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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呀?”

被掐住臉的皇帝陛下表示有這麽一個痞子做姐姐是一件特別無奈的事情。誰家沒本難念的經呢?皇帝家也不例外啊!

之前和初晴一直都沒有說過成婚的事情,是因為寧彌覺得不重要。更何況如今二人的相處與尋常夫妻并無甚異處。

然而到了這一刻寧彌才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種無力感。

明明是她的生辰,她卻剛一起床便往宮裏去,過了晚膳才派人回來說今夜不會回府。允幼說每年公主的生辰都不喜興辦酒席,只和親人湊在一起便足夠了。

她的親人,只有一個。

不是他。

若他是她的驸馬,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身邊為她慶生,即使她要入宮與她的弟弟一同慶賀,他也可以與她同往,而不是如今自己守在這沒有主人的公主府裏,拿着禮物沉默而坐。

寧彌的怨念沒有被初晴接收到,難得的壽辰,姐弟倆開了陳年的好酒,湊在一起喝的痛快。皇帝的酒量本就不如何,還非要拉着初晴拼酒,結果自然是被初晴虐成狗。

“阿姐啊,”皇帝滿臉通紅地靠在初晴地肩上,一邊說話一邊哈了初晴滿面的酒氣,“阿姐啊……”

初晴特嫌棄地把他的頭推開,這酒還沒喝之前那味道叫一個醇香,可是給人喝過之後再從嘴巴裏面哈出氣來,別提多難聞了。

她沒好氣地邊推邊道:“聽着呢。”

可惜這倒黴孩子根本沒體會到他家阿姐的心情,又像賴皮蟲一樣地貼了上去,嘴裏嘟囔,“阿姐啊,我可以照顧你了。”

“知道啦~”初晴再推,現在明明還是老娘在照顧你!

“阿姐你不要再推了啦~”被推毛的小屁孩火了,帶着哭腔嚷了一聲,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倒是把初晴吓得手一哆嗦,可下一秒,皇帝卻埋進了她的懷裏,“我,我不是故意的。”

初晴只當他是在說不是故意吼她的,多少年沒給她撒過嬌的孩子在自己的懷裏帶着哭腔說話,她也發不出火來,只是好笑地拍拍他的頭,“幸好就阿姐一人在這,要不然看你以後威儀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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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皇帝還是像只鴕鳥一樣地埋在她的懷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醉得厲害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麽,權當是呓語一般念念叨叨。

然而酒醉的話才是真心話。

初晴感覺到自己的衣襟有些濕潤了,她微微有些征愣,卻聽着自己懷裏他語無倫次的話語,“我不知道,我當時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初晴手微微停頓,面上表情忽然湧現出深深的哀傷。這裏只有他們姐弟兩人,他還埋在她的懷裏,所以她的表情沒有人瞧見。就像是一塊寒冰忽然破裂,讓往日被寒冰封存住的真實情緒似寒氣般流溢出來。

不知道如何?知道又如何?終歸是同一個結局啊。不知道,豈不是更好?沒有任何的顧忌,只要去做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了。

初晴總以為往事不去提就不曾發生過,卻總會有人記着,過往明明白白地發生過。

“阿姐知道,阿姐不怪你。”那時的他不過十八歲,即使少年老成,即使手段高超,卻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慌了手腳,不知所措。他一句一句地喊着阿姐的聲音猶在耳畔,那樣的遲疑,那樣的恐懼,她怎麽會不曉得?

她抱着懷裏的少年,像小時候一樣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她的聲音溫柔,細細碎碎地響在他的耳畔,“阿姐沒有怪過你。阿姐不怪你,不怪你。”

阿姐只是不知道應該怪誰,好像怪誰都不對,最後只能怪自己罷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姐知道。”

“你能不能不死?”

“人都會死的,或早或晚。”

“阿姐……”

“阿姐……”

懷裏的少年漸漸睡沉,初晴揉揉有些發酸的手臂,将趙用喚了進來,把像只八爪魚一樣扒拉在初晴身上的皇帝拉開背起。

初晴将他散開的發往後頭壓一壓,摸摸他有些發汗的額頭,吩咐趙用,“手腳輕一些,別吵醒你主子。”

“奴才知道了。”

趙用是從他們落魄時期就一直跟在身邊的老人了,有他在初晴也不是不放心,只是随口提一提罷了,看着他們進去,也就自己轉了個頭往偏殿走去。

皇帝剛登基之時非讓人把自己寝殿的偏殿整修了一下,常年給初晴備着,雖說這妥妥地不合規矩,可誰讓皇帝就是一意孤行呢?

