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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九指少年行

作者:書良

文案

他站在東方的九陽殿遙望着西方的聽雪樓……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草七 ┃ 配角:周覓文 ┃ 其它: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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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 上

從怯懦到勇敢,只是一步之遙,卻是永恒的距離。

——

從遠處看,那裏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山。

馬賊們已經陸續離去,仍有個別貪心不足的馬賊在村子裏繼續搜刮值錢的東西。

上百戶的村子,已有半數被大火焚盡,剩下的房子也已火光四起,至于村民們,早已成為屠刀下的亡魂。

不過,在一所正在燃燒的瓦房院裏,有一棵高大的松針樹,樹下有一口橫倒的水缸,遮擋缸口的是一株散發着濃郁香味的桂花樹,有一雙焦灼的目光正透過桂花樹的枝葉空隙窺探斜對面瓦房內的景況。

房門前,一個高大魁梧的馬賊,身穿盔甲,手握大刀,逼近着瓦房裏一對緊抱在一起的中年夫婦,他得意的扯着嘴角,使那對夫婦恐慌的渾身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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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形情,水缸裏那雙眼睛瞪大欲裂,血絲如網,就連他自己的呼吸都若阻斷一般。

他叫草七,是這沿山村的少年,瓦房裏那對即将成為刀下亡魂的夫婦,便是草七的爹娘。

忽然,一把柴刀映入眼簾,就算腦袋愚笨的人也知道這把柴刀可以砍斷馬賊的腦袋,而草七的腦袋絕對不算愚笨,不過他一想到那顆顆人頭滾落在地的畫面,他怯懦了,那把柴刀就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只要他勇敢地拿起來,悄然無聲的從後面砍斷馬賊的脖子,他的爹娘便可保全性命,但是,他沒有。

噗!

草七目睹了爹娘人頭落地,那兩股血注噴灑得老高,伴随着馬賊離去的背影,像極了森羅地獄裏惡鬼殘戮的畫面。

良久良久……

暮色已經籠罩大地,草七麻木的從水缸裏爬出來,他的目光呆滞無神,直勾勾的望着他爹娘的屍體,眼珠子仿佛不會轉動,往外凸出不少。

良久良久……

草七的目光轉移在腳下的那把柴刀,他木讷的撿起,仰頭看了看初現星光的夜幕,在殘存的火光前,他伸出自己的左掌,彎曲四指,把小拇指墊在院子裏一塊黑色的石塊上,握着柴刀的右手猛然間舉起、落下。

指節斷掉的聲音,如同賣豬肉的屠夫在劈斷豬排的脆響。

哐啷——,他站起身,柴刀從右掌墜落,他黑色的眸子堅毅的望着漆黑的夜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草七,從此之後,決不再怯懦!”

“啊——!!”

斷指處傳來的劇痛,使他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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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樹下不低頭。

——

雪,是冬天裏盛開的花朵,綻放在每一寸大地□□的地方。

祁縣鎮的中心街道上已經積雪三尺,而鵝毛般的大雪仍在增添着積雪的厚度。

初晨的氣溫使街道兩旁的門戶均為緊閉,只是不知誰家的孩子三五一堆,圍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朝她身上丢雪球,那本就單薄褴褛的破衣裳,很快有了些許的冰晶,少女坐在積雪坑裏,緊抱着雙膝,把頭沉沉的埋入膝間,不時地冷顫。

丢雪球的孩子們年齡稍大些,均是棉袍裹身,皮草球帽護于項上,白色的哈氣從他們歡鬧的笑聲中噴出,是一種模糊的、而絕對證明寒冷的氣體。

冷風卷着梅花瓣飄舞在雪花中,梅花樹下,少女在輕泣,如風的嗚咽。

“住手!”

說話的是不遠處的少年,他蓬頭坨面,一身破爛的衣裳使寒風有機可乘,但任誰都甭想看見他有一絲的懼冷怕寒,他的目光堅毅如石。

他們果然停手了,不約而同的扭過頭要看一看是誰要英雄救難。

他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罷了,多半是個乞丐。

這使得他們迅速輕視于他。

梅花樹下的少女慢慢地擡起了腦袋,那是一張精致的五官拼湊而成的面容,膚若凝雪,眸如夜辰,渴求的目光正望着對面的少年。

他們一人道:“臭乞丐也來逞英雄?!”

