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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艾麗靠在門上：“你為什麽過來，你和肖揚不是好朋友嗎？”

程皓說：“地址。”

程皓真正冷臉的樣子是很駭人的，艾麗和他僵持了一會，然後就和大多數人一樣，放棄了。

她說：“那好吧，帶你去。”

她扶着門，上下打量程皓：“糖糖去Party了，你确定你要去？”

程皓當然會去，刀山火海都得去。

艾麗把他放進去，自己化妝打扮換了衣服，帶程皓驅車往外倫敦去。

“倫敦地方小，很多有錢人在郊區都有地方。”她試圖和程皓聊天。

但程皓全程不搭腔，他不習慣和人聊古玩圈之外的內容，更不習慣和陌生女的聊天。

車子開了四十多分鐘，來到一個私人的大宅前，從鑄鐵的大門打開開始，驅車進入還得一陣，程皓就知道，這是一個和以往不同的世界。

艾麗說：“這是個私人聚會，糖糖回來得見見朋友。”

四月的倫敦氣溫不高，程皓下車，看到大屋周圍很多穿短裙的女孩，有些還穿着游泳衣。

金發，棕發，各種種族的都可見，共通點都是身材出衆，顯然都是模特。

艾麗金色短裙應景，她拿着手機撥號，問那邊：“你們在哪兒？”

程皓跟着她，還好他長這麽高，換個人來這地方得難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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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門敞開着，根本沒人管，艾麗引着他一路往裏，女孩端着雞尾酒杯，裏面是魅惑粉色的不知什麽東西，有人坐在沙發上在看照片，有人在院裏拍照，白色的遮光布，幕牆，游泳池裏音樂狂熱，有女孩躺在中間浮床上，穿着三點式像在電影裏。

程皓一時眼花缭亂，不知到哪兒去找他熟悉的那顆糖。

艾麗也是打着電話，帶他游泳池繞了半圈，穿過各種花葉香味，食物的香氣。裏面一片玫瑰花叢旁，伊糖和一堆身高碾壓男人的女孩站在一起。

周圍的人不再煩人，花香變得可愛，程皓看着伊糖，伊糖穿着一條斜肩的薄荷奶油色裙子，肩膀上繞着幾朵同色小花，短發顯然才剪過。一看就是回來找了相熟的發型師，這頭發又嬌俏，又襯她。

她笑得好像一年四季的花一次都開了。

程皓不得不停下腳步，他覺得他再不停下，都能走到游泳池裏去。

艾麗跳過去拍了伊糖一下，伊糖笑着轉頭，看着艾麗，聽到艾麗說什麽，她神情變得詫異，而後順着周圍看，沒幾下，就對上他。

程皓覺得，伊糖這一下也有點傻了。她看着他，用完全不相信他會出現在這裏的目光看着他。

時光霎時美妙。

那目光讓他想起遙遠的那天，他和她說，既然回家了，不用證明自己，該對你好的人，也會對你好。

她那時，眼中也有這樣的溫度。

她回神，和周圍人說了什麽準備過來。

剛走一步，一個年輕男人不知從什麽地方沖過來，他穿着露肩的背心，直直摟上伊糖，對她說着什麽。

伊糖被抱得有點意外，可也沒動，她擡手拍了拍那人的背。

程皓走過去，覺得那動作，很像她拍肖揚的樣子。

他走近，那年輕男人頭發是金色的，在陽光下短成那樣還能發光，程皓不由多看兩眼。

年輕男人放開伊糖走了。

程皓看着伊糖。

伊糖說：“他說自己剛剛被歧視了。”

程皓看着她問：“什麽歧視？”

伊糖說：“因為他不喜歡男人吧，他經常因為這個被歧視，都習慣了。”

程皓看着伊糖，聽出這句是玩笑，但又不想笑，他覺這種時候他應該抱着她什麽都不說。

伊糖說：“你怎麽來了？”

程皓看着她身上的薄荷奶油色裙子，有人跳下游泳池，姿勢和美人魚一般曼妙。

他覺得這種場景讓他好土。

伊糖說：“你怎麽來了？”

程皓說：“多謝去年請我做古玩經紀那人，不然簽證就得幾天。”

伊糖又問：“我問你怎麽來了？”