偏殿裏燈火通明,伺候的人卻少,許是幼時培養的習慣,初晴并不需要那麽多人伺候着,何況這會子也給折騰累了,揮揮手讓人都下去了,便一個人朝寝室裏走去。

方走進,帷帳後頭便翻出一個身影來,初晴還沒來得及大叫一聲,就被環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讓她生生把已經到了喉嚨的尖叫聲壓了下去。

“滿身的酒味。”寧彌在她的發間蹭了蹭,嗡嗡地開口。

初晴方才還不覺得,如今把手袖擡起來聞一聞,倒真是一身的酒味,虧的剛才皇帝不嫌棄還往自己身上拱。

這酒宴之上,什麽名伶相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寧彌不放心把她放開細細檢查了一遍,果然看見初晴身上衣裳淩亂,胸前更是皺皺巴巴的,一看就有問題。

他眯着眼睛看着初晴,“皇上獻上的美人可還入眼?”

那樣小肚雞腸的小眼神兒什麽的初晴這幾個月來是看了不知道多少了,立馬會意,趴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啃,“什麽美人,本宮的美人兒不是就在這兒麽?”

那像塊肥豬肉一樣挂在自己脖子上扭來扭去的小身板兒要是不那麽火辣的話寧彌興許還能撐得更久一些,可惜羊入虎口就算了,那羊還這般沒有警覺性地撩撥着狼,不就是妥妥地欠吃麽?

寧彌也沒心情去拷問什麽美人的事了,直接把人抱起來往床榻走,“看來酒喝的還不算多,回話還算機靈。”

“那是。”初晴得意洋洋地揚起尖尖的下巴,眯着小眼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自家穿着夜行衣的男人,抛了一個媚眼,“穿着夜行衣還這般的英俊,果然不愧是本宮的男人啊。”

“你就作吧,一會兒只別求饒就是了。”寧彌将她放在床榻上,無奈地捏了一把她筆挺的翹鼻子,就要爬上去,可惜立馬被初晴的腳給擋住了。初晴小霸王似的躺着翹了個二郎腿,挑挑眉毛,“今兒是本宮生辰,要是沒個生辰禮的話,你今兒還就別想上來了。”

寧彌失笑,“敢情還怕我虧了你的不是?”

說罷也不磨蹭,從懷裏摸出了個檀木的小盒子遞給初晴。

初晴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打開,只見裏頭黑色的底布上面躺着一只通體雪白的玉簪,玉簪上面點着星星點點的梅花,簡單是簡單,卻極為雅致。

然而初晴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覺得嫌棄,輕笑道,“本宮這般妖冶的女子配着這般清新脫俗的簪子,只能是四不像了。”

寧彌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笑,“本是想要雕個華麗一些的簪子,可惜手藝不精,只能往簡單了雕刻了。”

初晴本都要把簪子放下了,聽着這話又拿了起來,“你親手做的?”

“是啊。”寧彌寵溺地答道,順帶擺出一幅被傷了心的模樣。

初晴将手一擡,把簪子插到發髻之間,明媚一笑,“如何?”

她天生适合繁複華貴的東西,這般雅致小巧的東西在她的頭上不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然而美貌的女子戴着什麽都是不會顯醜的。

寧彌哪是在看她的簪子,燭光搖曳,美人笑臉,世間最美不過如此。

他低下頭淺吻他心間的女子,“不管你如何,都是美的。”

☆、冷情冷血

雍和長公主已經不再過問朝政了,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皇帝年幼,經驗不足,朝中卻還算是安穩,因為不少的重臣都被初晴拿捏着命門,即使沒有被拿捏着的人,也多少忌憚着這麽一個狠如蛇蠍的女子,不敢騷亂。如今她的放手,自然讓他們興奮不已。

這些初晴都不想管,她如今的生活越過越簡單了,身體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樣乏力,偶爾興起還能去郊外踏個青什麽的,日子過的不知道多惬意。

允幼給初晴梳着發的時候都忍不住道,“殿下日子過得舒心,連白頭發也少了。”

初晴忍不住就給她翻了個白眼,“你家殿下不過二十四歲,還年輕着呢,白頭發誰沒幾根呢,就你愛說嘴!”