突然,他擺了一招金雞獨立,在刺骨的寒風中穩身不動,好似練家子。

他們為之一怔,心中打鼓,敲定不了是去是留。

誰知,就在下一刻,他身子一晃,招式全無,險些倒下。

“原來是唬人的,打他!”

四五人十拳十腳,打得他鼻青臉腫,連還手的餘地都不在,但他們并沒有把他打倒在地,他的頭倔強的上仰,如臘梅在寒風中孤傲的擡頭。

這時,梅花樹下的少女顫微着聲音說道:“我以巫女的名義詛咒你們——”

還不等少女把話說完,他們就已經驚恐的逃跑而去。

他擦了擦鼻血,一步步走到少女的近前,向她伸出只有四指的左手。

少女的雙眼盯着他左掌斷指處的骨節,又看了看他堅毅的雙眸,把自己雪白而冰涼的手掌,放在他的掌心,被他從積雪坑裏拉起。

他看着少女手裏攥着的巫女法杖,問道:“你真是巫女?”

少女把法杖抛到別處,說道:“撿的。”

“哈哈哈……。”

他們笑得開心極了。

“叫我草七吧。”

“雪凝。”

這少年便是自斷一指的草七,他從沿山村徒步至此,已是秋風變冬雪。

徽州城內大雪連天,其內的祁縣鎮居民們,在舍內焚香祈拜九天雪神,謝絕雪災臨幸,這是每逢大雪降臨的慣例。

雪神的後裔為雪氏,歷代繁衍在祁縣鎮,多為女性,而數百年前,一批逃難者侵入祁縣鎮,□□雪氏一族,燒殺搶掠,慘淡一片。

許是雪神降下天罰,當年便降下大雪,雪落成災,死了好多生靈,那些逃難入侵者開始焚香祭拜雪神,祈求洗刷罪孽,息事寧人。

多年如此,卻有一年降雪未做祈拜,又是雪災一場,此後,祁縣鎮便逢雪焚香,再無事端。

此事遠傳于外,同在此城的沿山村少年草七早有耳聞,他看着雪凝那雙幹淨明亮的眸子,用平淡的聲音問道:“你是雪氏一族的後人?”

雪凝回答道:“不知道,最初的記憶如此刻般,我站在風雪交加的初晨,然後流浪。”

草七看向別處,說道:“雪氏早已滅亡,你不是。”

雪凝忽然急着說道:“我沒有騙你,我就叫雪凝,是一個同伴給我取的名字。”

“她在哪?”

“她……死了。”

草七說道:“這個名字不好,最好不要有雪。”

雪凝說道:“我記性不好,為了不把她忘記,我就叫雪凝,你,你可以保護我麽?不,是保護我的名字。”

雪凝渴求的目光像極了草七故去的父母那時無助的樣子,草七堅定地說道:“從現在起,我來保護你。”

雪氏的後人不會懼冷,見雪凝抖得厲害,草七說道:“鎮妖山上有雪虎,虎皮會令你感到暖和的。”

雪凝拉了拉轉身欲走的草七,說道:“別去,它很兇猛的,只有勇士才可以獵殺。”

草七說道:“勇士,只有勇士才可以保護別人。”

說完,草七朝着鎮妖山的方向邁步而行,而雪凝只好跟在他身後。

雪地裏的兩行腳印愈加長遠,不久又被大雪覆蓋。

☆、勇敢 下

鎮妖山,是祁縣鎮附近唯一的一座大山,其上無人居住,唯有妖獸盤踞,更有妖皇被鎮壓山內的傳言,總之是個極為兇險的地方。

鎮妖山山腳下,有佛道兩家駐守此地,凡是想要登山者,必須經過佛道兩家的許可方行。

此時,時至近午,草七已然身在山腳,入山的路口,左側是佛教寺院,右側則道家道觀,他在路口駐足片刻,方有佛道兩家弟子前來詢問,佛家弟子問道:“小施主何人?大雪漫天,莫不是想要登上這鎮妖山?”

雪凝往草七的身前靠了靠,然後盯着佛家弟子,見他禿頭着□□項挂佛珠,單手指并于胸前,方臉圓目,一派正氣。

草七說道:“如果不是坐山為王,希望不要擋住我們。”

“你——!”那瞧上去道貌岸然的年輕道士,身子抖了又抖,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冷的。

這時,寺院門前和道觀門口,均有一位留有白須的老僧與道人,老僧說道:“少年郎出口刺人,不妨在我寺靜修幾載,他日也成大器。”

那年長的道人說道:“你我有緣,入我道觀也可化龍乘風,你看怎樣?”

