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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車站臺上一片騷亂,一個男人撞向林沉畹,待林沉畹反應過來,她手裏的手袋沒了,一個枯瘦的男人背影極快地在人群中穿梭,林沉畹急喊,“抓小偷。”

随後追趕,人群中的幾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跟了上去。

靠近站臺停着一列火車,一個穿着筆挺馬甲西褲的年輕高個男子,從火車上下來,身後跟着一個提皮箱的矮個男人,高個男子雙目炯炯有神,朝四周掃了一眼。

聽有人喊抓小偷,看見一個枯瘦長相尖嘴猴腮的扒手在人群中左沖右突,正好竄到他跟前,身後追趕的少女,被紛亂的人群隔住,朝這個方向擠。

扒手竄到高個男子跟前,他不動聲色一伸腿,扒手絆了一跤,趴在地上,剛想爬起來,高個男子上前按住他,把他的胳膊一擰,奪下他手裏的東西。

接應他的一個一臉兇相的男人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撲過來,周圍的人沒看清楚這個男子如何出手,只聽清脆當啷一聲,這人手裏的匕首掉落地上,咔嚓一聲,被卸掉膀子,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本身長得一副兇相,此刻五官扭曲吓人。

車站裏響起急促的哨聲,火車站出動大批巡警維持秩序,那個扒手看事情不妙,扶起地上男人,鑽進了人群,隐藏在人群中暗處的幾個人悄悄溜走。

高個男子窮寇不追,看一眼手裏女士的手袋,手袋做工精巧。

擡頭看見從人群中擠過來一個明眸善睐的少女,年輕男子走過去,把手袋遞給她,“這個是小姐的?”

這裏發生的一切,林沉畹被人牆遮擋,沒有看見,接過來,感激地說:“謝謝先生。”

“不客氣。”

林沉畹打量眼前這位年輕男子,穿戴考究,身後跟着一個仆歐提着皮箱,一看就有身份地位,不像本地人。

遂問:“先生不是本地人?”

年輕男子詫異,“小姐好眼力,我剛從國外留學回國。”

“小姐出遠門。”

“回鄉下,桐裏。”

年輕男子挑眉,“巧得很,我老家也是桐裏。”

這時,小楠跑過來,“小姐。”

她身後跟着督軍府兩名衛戍一臉焦急,其中一個臉上直淌汗,“可找到六小姐了,督軍命令護送六小姐平安到達,六小姐若有閃失,我二人項上人頭就要搬家了。”

年輕男子心思一動,瞅瞅幾個人,這位少女是督軍府的小姐。

小楠看着陌生男子,“這位是?”

林沉畹看他笑笑,“遇見一個老鄉。”

這時,又一列火車進站,林沉畹對陌生男子說:“先生,我要上車了,謝謝先生。”

陌生男子禮貌客氣,“後會有期。”

林沉畹走進車廂,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朝窗外看,看見那個陌生的年輕男子還留在站臺上,朝她這節車廂望,火車裏悶熱,車窗打開半截,林沉畹朝他招招手,這個年輕男子倒是熱心之人。

站臺上,沒了喧嚣聲,空蕩蕩的,高樹增身旁站着的矮個仆歐,匆忙中林沉畹沒注意,方才突發事件,這個矮個仆歐鎮靜自若,一雙小眼睛閃着銳利的光,他盯着車上的少女,“我看你該去一趟桐裏,拜祭祖墓。”

高樹增沒回答,火車啓動,窗口少女的黑發被夜風揚起,絲絲縷縷撩撥他心底某處。

夜色暗黑,車廂裏經過一陣騷動後,沉寂下來,窗外隐約可見遠處山巒,黑壓壓的,列車裏燈光昏黃,旅客昏昏欲睡,林沉畹靠在窗邊,伴随着火車咣當聲,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還住在陳公館,陳公館的建築是中西合璧,有中式古樸的庭院,有花園洋房,公館裏面積很大,正中一帶古典建築風格庭院,公館東側三層小洋樓,林沉畹嫁給陳道笙後住在東側那幢小洋樓裏。