“是是是,是奴婢說錯了該打!”哪個女子喜歡別人說自己老呢?越漂亮的女子越不能接受自己老的事實。允幼道:“殿下的白頭發和年齡可沒有什麽關系,只是身子虛罷了。要不殿下讓許太醫過來請個脈,調理調理,說不定以後都不長白頭發呢。”

這麽些年來,皇帝也好允幼也好,總是變着法兒想給她請太醫,可是就是拗不過初晴倔強,皇帝磨了一年也沒見效怕她厭煩就放棄了,允幼是時不時地點一下。

果不其然,初晴一個白眼,裝作沒聽見。

允幼見此也沒有辦法,只能換個話題,“一般殿下起身寧公子都過來伺候您午膳的,今兒倒是奇了,這時辰了還沒回府呢。”

昨兒寧彌把初晴哄睡着了之後就出去了,這事兒不是頭一回,初晴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這倒是頭一回過了時辰還沒回來。

允幼猶自喋喋,“話說這素衣樓樓主素來便有一個‘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以往還以為是個滿臉胡須的蠻頭大漢呢,誰想着竟是個溫文如玉的俊公子呢。”

滿臉胡須的蠻頭大漢?初晴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只是這天下第一殺手的名號麽?

她沉思片刻,漸漸收了笑容,“他過去還算擔得起這個名頭,只是現在……”她搖搖頭,“他只是個不合格的殺手。”

允幼不解,“莫不是寧公子受了傷,功夫後退了?”

“不,他的武功精進了許多。”若只是武功後退她不會這般擔憂,大不了仔細調理,總能夠練回來的。

允幼更不解了,“那又是為什麽呢?”

初晴從首飾匣子裏把寧彌送的那只簪子挑出來遞給允幼,讓她給她戴上,她看着鏡中美麗的面孔,吐着冰涼的話語,“殺手者,殺人器械。器械者,無情無心,所以無畏。因為無畏,所以不過分保全自己的性命,一味只知殺人完成任務,而被殺者,多半有妻有子,有財有勢,便心有眷戀,搏殺中,以自保為上。不要命的人最強,所以被殺者即使武功高強,也難逃死于殺手兵刃之下的命運。”

她撫上自己發髻,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才接着道,“寧彌擁有的越來越多,心裏的牽絆越來越深,在搏殺中的顧忌也越來越多。被刺殺者又不是草包,非心無旁骛者,哪裏那麽容易殺呢?只要拖延了時間,待援兵一到,寧彌,插翅難飛。”

她頓了頓又道:“他如今一直相安無事,不過仗着武藝高超,若有一日,碰上與他實力相當之人。他,必敗。”

做人,拿得起,放得下,才能活得長久。可是太多的人,拿得起,卻舍不得放下。寧彌,也難以免俗。

如今的寧彌只有兩個選擇,放棄當殺手,潛入幕後安心做素衣樓的樓主;另一個,便是消滅自己心中的牽絆。

比如,初晴。

說這個話的時候初晴并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麽的準确。

素衣樓的規矩是越難處理的人交給等級越高的殺手處理,這次所刺殺的安平王,本身也是征戰沙場的将軍,武功超群,寧彌本以為在清晨人警覺性最低之際,能一舉得手,卻不想着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安平王不惜将自己的夫人推出來擋了飛镖,還能馬上拔出劍來與自己對抗。若在往日,拼着受傷的後果他也會義無反顧地沖上去一劍結果了他,卻不想每當要拼死出擊之時,腦海便浮現出初晴那張嬌嫩的容顏,本是刀口上舔生的人若是怕死還怎麽可能生呢?出手屢屢受制,竟讓他拖延到援兵破屋而入,若不是他武功高強,根本逃不出王府。饒是如此,他也受了重傷。

天色漸晚,他不敢回長公主府,怕讓初晴擔心,便回了素衣樓。

誰知大夫不過剛幫自己料理完傷口,便聽得底下喧嘩,他回來時極為妥當,絕不會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查上來,更何況素衣樓真正的所在極為隐秘,從外頭看不過是一座普通的閣樓,怎會讓人找上門來。

正掙紮着要起身,便看見下頭人急忙來回禀,“禀樓主,雍和長公主來了。”

這麽快!