她嘴角含着笑意，裏面帶着自己不自知的得意，還有開心。

周圍亂紅姹紫，一叢叢的淡粉色玫瑰，紫色繡球，飛燕草，天竺葵，薔薇……只有伊糖，穿着淺奶油薄荷色的衣裙，站在他面前，帶給他一輩子唯一的與衆不同。

程皓擡手把人摟到懷裏，低聲說：“我怕你了，是我錯，這世上想撒嬌，想吵架，你都只能對着我，當然應該對着我不講理，不講理也不過是撒嬌因為除了我，你沒有別人了。是我錯，當初害你喜歡上他也是我的錯。”

伊糖露出笑意，感受着程皓身上風塵仆仆，為了她魂不守舍的喜歡。

程皓說：“我知道你心裏不敢再相信感情，可你能不能相信我？相信如果是我選定的，一定不會變卦？”

伊糖不說話。

程皓緊緊摟着她，靠在她耳邊說：“能相信我說的話嗎？如果我說永遠不離開你，你能相信我嗎？不會像別人，不會像你父母……也不像肖揚那樣，答應你，卻做不到，我一定，一定永遠不離開你，能信我一次嗎？”

伊糖還是站着不動。

旁邊人群熱鬧，游泳池有人撲騰出水花。

程皓實在沒辦法了，壓低聲音說道：“其實從你第一天回來抱着我，我就喜歡你這種喜歡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糖糖。”他的聲音性感極了，叫這個名字像把糖含在嘴裏。

好像一直以來他都是隐忍着，卻在夢裏把這名字翻來翻去念過無數遍不計其數遍

伊糖木樁般站了會，終于慢慢伸手過去，摟上他的腰，手指一根根用力，把他的襯衫攥在手裏。

程皓手上用力，摟着人，一顆心，狂烈地跳到他不堪負荷。

“糖糖”他呢喃着她的名字，這一刻的感覺，真像在夢裏……

☆、106、夏聽音

游泳池畔, 程皓抱着伊糖心花怒放。

有人走過來, 停在他們旁邊，程皓放開伊糖, 左側游泳池, 右邊是剛剛抱過伊糖的金色短發男人。

那男人手裏端着兩杯雞尾酒, 他把一個杯子遞給伊糖，先開口說：“哇哦, 這是你從中國帶回來的禮物？”

伊糖笑着對他介紹程皓，又對程皓用中文說：“剛剛開玩笑的，他喜歡的是男人。”

程皓正準備和人家握手, 聽了這話那手還好沒伸出去。

大家随意聊了幾句, 那人就被叫走了。

程皓有點松口氣的感覺, 又有人過來拉伊糖不知去幹什麽。

伊糖笑着推辭，拉她的也是年輕男人，倆人推推搡搡好一會。

等人走了，程皓怕伊糖尴尬随口說了句：“那人的眼睛好藍。”

伊糖卻看着他笑說：“漂亮吧, 還有綠的, 我叫一個給你看看？”

程皓：“……”

伊糖挽上他手臂，左右張望着說：“我們站一邊去，小心誰把咱們碰游泳池裏。”

程皓被她拉到早前待的地方。

那幫女孩都不見了，艾麗也不知去向，伊糖說：“有沒有興趣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裏的人。”

後面有黑色鑄鐵的歐式涼椅，他們倆過去坐下。

伊糖把手裏的雞尾酒端起來喝了口，然後遞給他：“我試過了, 沒有加東西，給你。”

程皓：“有人會給裏面加東西嗎？”

伊糖說：“當然。我想想喝過的鹽，胡椒粉，辣椒粉，——不過今天這裏沒有我的敵人。”

她的語氣很輕快。

程皓不知真假，有點擔心從前，不确定地問道：“會有人放毒品之類的嗎？”

“你開什麽玩笑？”伊糖驚詫地看着他：“誰會願意無緣無故請客呀？”

程皓：“……”他把杯子放到旁邊，心裏七上八下的。

伊糖擡手搭上他肩膀，看着他問：“被騙了嗎？你以為是真的？”

程皓被這熱情的伊糖弄得好不自在，她以前只會這樣對伊威，雖然伊威抗議過無數次，但他今天才知道這有多難消受。那又軟又香

“說話。”伊糖晃他。

他說：“我覺得回到熟悉的地方，你讓我好不熟悉。”