卻聽草七說道:“既是高人,怎能拐彎抹角,休要攔我去路!”

老僧和道人不約而同的搖頭嘆息,老僧從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說道:“這串念珠可保你化險為夷,且收下便是。”說着佛珠散發着金芒飄飛而來,草七伸手接下,戴在了左腕處。

道人則從道袍寬袖內取出一張字符,說道:“這化劍符可使你斬殺妖獸,也收下吧。”說着字符散發青光飄來,草七伸手接住,放在了胸襟裏。

這佛家弟子與年輕道士目送着草七和雪凝漸行遠去的背影。

随後,老僧對道人問道:“這少年命氣奇硬,道友你不怕他上山捅出大禍?”

道人捋捋長須,說道:“僧友多慮了,他身旁那女子與他命裏相依,那少年自會克制自己的所行所做。”

老僧口念禪語:“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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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氣,只不過是怯懦的障眼法。

——

鎮妖山上,冷風疾吹,草七和雪凝迎風前行。

通天的古樹不見其頂,冬青的枝葉攔下厚厚的白雪,在一定程度下一下子落下大大的一堆,放眼望去,這山上有着不少的雪堆。

雪地上有許多動物的腳印,或大或小,形狀不一。

忽然,一條凍蛇□□而來,雪凝吓得驚叫一聲,拉緊了草七破爛的衣服。

凍蛇與其他蛇類不同,它可以在寒冷的季節出來覓食,而更好地覓得食物,靠的是獵物散發的體溫熱量,任何動物的體溫在寒冷下都格外凸顯,可以促使凍蛇敏銳的找到活物。

這條凍蛇長有六米,身粗如成人大腿,活動起來極為靈敏,眼見就要來到草七和雪凝的身前。

草七急聲說道:“拉住我的手,跑!”

他們賣命的跑着,在厚厚的雪地裏顯得并不快,那條凍蛇已經鎖定他們,緊追而去。

不一會兒他們就氣喘籲籲,散發的熱量使凍蛇愈加興奮。

前方不遠處有一道石牆,高寬皆廣,眼瞅着跑到石牆下便再無退路,草七仍是拉着雪凝向前跑,別無去路。

這道石牆黑黝黝的,在中心下側有一道圓形的凹門,門上是一塊陰陽八卦圖,八卦圖的八角分別貼着八張道符,中心則貼着佛門卍符,這些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符紙色澤暗淡,更有蛛網層層疊現。

草七和雪凝單手相握,背貼在冰涼刺骨的石牆,緊張地看着凍蛇得意的擺着尾巴靠過來。

突然,那張卍字符金光一閃,極其耀眼,就見那凍蛇慌如驚蟬,調頭便逃,觀那速度,竟是比之前追趕草七他們快上許多倍,一溜煙便不見蛇影何在。

對此,草七和雪凝相視一眼,他來到凹形門前,撥開蛛網,望着這塊陰陽八卦圖,擡手想要摸一摸。

雪凝忙聲說道:“這應該就是傳言中鎮壓妖皇的地方,你別動它,萬一生出禍端,我們都無法避免。”

草七擡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卻仍是好奇,想要撕掉紙符,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麽。

見草七盯着八卦圖不肯動,雪凝再次說道:“你聽,是雪虎咆哮的聲音。”

草七側耳傾聽,果然有陣陣模糊的虎嘯聲從遠處傳來。

草七看了看陰陽八卦圖,然後說道:“我們去找雪虎吧。”

剛才的虎嘯聲是從西邊傳來的,往西走了沒多遠,果然發現有雪虎的腳印,随着腳印走,他們先是見到少些的血跡,然後越來越多,最後發現一頭受傷的雪虎趴在雪地上精神萎靡,目光渙散,它的腹部插着一支羽箭,大灘的血跡染紅了雪虎的皮毛。

放箭的人可能不在附近,因為瞧不見有人類的腳印,縱然風雪很大,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把腳印掩埋住。

草七和雪凝就站在受傷的雪虎二十米處,雪虎也發現了他們,張口咆哮一聲,震得他們耳膜作疼。

一時半會,這頭雪虎不會死去,而山上又出奇的寒冷,撐不了多久說不定都會變成人形冰雕,眼下只有盡快殺死雪虎,取下虎皮。

雪凝怯生生的說道:“算……算了吧。”

