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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日子不緊不慢地進入了五月,趙彥辰隔三差五就來牛桃花這。初時害怕別人說什麽中傷她,可随着趙家最後一波聘禮送到府上,雙方過了文定後,村裏那些人也不敢再亂說什麽了。趙家在京城可能算不上什麽,可在這郊區,在這村子裏,那也是這些村民不敢閑言碎語的對象的。
知道牛桃花一個孤女要嫁給探花郎後,那些長舌婦們識相地閉嘴了。
趙彥辰就當不知道,該來的時候還來。他這人就是這樣,要是想通了某件事情,管你怎麽說,老子高興就行。反之,老子不高興了,你怎麽說都不想,除非他自己想通了。
比如跟牛桃花訂親這件事,趙老夫人怎麽說,他都抗拒,可當他自己認清了自己的心思後,從別別扭扭地接受到後來的甘之如饴,這個過程,只能他自己頓悟。
是以之前他就聽說了些閑言碎語,還問過牛桃花怎麽想。牛桃花打小就生活在這一片,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她确實跟趙彥辰在一起了。那些人說得也沒錯,她沒臉沒皮、沒羞沒臊地跟男人厮混,可這個男人是她未來的相公,厮混就厮混了,誰還能拉着她浸豬籠不成?
趙彥辰得知她的想法後,很是哈哈大笑了幾聲,不由贊了她幾句,牛桃花立刻就飄飄然了。
文定剛過,被趙老夫人拘了幾天的趙彥辰又一次翻牆了。牛桃花估摸着他忍了這麽些日子,也是時候要來了,特意等他。結果辰時剛過,他就來了。
小桂勝新婚,兩人一見面,自然是幹柴烈火燒得兩人抱在一起相互撫慰着。一次不滿足再來一次,卻還是不滿足、還想要。
趙彥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大亮了,看着已經睡得深沉的人,趙彥辰突然想起上次那失敗的早餐,想着出去買點食物回來,中午讓她給自己做一頓飯菜,也享受下那種有心愛的人洗手作羹湯的感覺。
嗯,心愛的人……沒錯,他喜歡她,愛上她了。原因?哪裏有那麽多原因,就是王八看綠豆,瞧上眼了。嫌他說得粗俗?可他話糙理不糙啊。
趙彥辰收拾一番後,看着她的家,家徒四壁的,雖然她再過半個月就要嫁給自己了,但是這個家有他們太多的回憶,他還打算成親後找人修繕一番,偶爾來住幾天,回味回味一番,也是別有趣味的。
當下記住需要補充的幾樣食材後,趙彥辰心道這大白天的,應該沒事。當下掩上外面的大門,騎馬出門了。
牛桃花迷糊間知道趙彥辰出了門,所以當她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有人在叫喊的時候,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走出卧室。打開門一看,院子裏站着的可不就是上次來找她去趙家提親的那個嬷嬷嗎?
牛桃花頓時心虛起來,不過她現在跟趙彥辰都已經過了文定了,這親肯定是沒法提了,嬷嬷給的銀子她也沒動,等下就還給他們。這麽想着,當下側開身子讓出路,“您來了?屋裏坐吧。”
那嬷嬷冷哼一聲,邁步走了進去,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眼神将她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讓牛桃花又是心虛又是害臊。
那嬷嬷一進門,也不廢話,直接質問牛桃花為何收了禮金卻不力事,哪裏有媒婆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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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桃花解釋了一番後,道∶“我跟彥辰已經訂親了,文定也都下了。銀子我分文未動。這就還你。”說着就要轉身回屋去銀子。
“哼,我們是在乎那點銀子的人家?再說,這是還了銀子就能解決的事情?”
牛桃花聽出來了,今天人家就是來者不善的,當下也收起之前的卑怯的态度,冷了面孔,“那你說怎麽辦?”
“我們主子說了,想看看那個搶了她男人的狐貍精到底長什麽樣。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派人請你?”