他身邊的人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沒想到就是這樣也能讓容初晴安插眼線進來,自己進來不過一刻多鐘,竟能那麽快把消息傳出去并讓初晴趕到!

自己的枕邊人,看似無比迷糊,可是她的根基到底有多深啊。

寧彌有些頭疼,“不用攔了,請殿下進來。”

她早晨方笑話着寧彌拿得起放不下,卻不想放不下的何止是區區寧彌一人?聽到消息的時候,那瓷碗堕地的脆響聲驚醒了呆楞的自己,她才恍然想起這樣的感覺竟然是這樣子的熟悉。她總以為她不會再有這樣的體會,命運卻不曾眷顧過她,總要将她身邊的人一個個傷害。

或許,終是會應了多年前的那一卦。

她注定,只是孤家寡人。

駿馬飛馳,疾風吹得耳畔生疼,面前不斷浮現出當年那漫地的鮮紅,她猩紅着眼,恍如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

風風火火地帶人直奔目的地,疾步沖進他的房間,看着榻上他安然對她笑容溫文,她跳到嗓子眼的心才漸漸回到原處。理智回籠,她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常。

她呼了一口氣,便又是那個高貴淡然的長公主殿下,施施然地進了屋:“傷勢如何?”

寧彌在初晴身邊時日也不短了,即使她不發作,他也能感受得到初晴的火氣,只得讪讪地摸摸鼻子,乖乖地靠在床頭等她問話。

那大夫也是素衣樓的老人了,偷偷望了寧彌一眼,寧彌點頭,初晴就不爽了,“本宮問話,你看他做什麽,他能管着自己就不錯了!”

這火氣,燒的寧彌身子一縮。這妥妥的妻管嚴,大夫還是看得出來的,馬上如實禀報道,“回長公主的話,樓主身上共有六處刀傷,一道在腿部砍斷了腳骨,已經接好了。這幾天最好是躺着或者坐着,萬萬不要動着它便好了。所幸其他的五處傷均并未傷者經脈,休養一個月左右也就差不多好了。”

便是知道躲不過去的傷,寧彌也适當換了一下角度減輕了傷的嚴重性,這會子并不算是大傷。否則他會不會讓大夫如實禀明。

殺手樓的外傷藥是最好的,就是跟皇宮裏的金創藥比也不逞多讓,初晴心知自己并無用武之地,也不胡亂插手。

這般局面在很早之前自己便已有所預料,然而她無權逼着寧彌改變他的人生,便只能放任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看着明明臉色發白卻依舊對着她讨好地笑的寧彌,心裏的火一拱一拱的,卻知道此時再發火又能如何。

終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危險又如何?自己當年做的哪一件事情不危險呢?可她哪裏容得下別人對她指手畫腳的?

初晴轉頭将屋子裏的人都打發出去,才瞪了他一眼往他床上鑽,“本宮晚膳用一半就跑出來了,餓了。”

寧彌哭笑不得,本想着她不是噓寒問暖就是火氣大發罵他不當心,誰知道她這會兒第一句和自己說的話居然是餓了!

他無奈地看着她,“這怎麽辦,人都被你趕出去了,總不能讓我一個病號去給你做晚膳吧?”

這倒也是。初晴擡頭問:“你吃了沒?”

寧彌特別誠實地搖頭,“光顧着逃跑了,沒來得及吃。”

初晴遂又爬下床,開了門,對着允幼道:“看看這邊廚房在哪兒,讓他們傳晚膳。”

寧彌在裏頭聽得很是無語,還傳晚膳呢,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哪像皇室那般來的講究!