雪虎的兇威已然震懾住雪凝膽怯的心。

見雪凝這般,草七仿似又見到父母生前的那一幕,他一挺胸膛,說道:“在這等我。”然後穩步走向受傷的雪虎。

“小心。”身後傳來雪凝小聲地關心。

走着走着,草七只覺步子越來越重,已是艱難邁步,他握緊了雙拳,目光又多了幾分堅毅,突然快步沖向雪虎,如不畏生死的勇士。

那雪虎似醒獅般猛然間站起,張開大口,欲要活吞草七,只見草七伸手抵擋,左腕處的那串佛念珠金芒大盛,把雪虎彈倒在地,這時,草七迅速取出化劍符,快手貼在雪虎額頭,只聽咻的一聲,一柄散發青光的鐵劍沒入雪虎的眉心,随即,雪虎不再有任何動彈。

然而,草七也昏倒在雪地上。

早已緊張的不知所措的雪凝沖過去,搖着草七,呼喊道:“醒醒,快醒醒。”

一個時辰後。

雪凝漸止泣聲,隐約聽得到有人說話,仔細分辨,應是一個年少之人,大意是:“三叔的兒子也太笨了,渡個劫都能被天雷給劈下來,二叔你說……”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比之前的聲音更加清晰的傳入雪凝的耳膜:“龍羽,我似乎明白大哥為何讓你下界了。”

那被喚作龍羽的少年說道:“你說我爹啊,是我求他的,可不是他嫌我話多,我是想下來玩玩……”

說着說着,兩人已經來到雪凝近前,龍羽大聲驚呼道:“天吶,這姑娘可真好看!”

那被喚作二叔的中年男人,自語道:“若幹年前,鎮妖山上便無人敢入,這兩個……不會是妖獸所化吧?”

雪凝已經發現龍羽兩人,拭去眼角之淚,瞧了瞧他們,只見龍羽身着銀白色長衫,觀那衣衫的料子絕對人間罕見,他右手的中指扣着一枚藍鑽戒指,再看他面貌俊美,挺鼻薄唇,左耳耳垂有一紫色海螺形耳墜,眉心處有一紅色花瓣印記,他的頭頂兩側居然生有一對龍角。

這龍羽的二叔衣着與其大致相同,只是略顯老成,除了頭上有一雙龍角外,其他的便無仿龍羽。

龍羽看着昏迷不醒的草七,略感好笑地說道:“他怎麽吓昏了呢?”

二叔則道:“這雪虎絕非他們二人之力能夠獵殺得了,龍羽,你看那支箭,是否蘊含靈力?”

龍羽說道:“的确,我想是靈獵師幹的吧。”

聽這叔侄倆的對話,想必不是普通人,雪凝摸着草七已經冰涼的手臂,開口說道:“你們可否救一救他?”

那龍羽并未說話,只是擡手一點,一粒藍光沒入草七眉心,他這才說道:“片刻便能醒來。”

雪凝說道:“能告訴我你們是誰嗎?”

龍羽笑道:“我們可是龍……”

話沒能說得清楚,龍羽就被二叔拉走了,他回望着雪凝,說道:“二叔,你等等,二叔我還沒說完呢……”

走遠了,二叔才松開手,訓斥道:“龍羽!下來前怎麽交代的?不要輕易透露我們的身份。”

龍羽撓撓頭,道:“沒什麽啊……”

草七漸漸醒來,他晃了晃昏沉的腦袋,剛一站起來,又倒了下去,靠在雪虎柔軟的皮毛上,問道:“有人來過麽?”

雪凝說道:“好像是龍族的人。”

草七說道:“龍族,那不是生活在天外天的生靈麽?”

回答他的,是嗚嗚的風聲。

草七已經用凝結在岩石上的冰淩剝下虎皮,裹在雪凝的身上,她原本抖動的身子立即穩住了。

咕咕咕……

雪凝的肚子叫了又叫,雪凝說道:“不如我們把虎皮賣給有錢的人家,換些錢買衣服和食物?”