陳道笙住在中式的庭院,與小洋樓隔着一段距離,兩人各過各的日子,林沉畹知道陳道笙并不愛她,從不敢去煩他,她一廂情願地偷偷愛着他。

某一日,她有個驚喜的發現,二樓的西窗下能看見他停車的地方,此後,她沒事經常趴在西窗朝下看,公館裏的仆人不上二樓,少夫人跟前只有小楠侍候,無人知道這個秘密,她暗自慶幸他一直沒發現。

走廊盡頭的西窗敞開着,月光灑落在窗下的樹木上,樹葉鍍上一層銀灰,小楠端着一個燭臺走來,林沉畹趴在窗口朝下望,“少夫人,您趴在窗戶上一個多鐘頭了,一會腿又麻了。”

這時,遠處傳來汽車轟鳴聲,林沉畹忙手指壓在唇上比劃一個噤聲的動作,幾部汽車開進公館大門,轉瞬同時停在樓下,一個保镖拉開雪佛蘭轎車車門,穿着一身黑衣的陳道笙邁步從車裏下來,林沉畹的心停跳了半拍。

她正探頭朝下看,突然,陳道笙朝樓上望了一眼,她趕緊縮回身子,躲在窗簾後,直到雜沓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窗下又恢複靜谧,她才小心地探出頭,看樓下已經沒有一個人影。

夜裏,她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糾結于陳道笙是否發現了她,她不敢再趴窗戶。

隔了一日,她終是忍不住,等到天完全黑了,她走去西窗下等候,等了足有兩個鐘頭,才聽見由遠而近汽車的聲音,這回她加了小心,躲在窗簾後。

前面汽車停住,幾個保镖跳下車,跑過去恭立兩側,一個保镖拉開車門,陳道笙一只腳邁出車門,锃亮的黑皮鞋穩穩地落在地上,身子鑽出車子時,他不經意地朝樓上看了一眼。

二樓西窗窗扇敞開,紗簾被微風吹得飄飄忽忽,雪亮的車燈光一晃,窗簾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連着幾天,陳道笙下車時,有意無意朝二樓西窗窗口看一眼,隐約窗簾後似有人影晃動。

白日碼頭貨物出了點事,陳道笙這晚回到公館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鐘,前呼後擁地往中庭院落裏走,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地突然回頭朝樓上望去,林沉畹正從二樓窗口探出身子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身體沒來及縮回去,被陳道笙逮了個正着。

那個冷漠薄情的男人也只是看了一眼,掉開目光,繼續朝前走,直到什麽看不見了,她還探着身子朝樓下看。

她注意力太過集中,以至于走廊裏傳來男人的腳步聲一點沒聽見,突然背後傳來一個聲線略低的聲音,“你在看什麽?”

林沉畹心尖一顫,緩緩地轉過身,男人高大的身影迫近,她想逃無處可逃,只好像犯了錯誤被老師抓住的學生,垂頭站着,不敢看他。

他上前兩步,身體幾乎貼着她,驟然靠近,她由于緊張身體僵直,呼吸紊亂,而他只是趴在她剛才趴過的窗口,朝下看了一眼。

倏忽回頭,定定地看着她,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被他這樣盯着看,她身子不覺輕顫。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在她頭頂傳來,“看我?”

她手足無措,面色羞赧,不知如何回答,他低低地聲,又問了一句,“嗯?”

半晌,她的頭垂得更低,細小聲,“嗯!”

“你每天晚上都在這裏?”

她怯怯地答道;“我想确定你安全。”他做什麽生意,她隐約知道。

靜默,之後,兩人誰都沒說話,林沉畹不敢擡頭,她一擡頭,怕碰到他下颚,她攥緊手,拘束地站着。

他突然伸手,摸了她手臂一下,“你站了多久?不冷嗎?”

溫熱的手掌接觸到她的肌膚,她瑟縮了下,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腿都麻了,小聲說:“不知道。”

她站累了,就趴在窗臺上,怕錯過他。

他收回手,掌心下肌膚冰涼,她只穿着單衣,夜風冷。

他剛要說什麽,手下一個人匆匆走來,走廊沒燈,這人走近才看清林沉畹,恭敬地叫了聲,“二爺,少夫人。”

陳道笙離開窗口,兩人往樓梯口走,林沉畹隐約聽見提到白妤薇,陳道笙腳步略急,一會,身影消失樓梯口,長長的走廊又恢複以往的肅靜,只餘下那個男人清冽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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