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二）

（二）

傅天涯走進家門，意外地發現妻子正陪着馬同在客廳喝茶。“馬大哥，你是怎麽進來的？”

馬同笑笑，“我登門拜訪，看見房門沒鎖，就不請自進了。弟妹，剛才沒吓着你吧？”

柳文搖搖頭，“還好。天涯，你怎麽出門不鎖門啊？上海這麽亂，萬一有小偷上門該怎麽辦？”

傅天涯出門前明明是鎖了門。他知道馬同是私自打開門，不請自來的。否則他是怎麽進入同樣上了鎖的院門的？傅天涯沒說破，反而對柳文話中有話地說道，“柳文這上海的小偷神通廣大，你就是上了鎖，也很難擋住他們。這鎖啊，就是對君子不對小人，馬大哥你說是吧？”

馬同臉上沒有一絲尴尬的表情，“天涯說的沒錯。弟妹，你們家這種中國鎖就是擺設，過一會兒，我派人給你換一把德國産的将軍鎖。那玩意兒，我們中統的人都擺弄不開。”

柳文很聰明，已經從丈夫的話裏聽出端倪，“馬大哥開玩笑。這世上還有你們中統打不開的鎖？我不信。你們坐，我去給你們燒點咖啡。”柳文知道，馬同不請自來一定是有重要的話要對丈夫講，所以她找了個借口，拿着水瓶，走進了廚房。

馬同看着柳文的背影，贊嘆地，“天涯，你老婆真是能幹。一到上海，就把上海從上到下鬧得是天翻地覆。從吳市長，警察局到報館沒有她玩不轉的地方，就連宣局長都怕她三分。”

傅天涯苦笑道，“這都是被逼的。要不是有人陷害我，想置我于死地，柳文也不會挺着大肚子到處求爺爺，告奶奶！”

馬同聽出傅天涯話語中的怨氣。也難怪傅天涯心裏有氣。他是受了馬同的旨意秘密調查父親被謀殺的案子，出了事，馬同沒能挺身而出保護他，反而讓柳文一個弱女子上下奔忙。這不公平。馬同嘆口氣，“天涯。這次我沒能保護好你。你是不是對我有怨恨？”

“天涯，不敢。我想馬大哥這麽做，自然有你的道理。”傅天涯這是在委婉讓馬同替他的行為做出解釋。

“說實話，我是有我的考慮。我本想讓你在看守所呆上幾天，等事情平息一些再救你出來……”

“為什麽？”傅天涯目光炯炯地盯着馬同。

“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把弟妹親自送到南京，而是在蘇州下車返回了上海嗎？”

“……”傅天涯沒說話，等着馬同給他答案。

“我接到了中統上海站的報告，說是有人要打算謀害你。我趕回上海還沒來得及采取措施保護你，你就出事了。所以，我想讓你呆在看守所，等我查到那個想害你的人，再做打算。看守所雖然條件差點，但畢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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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害我？為什麽？”

“很顯然，有人對你繼續追查你父親的案子不滿，想從中阻繞。在提籃橋監獄，那個林大熊不是對你下過毒手嗎？弟妹不是也差一點遭到暗算嗎？這些都是為了讓你收手。這個是我進來時在門板上發現的。我沒敢讓弟妹看。”馬同拿出一張紙和一把帶血的匕首，遞給傅天涯。

傅天涯接過紙條和匕首看着。紙條上用報紙上剪下來的字，粘貼在一起，顯示出：滾出上海，不然就殺了你全家！傅天涯目瞪口呆，他狠狠地把紙條捏在手裏。“王八蛋！”

馬同拍拍他的肩膀，“天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帶着弟妹先回南京。這裏就交給我啦。等我查出那個殺害你父親的幕後兇手，我會親手把他碎屍萬斷！”

“馬大哥，我不能走。我要留在上海，幫你一起把案子查到底！”傅天涯的态度很堅決。

“不行。這次，你必須要以家庭為重。弟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需要你。只有你能保護她們的安全。你留在上海，她們怎麽辦？”

“我會讓柳文回娘家。”

“就怕柳主任的家也不安全。兇手既然盯上你了，你的社會關系和他們的家庭地址，這幫家夥都會調查的一清二楚。”

“那就把柳文送到你們中統的安全屋……”

“可是你別忘了，兇手的背後有‘五名會’。要是我們中統也被‘五名會’給滲透了，到時就怕安全屋也不安全。你必須24小時和弟妹在一起。只要你能保護弟妹和你孩子的安全！你懂嗎？”

傅天涯有些啞然，他不甘心地，“可是……”

馬同打斷他，“沒有什麽可是……你現在已經被盯上了。就是留在上海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而且，你別忘了，你已經被停職。你要是繼續追查這個案子，要是讓警察局的人發現，你就是抗旨不尊，罪加一等，到時我也救不了你！”

傅天涯從馬同絕望的話語中聽出弦外之音。他敏感地，“馬大哥，你怎麽啦？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馬同深深嘆了口氣，“我已經被強制病休了……”

“病休？他們讓你稱病在家休養？他們怎麽能這麽幹？你是市政府和內政部任命的官員，他們沒權這麽做！”傅天涯義憤填膺地說道。

“是我自己主動提出病休的，和他們無關！”

“為什麽？馬大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傅天涯不敢相信地擡高了語氣。

馬同悲哀地回答道，“天涯，你以為你和史廣才這次能這麽快離開看守所，是為了什麽？”

傅天涯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道，“不是柳文找她爸跟國會代表，還有吳市長溝通好了嗎？！國會代表還接受了我弟弟20萬的賠償費……”

“不錯。柳文和你弟弟的确做了很多努力，想營救你們出獄。不過，這還不夠。宣局長和滕處長早就對你我不滿。他們一直想找茬，除掉你我。現在這個機會送上門了，他們怎麽能輕易放棄？！所以，我就對宣局長說：我可以稱病在家，不在警察局礙手礙眼。宣局長和滕處長的最終目标是要把我趕出警察局。現在他們這個目的達到了，所以就沒有必要再為難你和史記者。這就是你和史記者被釋放的全部□□。”

傅天涯如雷轟頂，“馬大哥，這麽說來。是我傅天涯連累了你！”

“也不能這麽說。這是中統，軍統和警備司令部之間的派系鬥争跟你無關。這次就算我馬同不激流勇退，下次他們還是會找別的理由向我發難。這就是政治！”

傅天涯既悔恨，又內疚，“馬大哥，對不起。沒想到你為了我傅天涯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我在看守所還曾經怨恨過你，我……”

馬同理解地揮揮手，“天涯，你在那種處境裏，有這種想法很正常。現在，聽我的話，帶着弟妹盡快離開上海。我已經和宣局長達成協議，你可以離開上海去南京停職反省。你走啦，他們的警惕性就沒有那麽高了。我呢，可以利用中統的力量繼續秘密調查你父親被害的案子。你在上海只能打亂我的布置，給我添亂。天涯，你明白嗎？”

傅天涯自嘲地，“馬大哥，沒想到，我傅天涯竟然成了一個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