草七點了點頭。

他們下山了,風雪轉變的小了些,茫茫天地,一片銀白。

在山口處,先前攔路的年輕道士再次攔下草七和雪凝,說道:“師傅請你們去道觀坐坐。”

草七無所理會,繼續向前走去,雪凝只好抱以歉意的對那道士說道:“謝謝。”

道士對着草七的背影喊道:“你們可以把虎皮賣給鎮上周家,不過拿了錢就趕快離開,不要多做停留。”

不知他們聽見沒有,反正沒有回應也沒回頭。

☆、周家 上

風雪已止,冷意更甚,暮色将至,萬簌寂靜。

周家在祁縣鎮算得上大戶,人丁興旺,錢財滿貫,若論勢力,也是後臺高厚。

周家門前百米空蕩,唯有石塑雄獅兩頭側于左右,此刻,周家的大門打開一條容得下人的寬縫,有兩位不惑之年的男子走到門前,那體态微胖的男子個頭不大,唇上有一豆大黑痣,他道:“表兄,天色将晚,路上多加小心。”

那被稱作表兄的男子,身形高瘦,面部凹陷,一撮黑須約有三寸,他道:“景芝,我家雨薇天資聰慧,已入玄門修習仙法,我看表侄覓文日後也是人中龍鳳,他們倒很般配啊。”

這景芝便是周家的老爺周景芝,而這表兄則是周景芝遠房表親應尚全,只聽周景芝說道:“表兄你肯出手助覓文閉關化龍丹已屬大恩,更是要把令媛配予覓文,那自然瞧得起我周家,怎能薄了表兄的情面。”

周景芝口中的覓文乃是他愛子周覓文,此子聰穎過人,年少不過十四五。

應尚全面露笑容,連連稱道:“好、好、好。”

正說着,就見從前方走來一位衣衫單薄的少年和一位身裹虎皮的少女,來到近前,周景芝問道:“天寒地凍的,你們是無家可歸麽?”

這兩人自然是草七和雪凝。

草七對周景芝說道:“觀你面相富貴,不知可有誠意買下這張虎皮?”

周景芝和應尚全早已盯着裹在雪凝身上的雪虎皮,周景芝伸手扯下虎皮端詳片刻,摸了又摸,贊道:“好東西,先不管你是如何得來的,我都要以二十兩銀元買下你這張虎皮。”

草七突兀的伸出右手,說道:“好。”

周景芝并未令其有所尴尬,從袖中摸出兩錠銀元,放在草七的掌心,抿唇而笑。

雪凝向周景芝鞠了一躬,道:“謝謝。”然後随草七轉身離開。

在草七并未走遠的時候,周景芝輕聲對應尚全說道:“這虎皮上的箭傷,唯有我周家的箭方能創就,而昨日覓文才在鎮妖山射出一箭。”

應尚全說道:“你是說……”

周景芝說道:“他們絕對也去了鎮妖山,說明他們絕對不是普通人。”說完周景芝看了看草七的背影,又道:“剛才與他手掌接觸時,感應到此子根骨絕佳,是塊修習仙法的好料子,三年後,若是能代替覓文受那命劫之苦,你看……?”

應尚全嗯聲點首。

周景芝急忙說道:“少年請留步!”

草七停下腳步,回眸望來,問道:“何事?”

周景芝說道:“我觀你根骨奇佳,是塊美玉,不妨在我周家好好雕琢,他日也成一方人雄。”

草七在心中說道:也好,待我一身武藝和力量,就可以為故去的爹娘及村民們斬盡馬賊。

草七抓起雪凝的手,望着周景芝期盼的目光,說道:“如此甚好,我會做家丁報恩于周家。”

說完,草七拉着雪凝走進周家,而應尚全已然消失在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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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芝把草七和雪凝引領至五間相連的家丁居所,給他們倆分別安排了一間,随後又親自端來簡餐填充其腹,待雪凝哈欠連連,周景芝便和聲和色的客套幾句回了寝室。

屋內床榻柔軟,油燈長燃,這正是草七久違的溫暖,他吹滅油燈,躺在被窩裏側望窗外,那繁星點點,明日多半是個大好晴空。

滅燈多時,草七仍難以入夢,這生分的地方,總覺着沒那街巷檐下睡得踏實。

咚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傳來雪凝的聲音,說道:“草七,我睡不着。”

草七把周景芝拿來的新棉衣穿在身上,燃亮油燈,開門讓雪凝進屋,見她也穿一身新棉衣,竟是有幾分暖心。

屋子裏的暖爐上一直溫着開水,水壺壺口冒着薄薄的水霧,草七走過去向水壺裏加了點涼水,然後對雪凝說道:“是否對這裏不習慣?”