伊糖笑着雙手摟上他脖子，剛抱住，整個人就陡然靜下來，她說：“咦，這是第一次我抱你嗎？”

程皓說：“不是。我也抱過你。”

伊糖搖頭：“抱過的人實在太多。不過”

她猛然看向程皓，扶着他的臉，在程皓臉上吧唧親了下。

她笑成最好看的樣子，看着程皓說：“這樣怎麽樣？有沒有覺得一顆心忽上忽下的？”

程皓長長緩出口氣，然後說：“咱們拍行的生意，怎麽說也是幾百萬上下的，我從小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要讓我的心忽上忽下，這樣估計還不行。”

伊糖感興趣地伸手搭上他肩膀，摟着他晃，有點苦惱地問：“那要怎麽樣做，才能讓那人不止是追我追到來倫敦，心也會對我忽上忽下呢？”

程皓渾身都發熱了，但又覺得，這地方實在不合适。

他正對的游泳池方向，躺在游泳圈裏的女孩擡手準備解下上身的游泳衣。

伊糖笑眯眯朝着他親過來。

程皓連忙轉開臉。

伊糖在他臉前停住，聲音不悅地說：“敢這樣對我的男人，你要當第一個嗎？”

程皓說：“游泳池裏。”

伊糖回頭看了一眼，笑起來。

“哦，她換一件照相呢。”

程皓很想走。

伊糖收回手，看着那邊人照相，有人拿着香槟游泳游過去，遞給躺在游泳圈裏的人，

“好了。”

程皓這才轉回視線。

伊糖笑着說：“要我給你介紹一下嗎？可惜那女孩我不認識。”

她嘆口氣：“這才一年多，多了好多我不認識的人。那邊——”她擡手對程皓指了指會客室方向。

“你知道老錢新錢吧，這圈子裏，這幾年有點和以前不一樣，因為互聯網的關系，很多年輕的非常厲害，直接打敗了那些老錢。”她點了點會客室裏一堆其貌不揚的年輕人。伊糖說：“他們好像是寫什麽程序的，寫一個程序相當于你拍出一件出土文物。厲害吧。”

程皓糾結幾秒，還是決定糾正他的愛人，他說：”糖，嗯那個出土文物不能上拍，國家有文物法。“……”什麽時候有的？”伊糖語氣難得天真。

“建國後。”

“什麽時候建國的？”

程皓：“……”

“逗你呢，我知道。”

程皓确信這個她真不知道。

伊糖說：“我這樣說話，是不是讓你多點信心。”

程皓覺得那也不至于，他也不是那麽沒信心，又覺應該是伊糖沒信心。但大可不必，國學他自然會慢慢給她教。安慰說：“你已經很優秀了。”

卻沒想伊糖說：“那當然了，不是我說，要比了解中國文化，我絕對是這屋子裏所有的模特裏面最有這方面文化的。你信嗎？”

程皓忍着笑說：“這個我信。”

她顯然心情很好沒有多想，歪頭靠向他肩膀，看着天，過了會開心地說：“我從來沒發現，倫敦的天這麽好看。”

程皓跟着看了一眼，然後說：“我也來了數不清的次數，第一次發現這顏色是不錯，也許因為身邊多了個人，你說呢。”

“咦”伊糖坐直看向他：“這話怎麽這麽讓人開心。是新技能點亮了，還是一直都會，不過不願意給我用。”

說後半句的時候她皺起了眉頭，像要準備無理取鬧。

程皓說：“那其實不吃醋的時候，一般情商智商都能保持相當的水準。”

伊糖愣愣看着他，随即轉開臉笑，像被說到了心上。

而後她又不服氣般轉回來：“那好吧，我問你個問題，——為什麽我會答應再給你個機會？”

程皓給笑了：“這個可比上一個問題難回答多了。”

伊糖說：“假話你能說成真也可以。”

程皓長長嘆了口氣，而後說：“大概覺得天真最傷人吧。”

伊糖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然後說：“沒錯。我只希望一次輕率的決定就夠了。大家的關系不會有更糟糕的改變。”

程皓伸手拉上伊糖的手，他倆都知道肖揚這是沒有緩過來，如果肖揚一但意識到大家都意識到的東西，轉頭來追伊糖，那程皓的局面就會尴尬，伊糖也會犯難。

伊糖有點低落地說：“他會怎麽樣？”