初晴也不問寧彌的意見,就這樣在素衣樓住下了,她帶的人不多,只有允幼,林湛和一小隊近衛軍,在素衣樓也算是安分,只守着初晴,并不亂走。這樣兵與賊相安無事地處着,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場面。

初晴明知道寧彌出的是什麽任務,卻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自赫堯逝去,朝中已經再沒有如他那樣赫赫有名的武将了,這安平王,對女人可以說是薄情的很,卻是個難得的将才,現在朝廷需要這種人才。

自他一出事,皇帝一邊立馬派了禁軍去他的府上保護他,一邊嚴查此事的幕後黑手。

就像那日與百鏡說的那般,如若天平的另一邊站的是皇帝,初晴的選擇不會太難猜。安平王,她是護下了,寧彌,她也袒護了。最後結局如何,端看手段罷了。

她給皇帝遞了書信說是出京玩幾天再回來,卻一直安心地賴在素衣樓并不出去,然而不出去亂走不代表着初晴就對素衣樓如今的概況一無所知了。

寧彌的失手,讓素衣樓裏其他武功極好,無牽無挂,且年頭極老的殺手又有些蠢蠢欲動。殺手樓的規矩一般都是強者為尊,如今寧彌變弱,自然有一些強者企圖取而代之。

初晴在素衣樓吃吃喝喝睡睡的時候,寧彌就倚着床頭看着卷宗解決這類瑣事,有時候忙得連和初晴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初晴本不想要插手他的事宜,然而看着他煩惱的時候自己的腦筋也不由得跟着轉。

這日方才巳時,往常初晴還在呼呼大睡,可身邊寧彌翻卷宗的聲音實在是擾人清夢,初晴本就有起床氣,更何況是對她來說的一大早被吵醒,“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招的你沒完沒了的!”

說完,閉着眼睛把解決方案不帶停歇地一口氣說完,蓋上被子繼續睡覺,留寧彌手僵在翻頁處對着這說夢話的節奏目瞪口呆。

他合上卷宗,閉着眼睛把初晴說的方案從頭到尾再順了一遍,才真的對這個枕邊人刮目相看。這才意識到,“雍和長公主殿下”這個名號的份量。偌大個天下她都玩轉在手心過,如今一個小小的素衣樓在她的眼裏自然不過是小事一樁。

只是他離得她太近,近到只看見了她孩子般無賴的一面,卻忽視掉了她如刀劍般鋒利的一面。

他按着她的方案去做,果然将那些起了異心之人壓制得服服帖帖。他忽然便有了一種危機感,若有一日,她膩乏了這段情時,這樣的她,他要拿什麽去挽回?

他躺在床上,看着身邊女子的睡顏,想了很久,卻居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挽留她的資本。

她就像是一直翺翔九天的金鳳凰,而他還只是站在人間仰望的凡人。

他多想掰折斷她的翅膀,用鐵铐将她禁锢,讓她只能夠待在自己的身邊。

他摸摸她的臉頰,若不是這張美麗得近妖的面龐,自己可還會這般容易地就墜入她編織的情網,把自己陷入如今這般患得患失的境地?

她睡眠素來淺,被他一碰就知道,嘤|咛了一聲讓他別鬧。他愛憐地摸摸她因為不滿而微微撅起的唇。

容初晴,若有一日你負我,我一定殺了你。

他這麽想着,眼神便愈發溫柔。

初晴狠狠地把擾她清夢的某人的手指一口咬下,只覺得這個人醒了就醒了吧,不知道自己睡得晚麽?還這麽鬧她,簡直有病!

修養了半月,寧彌雖還下不了床,卻已經可以自己起身,樓裏的事務漸漸走入正軌,只剩下一些瑣事要處理,初晴便打算着自己先回府了。

離開那日,二人吃午膳時,初晴摸摸他手上的繃帶,想了很久,終于還是問出了口:“寧彌,你一定要做殺手麽?”

若說寧彌為什麽喜歡她,自然不全然是為了她那張妖媚的面龐,而是她從來不似他之前的那些女人一般喜歡纏着他過問他的工作,甚至插手他的工作。他從不過問她之前的那些男人,她也很聰明地從來不追問自己是他的第幾個女人。聰明的女人總是招人喜歡的,可為何今日突然這般問呢?

寧彌壓下心頭的不悅,給她夾了一筷子菜,“怎麽突然問這個?”

他十三歲當殺手,近二十年的舔血生涯,到如今建立起有“天下第一殺手樓”之稱的素衣樓。無疑,他是個出色的殺手。況且,當了半輩子的殺手,不當殺手又能當什麽?像無數養在公主府後殿的男子一般,一生依附着她過活麽?