雪凝說道:“也沒什麽不習慣,可隔壁太吵了,總之,睡不着。”

草七說道:“你在這等我,我去看看。”

說完,草七開門走向那間吵鬧的房門前,駐足在門前聽了片刻,屋裏不時地傳出磨牙聲,草七本以為是哪位家丁睡覺時有磨牙的習慣,便不忍打攪,可房內油燈正亮,還有兩個身影在內,草七就在門前多聽了一會兒。

屋內傳出一個急迫的聲音:“不準再吃辣椒,聽到沒有!”

厚重的磨牙聲更甚。

突然,房門猛然間被人拉開,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從屋裏跑了出來,竟是沒發現站在門旁的草七,快速地跑進了黑色的夜幕,不見人影。

年輕人年歲能有十□□,相貌頗為醜陋,右半邊臉有三道類似抓痕的傷疤,似乎是很久前被什麽生猛的動物襲擊過,草七這般猜想着。

磨牙的聲音仍舊存在,草七往門口站了站,就見屋內有胖若圓球的少年,也就十二三歲,正綠着眼睛吃辣椒,看他衣着,不外乎是個家丁,草七走進屋內,這胖少年竟毫無察覺。

這時雪凝也來了,她驚得目瞪口呆,忙道:“這麽吃會死人的!”

胖少年一把一把的抓起袋子裏曬幹的紅辣椒,塞入口中咀嚼,這磨牙聲便是出自他口。

草七拉着胖少年的衣服,卻是沒能一把将他拉起,只好抓住他的手腕,堅定說道:“不能再吃了,不然你會死掉!”

胖少年轉臉望着草七,那是一雙綠幽幽的眼睛,他咽下嘴裏的辣椒,咧着嘴,露出兩對尖牙,發出嗚嗚的低叫聲。

雪凝吓得身微抖動,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草七卻是相當冷靜,他端起屋子裏一盆冷水,往胖少年頭頂澆下,慢慢地,胖少年綠睛轉化成黑瞳,那尖利的牙齒也變回了扁方的白齒。

見胖少年冷的發抖,草七拔開爐門,為其取暖。

不多時,胖少年漸止抖顫,神智愈加清醒,他見房中多了兩名陌生人,吓得坐倒在地,忙說道:“唉呀媽呀!有賊!”

草七盯着胖少年的眸子,那是渾濁而又無措的樣子,還有幾分呆滞。

胖少年又道:“你們倆偷了俺的什麽東西,快點拿出來,不然俺就要喊人了。”

草七對他說道:“你誤會了,我們是新來的家丁。”

胖少年說道:“俺才不信呢,俺娘活着的時候告訴俺,晚上進別人房間的都是壞人。”

幾句交談,草七意識到眼前的胖少年有幾分愚笨,但人心還算不壞。

草七問道:“你可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胖少年想了又想,慢吞吞的說道:“好像,啊!他又來了!又來喝我的血啦!”

眼見胖少年再次神志不清,草七急忙按住他的肩膀,道:“這裏沒人喝你的血。”

草七手腕上的那串佛念珠,此刻散發出一團柔弱的金芒,沒入胖少年的肩頭,他微仰着腦袋望着草七堅毅的目光,竟是放聲哭了出來。

雪凝走過來安慰着胖少年,她道:“這長夜漫漫也無困意,不如談聊解憂怎樣?”

這胖少年身份離奇,他的父親是周家前任管家,不過五年前因病而亡,他的母親是狼族女子,年輕貌美,卻是被管家霸王硬上弓方有身孕,終因郁郁而故。

這胖少年乃為狼人,一直被人喊稱大傻。

大傻常受周家上下欺辱,尤其是周家少爺周覓文的小跟班吳用材,先前從房間裏沖出去跑掉的便是吳用材,他趁着靜夜無人,來到大傻房內,取出匕首,欲要獲取大傻體內的血液,因為喝下狼人的血液可以使其人變得強壯如牛,對于修習仙法的人來說也是滋補的良品。

大傻雖愚,可他也有尊嚴,哪能任人欺負,每當吳永才想要喝大傻的血,大傻就狂吃辣椒,這辣椒乃是世間少有的絕代椒,是周家廚房必備的材料,大傻可是偷了很多在房間裏藏着。

絕代椒含有激發野性的因素,大傻也是無意間發現絕代椒可以使自己變得兇狂,所以他不算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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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晨日初升,久違之暖。