程皓把伊糖的手裹在掌心，慢聲安慰說：“以我對他的了解，這事兩個可能：一個是他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不停來找你。一個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依舊像現在這樣不停來找你。所以，——我深切理解了我自己的錯誤，你願意讓我分擔錯誤，我和分擔賬單一樣高興。”

伊糖嗔他一眼。

程皓說：“情侶間分享風險和錯誤代表不見外，我以前怎麽沒有意識到這個，實在太辜負美人了。”

伊糖站起來，一臉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和外人吃飯多數AA，但卻很喜歡花伊威的錢，哪怕伊威沒錢她跟着啃面包，她覺得伊威這樣養活她，她才像伊威的家人。願意給她花錢的人時常都有，可令她願意産生這種興趣的，卻從來除了伊威之外，只有一個人。

她轉身，短發揚起輕快的幅度，她伸手拽起程皓：“咱們走。”

程皓站起來。

伊糖走了兩步，拐回來說：“你記得我第一天回去，咱們和趙總吃飯。”

程皓說：“我說的是‘咱走’，沒有說咱們走。”

伊糖沉思着挽上他，虛心請教：“這兩個有什麽不同？”

“一個更簡潔。”

伊糖繼續擰着眉，挽着程皓順着游泳池，走到大廳，中世紀的吊燈，複古的地毯，程皓還沒看清楚，就被伊糖帶到了大門口，她站在外頭，長長出了一口氣說：“現在咱們有麻煩了，我坐朋友車來的。你一定沒車，咱們回去還得找艾麗。希望她沒有喝酒。”

程皓：“……”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找到艾麗的時候，艾麗正喝呢。

她辯解說：“我好不容易來一次，沒想這麽早走呀。”

“這怎麽辦？”伊糖對程皓解釋說：“她的車你不能開，你沒有買她車的保險，你知道英國是按車買保險的，誰開這輛車誰買。我也沒有她車的保險。”

程皓說：“叫出租過來吧。”

伊糖搖頭：“我去問問誰走，捎咱們倆一程。”

有人會有司機來接，他們運氣不錯，不多時就找到個正要走的。

是個伊糖不認識的女孩，但也是中國人。

人家有男朋友來接。

那女孩據說是個藝術家，晚上要趕回去不知幹什麽，所以要在後座化妝，伊糖就和她兩個女孩坐在一起。

程皓坐了副駕駛。

走到路上，伊糖覺得不好意思，想和人家找話題聊天，正不知道說什麽，那女孩先開口了。

“我聽說過你。”女孩說：“上次Juliana去給John畫莎士比亞的那幅Ophelia，我給他們找的地方，在北倫敦一座私人玫瑰園裏，你得謝謝我，那水髒得呀，一個星期都不想吃飯。你們不是想整她嗎？我是不是幫了忙？”

伊糖看了眼前面的程皓。

女孩看到，快速抹了口紅，抿着抿，然後轉了話題說：“很快我也要回國了，你回家一年多，你家裏人催你相親了嗎？”

伊糖看向人家：“相親？從來沒有過。”

那女孩說：“那你真沒福氣，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拿着睫毛膏刷刷刷地畫。

程皓坐在前面，對相親期待的，他是第一次見。又覺難過，他的伊糖沒家人，連被逼婚的待遇都沒。

女孩忽然拍了拍他的座椅說：“是不是國內相親都先對條件？”

程皓原本不想答，但考慮坐人家的車，新出爐的女朋友也在，就用上禮貌，搭了句話：“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據說一般是的。”

女孩說：“那你對出軌減壓這種說法怎麽看？覺得什麽位置的男人可以擁有出軌的權利？”

程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伊糖。

那女孩說：“你看她幹什麽。覺得不好回答，還是不願回答，有些人覺得做總統的職位壓力巨大，找人做.愛就像減壓。有些人覺得做到跨國公司CEO就有足夠權利，也用這種事情減壓。普通男人朝九晚五打一份白領工作的，老婆孩子都養不起，有些一樣出軌減壓，每個男人标準不同。你怎麽看？到底什麽位置，什麽層次的人，讓你覺得用這種事情減壓可以接受？”

