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一）

（一）

1947年3月15日下午14點05分，上海警察局總部後院

傅天涯跑出警察局大樓後院的開闊地，他拔出槍，正準備掩護袁方兵，就看見袁方兵已經竄上了四樓爬進了男廁所的窗戶。傅天涯确認袁方兵可以安全脫身之後，翻身躍上了高高的圍牆。這時，藤鞭和七，八個警察出現在傅天涯辦公室的窗口。藤鞭開槍向站在牆頭的傅天涯射擊。子彈打在傅天涯腳邊。傅天涯一縱身跳下了牆頭。

警察局總部大院的後面是寧波路。傅天涯沿着街道奔跑着。他沖到街上，舉着槍攔下一輛汽車。傅天涯把司機和一個官太太趕下車，然後上車急速駛去。他很了解警察局追捕兇犯的程序。這個程序還是他親自參與制訂的。藤鞭一定會打電話通知各個分局和派出所，5分鐘之後警察局總部大樓十公裏範圍內的主要街道就會被全部封鎖住。接着警務大隊和刑事偵察處的人就會進行拉網搜查。福州路附近是原公共租界的繁華商業區，這裏車多人雜，傅天涯很難在5分鐘之內從交通擁擠的街道上沖出警察的包圍圈。

傅天涯焦急地想着對策。突然，前面路口沖出來兩輛警車。它們并排直接就奔着他的車而來。這輛車顯然是從福州路警察局總部開出來堵截他的。來的真快啊。必須盡快脫身，否則從警察局大樓過來的追兵就會越來越多。傅天涯來不及細想，開車就直接撞了上去。一輛警車膽怯，方向盤一打，躲向路邊。由于車速過快，剎車不急，一頭撞在電線杆上。另一輛警車是由罪案二科的白科長親自駕駛。這家夥也豁出去了，也高速撞過來，毫不退讓。兩輛車只有不到20米的距離了。傅天涯拔出槍，伸出車窗外，不停地射擊着。

子彈擊中了白科長警車的輪胎。警車失控，與傅天涯的車擦肩而過，一頭撞進了馬路邊的水果店裏。傅天涯不敢停留加速駛往3公裏之外的林森中路。林森中路就是原上海灘著名的霞飛路。兩年前為了紀念國民黨政府前主席林森而改名。這條長約4公裏的馬路是上海最熱鬧的街道之一。這裏商店，咖啡館，飯店雲集，人流如潮。在茫茫人海中，警察的抓捕行動會十分困難。傅天涯沿着跑馬場旁邊的西藏路開來，經過跑馬路，傅天涯看見前面麥高包祿路前面有警察在設置路障。傅天涯立刻棄車，沿着小巷和岔路進入了林森中路。林森中路上也布滿了警察。他們夾在人流中在仔細地檢查着來往的行人，就連穿制服的警察也不放過。

傅天涯走進一家服裝店，迅速買了一套西服換上。還好沈志豪的褲包裏放着錢包，裏面有4000多塊錢，足夠他付帳。傅天涯從服裝店的後門，沿着小巷，走到了貝當路的大華賭城旁邊。傅天涯在六合鎮和錢千程，寧虎分手時，曾經約定，傅天涯如果有緊急情況要聯絡錢千程，就去大華賭城。現在傅天涯被警察追捕，他能想到的藏身之處就是幫會控制的賭場。幫會雖然經過去年販毒案的沖擊，元氣大傷，但還不至于傷筋動骨。錢千程，寧虎在馬同的暗中幫助下，收購了大同銀行，重整了幫會的賭業，妓院以及碼頭的生意。幫會又慢慢地有了些生色。只要幫會的人真心願意保護他，躲過警察的追捕不是什麽難事。麻煩的是，不少幫會同仁現在都視他為賣父求榮的逆子。如果他這個時候猛然地出現在大華賭場，會不會有人趁機落井下石，傅天涯心裏也沒有譜！但眼下警察說不定已經發現了他丢棄在西藏路上的汽車，大批警力正在趕往這裏，林森中路附近5公裏的區域很快就會被圍個水洩不通。他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

傅天涯沒走賭場的前門，而是從貝當路旁的小巷子，繞到了大華賭城的側面。傅天涯盡管對大華賭城內部結構不是很熟悉，但他曾經跟随父親來過賭場幾次，他知道賭場經理的辦公室設在賭場的頂樓四樓。他不想讓賭場的工作人員和保镖看見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悄然無聲地進入經理的辦公室，直接和賭場經理見面。他相信錢千程一定已經給經理留下話，說自己會來賭場找他。