牛桃花皺眉,當下也生氣了。什麽叫搶了她的男人?牛桃花道∶“我不想見她。”
“那可由不得你了。來人,請牛姑娘出門。”話剛落音,門外沖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不由分說地一人一邊架着牛桃花的胳膊就将她往外面拖去。其中一個更是一腳踹在她的膝蓋彎處,牛桃花疼得當時就跪了。
“啊!”膝蓋磕在地上讓牛桃花發出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倒讓那嬷嬷很是滿意,她看着牛桃花痛苦的臉,沖一旁的粗使婆子道∶“這聲音倒是悅耳得很,縣主想必也很喜歡聽,讓她多叫幾聲,不要停。”
那兩粗使婆子聞言,對視了一眼後,對着跪趴在地的牛桃花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牛桃花疼得大聲地叫着,也不知道是誰忽然踢到了她的肚子,牛桃花只覺得一陣針紮般的疼痛襲上心頭,腦門上瞬間就出了一層汗,腿間更是感受到了一股熱流。牛桃花意識到什麽後,眼裏瞬間染了一層懼色。不、不……
可那兩人還是沒有停止,一時間,牛桃花身體和心裏的疼痛讓她只覺得心如刀絞,看來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彥辰……”她嗚咽着喊了一聲。
那嬷嬷聞言,很是不快,“這名字也是你叫的?看來還是沒長記性,還不用點力。”
兩個婆子立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啊……”牛桃花用雙手護着肚子,整個人都佝偻着,用整個身體護住自己的肚子。
一個粗使婆子見狀,想拽開她的手,被她掙開。那人氣不過,抓着她的手狠狠地在地上碾壓了幾下才松開。
牛桃花疼得眼冒金星,那一聲啊也尤其的惶烈。
那嬷嬷見狀,滿意地點頭,“留口氣,縣主還想當面質問這賤人呢。”說完,接着往外走去。
那兩粗使婆子這才停下手來,一人一邊,架着已經疼得渾身是汗,眼前都出現幻影的牛桃花往外走去。
牛桃花此刻哪裏還有力氣走路,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踉跄了幾步後,便被那兩人拖拽着往外面走去。沿途,沒人注意到從她的腿間滴落的殷紅,從門口一直蜿蜒到籬笆門,消失在泥土裏。
趙彥辰買了不少東西,騎着馬一路趕了回來。他将馬拴好後,走進竹籬笆圍牆就看到院子裏淩亂的樣子,還有地上那點點血跡。他眉頭一皺,怎麽會有血?
他心裏驀地一慌,東西一扔,擡腳立刻往屋裏沖去。只是一進屋,就看到屋子裏也有斑斑血跡,比外面的還多。
“桃花……”趙彥辰心裏一陣慌亂,趕緊沖進了卧室,只是那卧室裏,哪裏有牛桃花的身影。趙彥辰心裏更慌了,不但慌,還生出一股懼意。誰在他走後進來了?難道是知道他走了,所以進來意圖不軌?結果沒得逞,桃花就……
後面的場景,趙彥辰不敢相信,只要一想到有人潛入家中對她不軌,他的心就緊緊地揪在了一起,更恨自己為何就那般心大,明明知道她一人在家,還出什麽門。
“冷靜、冷靜,肯定會有線索的。”趙彥辰強逼着慌亂的自己靜下來仔細尋找着蛛絲馬跡。
他四處看着,眼神最後停在那雜亂的鞋印上。從鞋印上判斷,肯定不只一人闖了進來。得出這個判斷,趙彥辰的心再一次楸在一起。一群人闖進家裏,将桃花帶走,意欲為何?
“冷靜點,再冷靜點。”趙彥辰對自己說。
現場除了血跡,就只有這片雜亂的鞋印可以證明什麽了。
他再看,一點點地看,終于,看到一雙跟那雜亂的鞋印明顯不一樣的鞋印。那鞋印明顯比那些都小,從鞋印的大小來看,這像是一雙女人繡花鞋的印子。而且這個鞋印距離那些雜亂的鞋印還有點距離,那麽說明這個穿着繡花鞋的人是看着那些人綁走牛桃花的。所以,綁走她的是個女人?
