。你哥說他晚上不回來了。”
伊糖對着梳妝臺塗面霜,從鏡子裏瞪着他。
程皓被看得如鋒芒在背。也有點生氣說道:“适可而止。”
伊糖站起來,憤怒地看着他。
程皓說:“你瞪着我幹什麽?有些事情發生就發生了,他就是那性格,你第一天回來他和別人打臺球的時候你就該知道。面子薄,耳根也軟,經不住周圍人鼓動。自己又沒經過事,做那決定自以為成熟。但當時他自己根本法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心裏也清楚嗎?和我發火有什麽用。”
伊糖拿個枕頭扔他。
程皓沒想到伊糖會有這野蠻樣,也沒擋,枕頭沒準頭地掉在一邊。
伊糖說:“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她伸着兩只手,“你知道左手的我和自己說,我是成年人,我見多了這種為了名利迷失自己的人,我應該原諒他,就是個小孩,什麽都不懂,我和他計較什麽。可另一只手……”她憤怒地擡起右手:“可這只手就在一直告訴我,我多傻,我多笨,我多愚蠢。”
她又拿一個枕頭砸向程皓:“都怪你!”
程皓站在門口,只覺頭暈眼花。
他撿起地上落的枕頭,給伊糖放在貴妃椅上,而後說:“你早點休息。”
他走到客衛,抽下自己濕噠噠的西裝,奪門而走。
第二天,他沒有給伊糖打電話,縱然沖到雨裏實在淋了一場,他心裏的火氣也沒有降下去。
覺得伊糖太不講理了!
不過還是安慰自己,伊糖一定是感激肖揚之前幫他們公司,因為肖揚的內部關系,讓他免于踩了一個大坑,雖然那坑他也未必會踩。
還有她也一定感激肖揚給伊威工程和她沒有感情的那個父親。
随即……他又想到伊糖的可憐。
她從小一個親人都沒,肖揚的父母對她那麽好,她心裏一定曾經也暗自期許過,可以和他們永遠在一起。她見肖揚肯定心裏也難受,但偏偏肖揚也理解不了,還覺得那事情已經該翻篇了。
這樣一想,他也覺得,自己和肖揚計較有什麽意思。
他不是和自己說過,以後都會多體諒,多遷就伊糖的嗎?
周一他調整好心情到了公司,卻聽王矯說“伊糖請假去英國了。你知道吧?”
程皓瞬間陣亡般空了幾秒問:“什麽?”
王矯吃着早餐說:“你又惹她了吧,幹嘛不抓緊機會,那晚上伊糖故意讓肖揚喝酒,不就是為了肖揚最後不能送她。她心裏還是和你近,你幹嘛不抓緊機會?”
程皓驚訝地看着王矯:“……”
太吃醋沒有注意他怎麽說。
王矯說:“肖揚才挽救你買了塊爛地方,在情在理,你都得招待他,伊糖也是幫你,只憑肖揚對她做的那事情,她肯定就不會再對肖揚有什麽,但因為肖揚對你好,她珍惜咱們幾個的關系,所以還願意給他個好臉,說兩句心裏話,你看昨天要不是肖揚狼狽,伊糖連句真話都不想和他說,他倆好的時候肯定也沒說過。”
程皓心跳狂亂,那晚上太生氣,其實他都不記得細節。
她說了什麽?
也許想說的并不是表面的意思!
她說“都怪他!”也許只是太生氣想他哄哄她
這一瞬程皓覺得自己也是情商出了點問題。
他拿起手機說:“你幫我訂張去英國的機票,越快越好。”
他自己撥打伊糖的手機號,卻是不通。拉開抽屜,找到伊糖英國的號,撥過去,還是不通。
挂上手機,他揉了揉額頭,覺得頭很疼。
王矯拿着手機等票務中心的熟人接電話,一邊問:“你有她在那邊的地址?”
程皓說:“有。”
王矯點頭說:“希望她在英國,別又跑去別的國家就行。”
程皓扔下電話本,一時腦子裏空茫茫的。
****
艾麗在晚間看到突然出現的人,表情非常的震驚。
“你來出差?”
程皓說:“我來找伊糖。”
艾麗堵着門追問道:“為什麽?”
程皓問:“她人呢?”
“她沒有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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