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

（一）

1947年3月12日下午16：34分，上海提籃橋監獄門診部

傅天涯把昏過去的王蒙田緊急送往提籃橋監獄門診部。這個剛剛渡過23歲生日的年輕獄警神經高度緊張，在支援的獄警趕到之後激動萬分，短時間內經歷了死裏逃生的驚喜，竟然讓他兩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傅天涯見狀連忙背起他，跑向通往門診部的鐵門。典獄長羅高程和三監區的高興緊緊跟在後面。一路上羅典獄長都在對傅天涯遇到的險境表示萬分歉意。他表示一定要調查清楚林大熊襲擊傅天涯的真相，給他一個圓滿的交代。

傅天涯對羅高程的話充耳未聞，他只想盡快趕到門診部。他知道王蒙田只不過是大驚大喜之下出現的短暫昏厥，沒什麽大礙。他心裏惦記的是獄醫劉軍。他要盡快把這個謀害父親的嫌疑犯抓到手！

門診部顯然已經事先得到通知――有人在囚犯的騷亂中受傷，所以門診部主任張志明帶着兩名男護士已經拿着擔架等在門診部的鐵門旁邊。他們看到傅天涯和羅典獄長一行過來，連忙上前把王蒙田從傅天涯的背上放下來，放在擔架上。

羅高程抓住張志明的手，“張主任，一定要把小王給搶救過來！”

“放心吧，典獄長，我會盡力的。”張志明說完示意男護士把王蒙田擡進問珍室。

傅天涯攔住他，“劉獄醫呢？他怎麽沒來？”

“劉獄醫一個小時前接到一個電話，就匆匆走了。從那以後，就再沒見到他的身影。我們也正在找他！”

傅天涯心裏一沉，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陰沉着臉，轉身向門診部出口走去。

羅高程和高興跟在後面。羅典獄長不安地問道，“傅處長，到底出什麽事了？”

傅天涯停住腳，回身面對着羅典獄長，“老羅，你馬上召集監獄所有的人尋找劉軍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

傅天涯直接來到了監獄的大門口。他要确定劉軍是不是還在監獄內。只要這家夥還在監獄，事情就好辦了！可是讓他失望的是，值班的獄警告訴他：一個小時之前，劉軍說：一個囚犯高燒不退，急需抗生素消炎。門診部的抗生素不夠用了。他要去監獄醫院去取藥。很快就回來。值班看守和劉獄醫關系很熟。他家裏人病了都是劉獄醫幫助照顧，所以就賣了個人情，讓他出了監獄的大門。可是誰想的到，劉軍竟然一去不回了。傅天涯惱怒異常，下令将值班獄警關入大牢候審。

傅天涯立刻打電話向馬同彙報了調查結果并建議馬同對劉軍發出通緝令。馬同沒有猶豫，表示會即刻下令在全上海通緝在逃的劉軍。傅天涯放下電話後，立刻從監獄臨時抽調了兩個獄警跟着他乘車來到了位于上海閘北長安路867號的劉軍家。劉軍的老家在江西，他還沒成家，一個人租住在867號的亭子間裏。和傅天涯預計的一樣，劉軍沒在家。據住在一樓的房東交代，劉軍從昨天傍晚去監獄上晚班以後，就沒回來過。

傅天涯沮喪地遣散了兩名獄警，讓他們趕回監獄複命。他自己則在劉軍租住的亭子間內仔細地搜查着。劉軍的家不大，只有12個平方米，但卻收拾的很整潔。地板擦得明亮如鏡，桌子上也是一塵不染，床鋪折疊的方方正正，衣櫃內的衣服分門別類擺放的整整齊齊。看來劉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牆上鏡框上挂着一張金陵醫科大學的畢業證書，很顯眼。看來這家夥對自己的學歷很驕傲。

傅天涯打開桌子的抽屜，抽屜裏擺放着一疊空白的信紙和一個筆記本。傅天涯拿起筆記本翻看着。筆記本上除了一些醫學筆記外，什麽也沒有。就在傅天涯準備把筆記本放回抽屜時，一張照片從本子內滑出來，掉在地上。傅天涯撿起來一看，是一個年輕姑娘的照片。姑娘穿着花格旗袍，長得很文靜，一頭長發披肩，一臉笑容。看來這姑娘和劉軍的關系不淺，至少是劉軍很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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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似乎是朝位于三樓和二樓之間的亭子間而來。難道是劉軍回來了？傅天涯拔出□□，躲在門後。腳步聲卻在樓道裏停住了。這位不速之客和傅天涯就隔了一道薄薄的門板。雙方在互相揣摩着對方的動态。傅天涯打開扳機，等待着。

門慢慢地被推開了。可是來客很狡猾，并沒有貿然沖進來，而是停在門口向內窺視。傅天涯猛地從門後面沖出來，左手拉住來客的胳膊，順手一帶，就把來客拉向自己。他的右手同時舉槍對準來客的後腦勺，“別動！動一動，我就打死你！”

“老營長，別開槍，是我，鐵柱子！”

傅天涯定睛一看，來者正是自己的手下袁方兵。他放下槍，沒好氣地，“你怎麽像個做賊的，偷偷摸摸的？”

袁方兵解釋說，“我奉馬局長的命令帶人來抓劉軍。我到了樓下，就發現劉獄醫家的窗戶有人影在晃動。我不知道裏面的是什麽狀況，就讓我的人守在樓下，一個人沖上來了……對不起，老營長吓倒你了吧？”

“小心沒大錯！簽定科那邊有結果嗎？”

“已經查清楚了，今天中午1點，來了三個自稱是文達殡儀館的人來簽定科收屍。當時科裏沒人，都去吃午飯去了，只有楊法醫在家。楊法醫沒接到移送屍體的指令。他就讓殡儀館的人下午再來。殡儀館的人也沒争辯，轉身就走了。可是，等他們離開之後，楊法醫就感到昏昏沉沉，很快就睡過去了。我們在楊法醫的水杯裏發現了安眠藥的成份。很可能就是那幫人趁和楊法醫說話的空隙，偷偷把安眠藥放入了他的水杯。我給文達殡儀館打過電話，他們否認今天派人來過警察局。很顯然，那三個家夥是假冒的！”

傅天涯皺着眉頭，“楊法醫還記得這三個家夥長什麽樣嗎？”

“他只記得這三個家夥都穿着一身黑西裝，帶着大禮帽，帽檐壓得很低，好像故意不讓人看清他們的容貌。對啦，這三個家夥都長了一臉的大胡子……”

傅天涯冷笑地，“假胡子！他們事先都化了裝！”他走到放在房間最裏面的單人床，一把将床墊掀開！

“老營長，我聽說有人在監獄裏襲擊你！要不要我好好查查，是誰在背後指使林大熊幹的？”

“這事先不忙。羅典獄長他們正在追查，等他們查出結果再說吧！我們現在最緊要的任務就是要盡快抓住劉軍！”傅天涯用手撫摸着床墊，發現裏面有異樣，“刀！”

袁方兵趕緊從藏在靴子裏的刀鞘內拔出軍刀，遞給傅天涯。傅天涯接過刀，劃破了床墊。一大疊鈔票潮水一般湧出來，灑落在地板上。

袁方兵吃驚地，從地上抓起一大把鈔票看着，吃驚地，“這少說也有十來萬。劉軍只不過是一個獄醫，月薪最多也不過1000來塊。他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傅天涯冷笑地，“看來這又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主！走，跟我去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