至少,現場是有個女子作主的。
這個女人是誰?牛桃花的仇人?可按照他牛桃花的了解,她不會得罪什麽人,更不會得罪到對方不惜犯法綁人。如果不是因為她?那麽就是因為他了。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之前所有的推斷就能站住腳了。
趙彥辰自責得恨不能打自己幾個巴掌,能這般目無法紀,青天白日地将她綁走的,除了那個他至今都未曾見過,據說對他“仰慕許久”的縣主外,他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趙彥辰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确定懷疑人後,趙彥辰也管不得許多,既然對方綁了人,他就去要,要是牛桃花傷了分毫,他就是拚了這身官服不要,也要那縣主好看。
心中有了方案後,當下顧不得其他,趙彥辰飛快地沖出院子,騎上馬往城裏飛奔而去。只是馬剛奔出一裏多地,路上忽然沖出一個婦人來。
趙彥辰大驚,立刻勒停了馬,見對方是婦人,也不好說什麽。見她無事,他正欲催馬,那婦人卻忽然攔在他的馬前。趙彥辰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當下見有人攔路,面色很是不善地道∶“滾開。”
那婦人倒是一點也不懼地看着他,“趙大人,我家縣主有請。”姿态跟趙老夫人有得一拚了。
趙彥辰蹙眉,十分不耐煩地道∶“沒空。”說完,又欲催馬。
“難道趙大人就不想看看那賤人的現在的樣子?”那婦人老神在在地道。
聞言,趙彥辰目眦欲裂,果然是他們綁走了牛桃花。當下,手中的馬鞭臺無預警地往那婦人的身上抽去,只抽得那婦人尖叫一聲,怒視他,“你敢打我?”
趙彥辰冷哼一聲∶“一個狗奴才,別說打,殺了你又何妨?要是桃花有分毫傷害,我定要你的命。”說完,也不理那婦人,往她站的那條路看了下,立刻催馬奔了過去。
那婦人的眼裏閃過一抹懼意,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可是縣主的奶娘,倒也不怕他一個小小的翰林,當下趕緊追上前面的趙彥辰。
跑了不足一裏地,一個轉彎的地方,趙彥辰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那,周圍站了不少粗使的婆子,一個個膀大腰圓的。
在那些婆子中間,站了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但從那些人護着的樣子來看,定是那個縣主無疑了。
趙彥辰的眼晴四下搜索着,就是沒看到牛桃花,心中的焦慮更甚了,但面上卻不顯露,他不能自亂了陣腳。當下一步下馬後,走到那女子面前,冷聲質問道∶“人呢?”連該有的尊卑之禮都省卻了。這樣的人,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那女子看着趙彥辰,目光貪婪地在他的身上流連許久,才道∶“什麽人?”那聲音倒是好聽得趙彥辰沒時間跟她打太極,“我說牛桃花,她人呢?”
那女子冷哼一聲,轉身道∶“一個賤民而已。”
趙彥辰氣得握緊雙手,“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還請縣主放了她。”
趙彥辰的話氣得那女子掀開帷帽,一張妖媚的臉上盡是恨意,“妻子?她也配?這個賤人,拿了我的銀子上門說親,結果她自己卻跑上了你的床。長這麽大,還沒人敢這麽戲耍我。結果呢?她不但戲耍我,還敢睡我在乎的男人,沒當場将她杖斃,已經是我仁慈了。”縣主恨恨地道。
趙彥辰在看到帷帽下那張容顏的時候,心裏咯 一下,怎麽會是她?