周家後院乃家丁住處,此刻十三名家丁一字站列,年輕的管家站在他們面前,搓了搓手,又揉了揉凍紅了的臉蛋,對家丁們說道:“天氣冷的厲害,你們今天都多幹點活,回頭我讓王大廚做點好吃的,去忙吧。”

十一名家丁已然分散開去,剩下的兩人便是草七和雪凝,管家對他們說道:“周家的家規就不對你們說了,老爺已經叮囑過,要對你們以賓相待。”

草七并未說話,又聽管家說道:“雪凝,你今天的任務是挑滿十缸水,去吧。”

雪凝看了眼草七,便去倉庫拿扁擔和水桶。

管家對草七說道:“你跟我來。”說完帶頭先行。

草七跟着管家來到一間滿目兵刃的房間,看的他目不暇接。

管家說道:“挑一件你喜歡的兵器,然後我帶你去拜見張武師。”

草七走到一把長而窄的玄鐵刀的近前,摸了摸,随即握在掌心拿起,說道:“就是它了。”

說完,草七才注意到刀柄上刻着斬月二字,此乃斬月刀!

周家庭院占地極大,待來到張武師的寝房,草七的腿腳便有酸楚痛感。

管家喊了幾句:“張武師,您在嗎?”

打開房門的是圓臉絡腮胡的花甲男人,在這寒冬臘月,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黃大褂,他聲音洪亮地說道:“劉管家,你身後這位是誰?”

劉管家說道:“草七,快點行拜師之禮。”

草七并無下跪之意,只是鞠了一躬,說道:“請張武師傳教我武法。”

劉管家暗中叫急,沒想到草七這般無禮,還未開口打圓場,就聽張武師說道:“覓文剛閉關,這又來了個不懂禮節的小子,我還想清閑一段時日呢,你們走吧。”

劉管家急了,說道:“張武師,草七是老爺安排過來。”

張武師大聲說道:“那又怎樣!”

劉管家一哆嗦,小聲對草七說道:“快給張武師磕三個響頭。”

只聽草七從鼻孔裏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哼!”

張武師一挑眉毛,瞪着草七,說道:“好小子,是否瞧不起我沒本事?”

草七說道:“念你也沒多大能耐。”

說着,那張武師就要演練一套拳腳給草七開開眼,不過并未來真格的,只是哈哈笑道:“有意思,我張大林偏偏要收你為徒弟!。”

劉管家喊了句:“張武師。”

張大林擺擺手,說道:“回去吧劉管家,這小子交給我。”

劉管家看了看草七,也沒說什麽,便是走了去了。

張大林瞥了眼草七手中的斬月刀,微微點頭,他從門前的臺階上走下來,至草七身邊時說道:“過來吧。”

前面是一塊重約三百斤的青石板,張大林讓草七把它舉起來,要求舉過頭頂,而草七走上前搬了三下,青石板紋絲未動,張大林哈哈笑道:“就你這身板,還是從紮馬步開始吧。”

這紮馬步,草七一紮就是一個月。

☆、周家 下

一個月後,草七紮着馬步也能手拎兩桶水,那塊青石板輕松舉過頭頂,張大林這才開始傳他武法。

又過兩月,草七把張大林所會之武已學的七七八八,張大林見草七學欲不止,竟是犯了為難,于是讓草七自個溫故知新,他張大林躲在屋裏自學新的武法,學成後再傳教草七。

這一日,晴空放好,日光溫暖,草七已把所學拳腳套路一一練習三遍,卻不見張大林出面,只好叩門說道:“張武師,我去看看雪凝,待會回來。”

張大林在屋內回道:“你去便是。”

雖說晨昏均可見到雪凝,可今日草七的眼皮子跳個不停,他倒要去看看雪凝是否有事。

離得老遠,草七便聽得見一陣陣的慘嚎,那是大傻的聲音,一走近,果然,吳用材正在用棍棒掄打大傻,大傻滿地打滾,其他家丁視而不見,就連周家的親屬也不當回事。

草七大喝一聲,道:“你給我住手!”

吳用材停手望來,見草七怒目圓睜,便走過來用木棍指着草七的鼻子,嚣張的說道:“你的皮骨也癢了是吧?”

草七一把抓住木棍,想要把吳用材摔倒在地,卻未能如願,這吳用材反而使草七一個踉跄,草七也是心中一驚,卻也更加惱怒,當即動手與吳用材大打出手。

草七拳腳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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