他怎麽可能,讓自己在這段地位本就懸殊的感情裏面低賤入泥呢?

“如今素衣樓殺手無數,你只需做個幕後的樓主,掌管着手下的殺手便行了,沒有必要以身犯險。”她話語淡淡,并沒有強迫他什麽的意思,只是一個建議。

然而寧彌卻沒有聽進心裏的意思,他的語氣堅定,沒有回旋的餘地,“我是素衣樓武功最高的人,最危險的任務由武功最高的人出是我當年定下的規矩,沒有悔改的餘地。”

可是,你現在已經不是最強的那個了。

初晴在心裏接下了這番話。

但是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容許自己的自尊心受到這樣的挑釁,所以她沒有說,也沒有再提過這個話題。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便告訴自己,這是她唯一一次幹涉他的人生,也會是最後一次。今日之後,她不會再提。

她能夠理解他的執着,卻更清楚地知道,有情有愛的殺手,除了死,沒有別的出路。

她想問,你可愛我?

可是她又覺得沒必要問。他從來不曾說過愛她,可她不傻,她知道。

她不再繼續讓人不開心的對話,扯開了話題。

只是寧彌,我再也不想要那日的心情再重演第三遍,真的,不想。

真的。

如果你無法自己恢複成當年的那一位冷血殺手,沒關系,我幫你。

你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問一句:為什麽留言這麽少呢~~

☆、前塵往事

京郊樹林深處,遮天蔽日,風吹過樹林,木葉相互擊打,稀稀疏疏,明明是春日,這裏卻顯得格外寂寥。

一座平平無奇的墓碑,就這麽孤獨地立在這荒郊野外,無人比鄰。

輕巧的腳步步步靠近,昂貴的綢緞裙擺拖在潮濕的青草上,沾染着地上的泥土草屑,裙子的主人卻全然不覺。

裝滿了冥紙的竹編籃子被一雙纖纖素手拿着,放在了墳前。

“赫堯,我來看你了。”

猶記得當年聽到消息的時候是怎樣的六神無主,不知道應該站在哪一邊,不知道怎麽選擇是對的,怎麽選擇是錯的,什麽都不知道,事實上也什麽都來不及想,只是發了狂一樣地往外沖,耳後是誰刺耳的呼喊根本來不及去分辨,只是發了狂一般地往外沖。多少年不曾奔跑過啊,她都忘記了奔跑的感覺,跑得頭腦發旋,幾乎辨不得東西南北,只看到遠方有一匹馬,也不管這是誰的,只管沖上前去搶過馬,翻身而上,往着那一個方向狂奔。

她跑得多快啊,她這一生都不曾跑得這麽快過,那馬颠得自己七葷八素的,肚子絞痛得就像是有刀子在裏頭翻攪一般,她痛得幾乎看不見前面的路,可是就是這樣,她也不曾稍稍減慢速度啊。

那時她多麽怕呀,從來沒有這般害怕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怕成那樣呢?

她只想要馬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求求你了,為什麽,不能再快一點?

為什麽會肚子痛?誰有時間想這個問題!快些跑,求求你,快些跑!

她橫沖直撞,舉起馬鞭便往擋在門口的人身上抽去,馬沖入将軍府,在回廊上奔跑着,多少侍女尖叫着躲閃她都不曾慢下腳步,他就在前面了,他就在前面了,再快一些!

明明那樣努力地跑了,明明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那樣子的努力,還是不能夠呢?為什麽,還是晚了?

那杯混入他午膳的毒酒已然被他一飲而盡。那樣魁梧的人啊,倒下的時候震的地板都震動了幾下。

她騎着馬兒,發髻早被疾風吹散,烏黑的發絲散落滿肩,不知道是因為驚恐還是絕望而睜得格外大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她顫抖着想要翻身下馬,卻是直接翻滾下來的,身體摔在堅硬的石板上,冰冷而刺痛,她掙紮着想要爬起來跑過去,卻在看到他嘴角流下的黑色血液時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她尖叫着,她也不知道她尖叫出來的是什麽字眼,她爬着,手腳并用着去抱住他,他的身體在戰栗,她甚至沒來得及回頭去看自己摔下的地上那殷紅的鮮血。

“不,不,不……”她的手摸上他的臉想要把他臉上的鮮血擦幹,可是她自己的手掌已經被馬繩勒的滿手鮮血,她越擦血越多,她擦呀擦,血卻塗滿了他整張臉。

她自己的身體疼得幾乎沒有知覺,可是卻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外頭怎麽刀光劍影,她不知曉也不想知曉,她只想要她懷裏的人好好的,好好的!