兩年前,他奉祖母之命給靈鹫寺送香油錢,不想一場秋雨将他困在了靈鹫寺的知客亭內,彼時還有不少別的香客被困,那些被困的香客中,赫然有她。
當時兩人也并無交流,只是一個婦人,沒站穩撞了他一下,他被撞得趔趄了下,又撞到了她。當時他立刻道歉了,只是那女子淺笑說無礙,他也就沒多說什麽。
結果,這女子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打聽到了他所在的書院,隔三差五地就讓丫鬟送點心、送荷包等。一來二去,流言蜚語滿天飛,偏偏那女子似是毫無不在乎,依舊故我。
于是書院裏就傳他趙彥辰攀上了某大臣家的閨女。趙彥辰辯解,卻無人相信,心中很是惱怒起來,對這位只一面之緣就這般糾纏他的小姐很是不喜。
等到下一次那女子又讓人送東西過來的時候,趙彥辰讓丫鬟帶話,說他如今尚年幼,一心向學,只待金榜題名,其他現在無暇顧及。
他本想直接說讓那丫鬟別來了,可人家小姐畢竟什麽都沒說,他這般冒失,怕是不妥,這才還回地回絕了。不過自那以後,那丫鬟倒也沒再出現。至于那小姐,他至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還以為那小姐早就嫁人了,要不是現在看到,那段往事他估計都想不起來了。
此刻看到站在那一身華服的女子,趙彥辰瞬間就認出她正是兩年前那女子,原來她就是縣主郭娉婷。
當年的場景,在趙彥辰的腦海裏一閃而過,此刻又聽郭娉婷說什麽我在乎的男人,心中更是不喜起來。他當下不客氣地反駁,“趙某不才,不敢當縣主的愛慕。至于你說的上門提親這事,我趙家不過末流,不敢高攀縣主。”話裏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郭娉婷一聽,更是惱怒,之前還以為是牛桃花有私心,沒有替她跟趙家提親,現在看來,倒是趙家瞧不上她了。
哼,趙家那個老妖婆,她早就派人試探過口風了,那老妖婆一口回絕。可她對趙彥辰勢在必得,無法之下,才找了靈鹫寺的老和尚,在趙家人上香的時候說趙彥辰有桃花劫,必須找大他三歲的女子才行,而她正好大了趙彥辰三歲。
她當時斷定,整個京城,比他大三歲的,尚未成親的女子一個都沒有,才敢這般囑咐那老和尚,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她本來安排好的事情居然被一個村姑給截胡了,她能不氣嗎?
想到這裏,郭娉婷更氣了,當下冷哼一聲∶“我都不介意下嫁了,你們一個破落戶居然還敢挑剔本縣主?”
趙彥辰的臉色更冷,不欲跟她多言,“縣主若是不放人,我趙彥辰就是拚了這身官服不要,也要在金銮殿上讨個說法。”
古有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說法,趙彥辰現在雖然只是區區一個六品翰林,但假以時日,誰又知道那指點江山的人當中,沒有他的身影?
郭娉婷聽到這話,氣得不行。她生下來就身份尊貴,周圍的人對她哪個不是卑躬屈膝?偏偏今天遇到兩個硬骨頭。
“哼,趙翰林可別激怒了我,不然我一個不快,你那餅頭的小命可就沒了。”郭娉婷看着他,冷冷地道。
“你……”趙彥辰無法,只好放軟語氣道∶“縣主要怎麽樣才能放人?”
“娶我,她活。”郭娉婷狠狠地道∶“反之,她死。本縣主弄死個賤民,誰敢說什麽?”
“郭娉婷,你不要太過分。”趙彥辰聽她這般嚣張,不拿人命當命,張嘴閉嘴的賤民、賤民,又不能打,只氣得來回走動着。恰好,看到之前那婦人從他身後走了過來,趙彥辰也顧不得不打女人的家訓了,上前一馬鞭就抽在那婦人身上,“都是你們這些刁奴慫恿的!”
郭娉婷見自己的奶娘被打,當下不幹了,嚷嚷着讓那些粗使婆子去将奶娘扶回來。
那些婆子一走開,趙彥辰就看到在那馬車後面還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槐樹,上面綁着的可不就是牛桃花嗎?只見牛桃花一身藕色的衣服,上面斑斑血跡,此刻她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樹上,身上都是交錯的鞭痕。她垂着腦袋,生死不知。
趙彥辰看到這一幕,目眦欲裂,看向郭娉婷的眼神再也沒有一絲的溫度,陰沉着臉,快步往牛桃花那邊走去。
“快攔住他!”郭娉婷喊着,那些粗使婆子便欲上來攔趙彥辰。
趙彥辰立刻跑到牛桃花的身邊,看到她垂着的腦袋,心裏跟刀割似的,自責又難過,“桃花,醒醒。”趙彥辰小聲地喊着,見她毫無反應,心裏一突,手指立刻搭上她的脈搏,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