程皓非常後悔上這輛車。

伊糖插話說：“減壓的方式很多，不一定要出軌，你這問題能騙不少人吧？”

“你聽出來了。”女孩猛然轉向她，語氣一變開心地說：“可以吧，我準備回去用這個問題把每個和我相親的男人都問一遍，你猜有幾個會立刻被吓走？”

伊糖說：“你不是，為了結婚相親嗎？”

“當然不是。”女孩說：“明年我要出一張作品，膽小的男人，我希望濃縮在一張畫上，畫出至少五十個不同程度被驚吓的臉。”

伊糖說：“你的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不客氣，我剛從你男朋友那裏收集了一張。”女孩說。

伊糖拍了拍程皓的椅背，然後她倆惡作劇得逞般都笑起來。

程皓穩穩地看了眼開車的老外，老外對程皓友好地笑，顯然是不懂中文的。

這個男朋友可真有福氣。

***

酒店外伊糖程皓和人家的車揮手告別。

天已經黑了，伊糖自言自語說：“商店下班了，你今晚穿什麽睡覺？”

倆人進了酒店電梯。

程皓從鏡子裏看到風塵仆仆的自己。

伊糖從後面摟上他的腰，從鏡子裏看着他笑。

程皓心跳加速，伊糖可真漂亮，被她這樣一摟，配着複古電梯，程皓像電影裏的人。

他看着她，她的下巴壓在他肩頭，殘留的妝容非常精致。

她看着鏡子裏的他們倆，沖着他的耳朵柔聲說：“今晚咱倆住一起嗎？可以省房費，你求我，我就收留你。”

程皓渾身發熱，她在鏡子裏看着他，就那樣看着他笑着，眼神纏纏綿綿的，就把程皓渾身都看硬了。

他好早以前就知道她一定有什麽招數，當年肖揚和人家打臺球，她不知道做了什麽就讓對方亂了陣腳。

電梯門開。

伊糖拉着他往房間走，她說：“我喜歡這家酒店，這次回來不想和艾麗擠，你今晚穿我的睡衣怎麽樣？不穿我也不介意。”

門開了，程皓進來，關上門一轉身，就見伊糖正欺過來，他條件反射後閃轉瞬就被壓在了門上。

伊糖雙手壓着他肩頭，看着他，得意地笑着問：“剛剛那問題，你怎麽不回答？你一直一個人，怎麽減壓的？”

她離得近，只是香氣和暧昧就令人不堪負荷。

程皓覺得渾身都冒起火焰。

他擡手輕巧撥開伊糖，然後向屋內走着說：“肖揚躲了嫖.妓，大風大雨跑過來和你表功，你別問我，我也不問你。”

随即他卡殼，屋裏一張大床，沒有可以睡的沙發

“哦，”伊糖一下笑了，走了幾步，看到他對着大床怔住，她故意扔掉手袋說：“原來那晚吃醋在這裏。”

伊糖走過去坐在床上，眺望着他說：“如果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每一個人都要問一問，他們在我之前，親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我覺得到了你這裏，內容可以簡化一點，你要和我一起，起碼說說自己以前親過多少人，和多少人有過親密關系。”她故意在床上掃了掃，那指尖很輕浮地在床笠上刮過：“你知道外國人都說，你睡了一個人，也代表睡了他睡過的所有人。”

程皓說：“你以前只暗戀過一個男的，然後談戀愛就是和肖揚，他我很清楚，如果你和他有什麽，我也很肯定地告訴你，他在你之前沒有和別的男人，也沒有別的女人。”

伊糖呆住，好像沒想到程皓會搭理這問題，更沒想到自己裝模作樣的僞裝直接被掀了。

她卡了幾秒，而後說：“你坐那麽久的飛機，先去洗澡吧。”

程皓說：“我再去要一間房。”

伊糖站起來，人也正常了，不耐煩地說：“你以為我不想給你要，現在正是複活節假期，這邊酒店都滿了。我這間還是昨天別人騰給我的。”

中間一個大床。

程皓站着不動，覺得這根本沒辦法睡。

伊糖揮揮手，也不裝了：“你先去洗澡，洗完再說。”

做了情侶，有些事情無可避免要面對。

伊糖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今天沒有想到會見到程皓，可那一瞬見到他，她覺得之前被熄滅的什麽東西全都回來了。