赫堯倒下的時候就知道他敗了,他感到前所未體會到的強烈背叛感,可看到她這樣毫無美感地出現,他便知道,她是不知情的。

他便釋然了。

他不是輸不起,他只是不願意,到最後還是暖不了這個女人的心。

那才是他的失敗呢。

他的眼深深地望着面前這個陷入癫狂的女子,舉起手,用他那雙長滿了厚繭子的手撫上她嬌嫩如嬰兒的臉頰上,輕輕為她逝去滿臉的淚水。他輕笑,一如往常的寵溺,“以往你哭,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煞是好看。今兒見你哭得這般醜,才知道你以往的哭都是假的,今兒才真呢。”

他笑得如此溫柔,她卻哭得更加洶湧,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豆大的淚水顆顆滑落,打在他溫暖的手掌上,只知道緊緊地抱着他,将臉緊緊貼在他的手掌心。

“罷了,得你為我哭一場,也算是我赫堯不負此生了。再哭,可就傷身體了。我怎麽舍得?”

她以那樣完美的姿态進了他的眼,他一開始受她迷惑,漸漸地,卻知道這世上真的有石頭心的女子,且還在他的懷裏細語呢喃。他知道了她的詭計,知道了自己不過是那千萬個受她魅惑的無知男人中的一個,他恨不得殺了她,卻在她的設計下終于還是落了圈套。

太子嫉恨他染指自己的女人,她這樣的女人,罔顧人倫,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連自己的同胞兄長都不放過,迷得太子神魂颠倒,為她亂了分寸。明明該拉攏他赫堯,卻因私情而容不下他。

她站在他的面前道,朗聲道,“太子母族勢大,縱然你成功扶他上位,第一份功勞都是母族所得,即使你勞苦功高,也只能屈居第二。如此,皇後一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必然會明裏暗裏給你使絆子。你以為,太子會站在哪一邊?更何況,如今他還尚未登基就已經與你有龃龉,那他日他登大寶,這份龃龉會縮小還是放大呢?就是不論這個,若是太子容不下你功高蓋主呢?晉衍不一樣。我們姐弟一無所有,成敗皆在你手,我們離不開你,若事成,朝堂之上,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別無選擇,只能依靠你。将軍覺得,這兩筆買賣,哪一筆更劃算呢?”

他騎虎難下,不得不輔佐她的弟弟。

那樣有着驚世之貌,蛇蠍心腸的女子竟還有着那樣的眼光膽略!他一步步繞過她那張蠱惑人心的面龐,去探索真正的她,明明恨不得殺了她,卻為她折服,到最後,竟嬌縱着她,他倒是想知道,若是用自己這顆滾燙的心,可暖得了她那顆石頭心?

到今兒她哭花了妝容,紅腫了眼睛,血糊了他滿臉的時候,他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天生的石頭心,也不是每顆石頭心都沒有捂暖的時候。

他終于,還是入了她的心。

“初晴,多情早夭。”他的身體內五髒翻騰,疼得他滿頭冷汗,可他出生入死二十來年,對着這痛苦還是巍然不動,面不改色。他的手微微發抖,他卻舍不得離開她的面龐,“無情無愛,才是笑到最後的人。聽我的,無情無愛。”

是他最後自私一回,不要愛上別人,刻在你心裏的男人,只有我一個人。

他馳騁沙場多年,女人無數,他卻只認她一人做他的妻。他知道為什麽皇帝這麽急着殺他,他功高震主是真,恃功跋扈不假,可真正逼得皇帝這麽早對他下手的,是他的一份奏折。他已四十有二,她方二十有一,他求娶她為妻,功勞擺在那裏,他的軍隊擺在那裏,皇帝沒有理由拒絕,只能拖着,然後有了今日一幕。

她教出來的皇帝果然厲害,不過十八歲,居然能夠設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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