傅天涯看看四周。巷子裏有二個剛剛贏了錢的賭徒。他們正靠在牆邊和一個□□在讨價還價。雙方談好了價，但并不急着走。一個賭徒手裏舉着錢在和□□調笑着。傅天涯暗暗着急。

貝當路上傳來警車的警笛聲，看來警察已經搜捕過來了。傅天涯急中生智地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那兩個賭徒一聽，撇下那個□□就跑。

那個□□狠狠地瞪了傅天涯一眼，“十三點！等等，等等我！”擡腿追了上去。

巷子一下子空了下來。事不宜遲，傅天涯沿着水管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四樓，他試了試四樓經理辦公室的窗戶，被關死了，而且更讓他沮喪的是窗戶裏面安裝着一排拇指粗的防盜鐵條。通過窗戶看去，經理辦公室裏面有兩個黑幫在搜查着辦公室。抽屜和櫃子裏的文件都被倒出來了，丢棄在地面上。而賭場經理則雙手抱着頭，跪在地上。

傅天涯認出那兩個家夥正是傅天成的手下麽雞和蝦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天涯趕緊閃身躲在窗戶下面，探頭用餘光觀察着裏面的動靜。他看見麽雞用槍威逼着賭場經理按動了辦公桌下面的按鈕，立刻隐藏在牆壁後面的暗室門緩緩打開。這兩個家夥押着經理走進了暗室。

怎麽辦？要不要趁此機會破窗而入，給麽雞和蝦米來一個突然襲擊。可是，他能在短時間內扳斷那些鐵條嗎？傅天涯緊張地思考着。最後決定在把握性不大的狀況下，最好還是不要去冒險。這時，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在貝當路大華賭城的正門前響起。接着一隊警察出現在巷口。看來警察要包圍賭城，進行全面搜查。急切之下，傅天涯看着2米遠廁所的小窗半開着，他孤注一擲地縱身躍了過去，兩個手指剛剛抓住窗臺的邊緣，可是他的身體卻懸在空中。腳下巷內，10來個警察沖了過來，圍住了賭場。他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虎視耽耽地盯着四周。但是卻沒有發現頭頂上的傅天涯。

傅天涯滿頭大汗，屏住呼吸。他用力拉動身體，奮力一躍，就像貓一樣地竄進了窗口。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傅天涯在躍進廁所的窗戶時鞋底将窗臺上年久失修的水泥臺面蹬掉了一塊。水泥殘渣落下正打中下面一個警察的帽檐。這個警察狐疑地擡起頭，望着空空如也的賭場大樓的外牆，想不通這個小水泥塊是從何而來？！

傅天涯躲在四樓廁所的窗邊內，一動也不敢動。真是太懸了。再晚一秒鐘，身在空中的傅天涯就很可能被發現。警察看看頭頂，沒發現什麽異常，又罵罵咧咧地低下了頭。傅天涯松了一口氣，走到廁所門口，把房門打開一條縫。他看到走廊有2個黑幫把抱着帳冊的賭場會計押往樓下。傅天涯暗自慶幸，多虧自己謹慎，沒輕舉妄動，否則的話這兩個呆在走廊的黑幫就會聽到經理辦公室的動靜，招來更多的同夥圍攻自己。這樣的話，自己就會腹背受敵，陷入絕境。

那兩個黑幫押着會計走下了樓梯。四樓走廊頓時空空蕩蕩的。傅天涯正準備走出廁所，就聽見經理辦公室的門開了。麽雞和蝦米每人提着一個大皮箱，推搡着賭場經理走出了辦公室。

賭場經理抗議道：“你們這麽做知道是什麽後果嗎？錢二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麽雞哈哈大笑，“你的錢二爺已經上西天了！他想跟我們過不去，也只有等到下輩子了！”說完一腳把經理從樓梯上踢了下去。

錢千程死了？這不可能。昨天晚上他們才在六合鎮分手。那個地方是寧虎的秘密藏身地，應該不會這麽快就被傅天成的人的發現。可是，傅天成在錢千程身邊安插了一個風騷浪蕩的袁婷婷。這就很難保證，寧虎和錢千程的秘密不會被洩露。傅天涯心裏暗自思量着。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傅天涯走進空蕩蕩的走廊，就聽見樓梯口傳來腳步聲。他伸頭一看，一幫警察在兩個黑幫的帶領下沖了上來。傅天涯急忙轉身，打開消防樓梯的門，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