好像這世上，總有一個自己最愛的人，如果不小心錯過，那自己就解脫了。

可是再要遇上，只要一不小心，就還是會愛上。

她捂着心口對着鏡子，猛然發現自己用了“愛”那個字，難道程皓只是喜歡她，她已經愛上他？

自己為什麽總是比他早一步。

太不公平了，所以她要欺負他。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打給艾麗，卻沒人聽飛到留言信箱，她左右走着，對那邊說：“艾麗，給我打電話，我很急，很急，很急。”

下面怎麽辦？

她努力想之前和程皓怎麽相處，怎麽和肖揚相處。

後面怎麽辦？

她覺出自己不可自已的激動。

她走了幾步，發現自己還穿着高跟鞋，連忙把鞋換了，這裏是她住的酒店，東西齊全。她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說：“你用我的浴袍。”

等到回答。

她走回屋內，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吓一跳，自己的臉好紅。

她揉了揉，覺得渾身很熱。

曾經，她那麽喜歡過他。

她坐下卸妝，一直聽着浴室水聲，她不知道程皓是不是知道，他是她，唯一主動表示過好感的男人。可他拒絕了她

她扔掉化妝棉，卸了眼妝，現在是一個鴛鴦眼。

又擦着另一只眼睛，她強迫自己冷靜，問自己：到底是怕肖揚反應過來節外生枝，還是真的原諒了他？

水聲停了，程皓拉開浴室門出來，穿着她的白浴袍有點短，他拿粉色浴巾擦着頭發，那是伊糖的。

伊糖說：“等會艾麗回我電話，我讓她找人把東西給你送來。”

話音沒落，她手機響了，她看到號碼，站起來接了電話：“你回來了嗎？”

她走過去穿鞋。而後對程皓說：“我出去一下。”

程皓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而後說：“你如果要去給我拿東西，我和你一起去。”

伊糖愣愣地，不知要不要感慨他的敏銳。她說：“好吧，早知道不洗澡了，你換衣服我在外頭等你。”

她拿了手機出去打電話，門一關上就聽艾麗說：“你原諒他了？”

伊糖：“……”

艾麗說：“也不奇怪，我今天一見他就知道，難怪你喜歡他，我去，氣場真強。還那麽年輕呢，以後不得了。”

伊糖第一次體會了被人誇獎男朋友的喜悅，竟然不知如何反應，她說：“你說我們下面幹什麽？我抱過他了，今晚我們住一起，要不要突破一下？做那件我從來沒做過的事情？”

艾麗那邊空了一會，人家說：“嗯，在那之前，你不覺得應該先約會一下。”

伊糖說：“怎麽約？以前我和肖揚談戀愛的時候，白天上班，下班吃飯，周末看電影去他家。這些現在都不能幹，我和他幹什麽？”

“其實你是不是特別想和他在一起，幹那件你好奇很久的事情。”

“沒有。”伊糖義正言辭地說：“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見他今天忽然出現，我才想的。”

對面沒反應。

伊糖覺得可以把這沉默理解成無言以對。

她說：“那好吧，我明白了，我們過去拿行李，你等着我。”

艾麗說：“我不會給你準備避.孕.套的，你不要指望我。我的正好用完了。”

伊糖：“……”

她其實就是緊張随口說說，真的沒準備要。

身後門響，伊糖連忙挂上手機，一回頭，程皓正出來。

他還是穿白天的衣服，西裝是深色的，襯衫是黑色的，但此時洗了澡，眉目特別深，那眉色像暈染過，頭發還半濕着，整個人都像年輕了好幾歲，伊糖心跳加速，朝着程皓走過去。

望着他問：“說真的，你之前有沒有和女孩發生過關系，如果沒有，今晚我們不要用避.孕.套了。”

程皓無法置信地看着她，用眼神表示，這一刻他好像才相信，她真是一個香蕉人。

伊糖聳聳肩說：“今晚捎咱們回來的那藝術家不了解你，看看，這才是你被驚吓到的樣子。”

她說完轉身走了。

程皓站在金碧輝煌的走廊裏，驚出一身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最近都不留言給我了，我覺得像單機～～

☆、107

伊糖住的酒店和她的房子并不遠, 都在西區, 坐公車兩站路，或者步行穿過海德公園。

她帶程皓坐了公車。

程皓每次來都是陪人去大拍行, 出行有人招待, 坐雙層巴士是第一次。

他心裏七上八下伊糖的話, “要是你沒和別人發生過關系，要不今晚別用避.孕.套了。”他忍不住想, 避.孕.套防病，避孕兩個功能，她這意思, 是不是說：她和他在一起, 已經做好生孩子的準備了………………他以前覺得他應付不了她, 現在才知道，他還有更多的對她不了解，伊糖這種女孩，長大的過程中, 所受的性教育一定和我們不是一個系統。

他在這方面貧瘠為零的經驗中, 第一次感受到了一點不一樣的什麽東西。

我們的文化裏，女孩絕對不會這樣直白說這種話。說這種話的，也不會像她那樣的語氣，好像吃飯要用筷子一樣。

保護自己，理所應當在親密關系之前。

這些問題一但跑進男人的腦子裏，兩站路就過得飛一般快。

伊糖先一步下了車，他跟着, 四月，倫敦的夜風舒适。

程皓覺得這和他下午到的時候，完全不同。

白色的高層，一整排過去，都帶着門前裝飾。

伊糖站在臺階上，按了門鈴，而後指給程皓說：“這地方特別好，那邊那條街裏，有一家好吃的土耳其烤肉，和咱們西街第一炸醬面一樣，都是屬于本地人才知道的，還有一家賣希臘風味的，兩種都是烤肉，但希臘的烤肉，裏面還卷着薯條，明天，不，後天後天我帶你來吃，怎麽樣？”

程皓說：“我訂了單程機票過來的，公司暫時王矯看着。”

門開了，她笑着帶程皓進去。

艾麗裹着浴袍，看着他倆進來，指了指門口的行李：“東西在那兒。”

程皓過來的急，只有一個手提的行李箱。

伊糖拿起來，遞到程皓的手裏。

然後她說：“我今晚住在這兒，給你叫輛出租，還是你自己能找到酒店？”

程皓有點意外，釋然，又有點失落，但還是極快整理情緒：“我認得路。”

伊糖點頭，開門送他下去。

艾麗立刻跑到窗前去看，窗前擺着沙發，她跪在沙發上看到程皓離開，也是滿心奇怪。聽到門開了，她滑進沙發裏，看着伊糖說：“你幹什麽？怕自己晚上忍不住？”

伊糖搖頭，坐在桌前說：“我沒有想好。”

艾麗跳下沙發，站在原地想了一會，然後說：“是沒想好是不是原諒他，還是沒想好，是不是應該和他今晚住一起？”

伊糖說：“我沒想好……該怎麽和他相處。”

她站起來開始在屋裏走來走去，又快又急地說：“上次，上次因為我不願意去相信肖揚，當然他也不值得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們都知道，如果你選了不一樣對待別人的方法，收到的結局也許不一樣。如果我用心思，可以把肖揚一直留在身邊。但是我只是不願意。或者說他沒有令我想要去做那些努力的沖動，——就像你平時談戀愛，對象一年換幾個，但是多數你都是談着談着看，沒有想結局，如果你想，你就不會像現在還是單身了。”

艾麗看着她，同情地說：“糖糖，一般人戀愛都是談好幾個，你不談好幾個，怎麽知道哪一個自己更喜歡？”

伊糖說：“我知道，我的意思還沒說完呢。剛剛是鋪陳。”

艾麗搖頭，愈發同情地說：“糖糖，我理解你終于得到了你想得到的男人，現在有點激動，可你激動得太反常了。“

“對。”伊糖走到她面前：“就是你說的，我得到的這個，不是人家挑我，我可以做的選擇，而是我想要的，我自己主動挑的。”

她的手，虔誠地壓在心口，順勢給了一個心甘情願的表情。那一臉認真到純真的表情，是艾麗都不曾見過的。

她看着艾麗說：“你明白這對我的意義對吧。”

艾麗驚訝壞了，但還是說：“糖糖，模特只能在挑你的工作中雙向選擇，不能直接選想當誰家的模特。是因為你沒有混到那種影響力就放棄回國了。”

伊糖放下手，不滿地抗議說：“我讓你讨論感情問題，你幹嘛說我的職業問題。”

“我覺得因為你的職業問題，才引出了今天的情感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