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試煉啥的都浮雲

可能是天無絕人之路，柳幽然連着四天狂背一堆暗器機關構造圖，以及各種關于五行元氣的理論書後，沈蒼翎帶着兩個消息回來了。

柳幽然奮力擺脫癱在桌上的姿勢，頂着黑眼圈坐直身體問道：“有沒有把沐休那只大烤翅帶回來？”

見沈蒼翎複雜的神情，她就知道沒有，于是又癱回桌上。

“不過倒是從岳漣那裏聽了個事兒。”沈蒼翎邊說邊喚出一卷紙，小心翼翼将之展開，伸出手指在上面點着，“祈霧山的五行陣，似乎可以直接傳送到上界。根據這張圖，我大概推測了一下上界的接應點，是九殿之中的‘燼華殿’，正好我認得那殿主。只是……”

他有意停頓，望向柳幽然。

柳幽然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我知道你在‘只是’什麽。現在我體內有着沐休的妖氣，哪怕你認得燼華殿主，他只要覺出我身上的氣息，就知道我和沐休一定有關系。”

她倒是很想直接去上界找沐休，但她心裏好歹有點數，曉得自己的實力有幾斤幾兩，哪怕被送上去也是炮灰的命，畢竟沐休在上界的名聲已經臭得很可以了。沐休既然不顧被厭惡也要将她罵回祈霧山，肯定不願見她跑到上界去送死。

沈蒼翎聞言托着下巴沉思起來。

“既然沒法瞞過去，要不然，你假裝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麽好辦法，他悠哉悠哉說着，幽藍色眼眸含笑盯着柳幽然，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假裝什麽？”

“仲暮楓從前有個女侍衛，倒和你有幾分相像。”沈蒼翎說話之時，指尖已泛起光芒。不等柳幽然說話，他直接将易容術糊到她臉上，“三百多年前，仲暮楓受了族長一箭，傷得很重，那女侍衛拼命保護他逃亡，後來他也的确成功逃走了，不過代價則是那位侍衛的死。但他走得急，一直沒查清那女侍衛最後究竟是死是活。”

柳幽然皺緊眉頭去握他的手腕，想阻止他施術。主仆戀和日久生情，這麽老套的劇情最無聊了，而且她也不想成為別人。

“抵抗什麽啊，我還沒說完呢。”沈蒼翎打開她的手，繼續自己的術，“我不是要你易容成他的侍衛去和他發展感情，我的意思是，你裝成他的侍衛，但你的目的是去尋他複仇。你體內不是有他的妖氣嗎？等去了燼華殿，我就告訴那殿主，仲暮楓把妖氣封印進你的身體裏，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很憤怒，眼下終于找到機會複仇了……懂我意思吧？”

“你讓我假裝成追殺沐休的人，然後伺機救他？”柳幽然感覺自己眉心都要皺痛了，“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我這戰五渣的實力嗎？而且易容術有時限，一旦露陷，我會死得很有節奏。”

她只想讓他換一個更安全的救人辦法，可沈蒼翎只是涼涼地來一句：“這麽怕前怕後就別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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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竟當即起身，甩袖要走。

“別走別走！我救我救！”柳幽然慌忙扯住他的衣袖，看着他轉過來重新坐下才放了心，“那女侍衛叫什麽名字？什麽性格？口頭禪和愛好是什麽？會什麽武學？刀劍槍棍？”

“她叫雲徨。”沈蒼翎的手指重新發起了光，他看向柳幽然，不知為何露出了老狐貍似的笑容，“性格和愛好？基本就是你這樣的，慣用單劍，不過她的武功很差，主要負責仲暮楓的起居。說真的，在凡界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還懷疑過你是不是雲徨的轉世。”

柳幽然危險地眯起眼。他不說還好，一說，她怎麽就感覺沐休是因為喜歡雲徨……或是說懷念雲徨才喜歡上她的？

“話說，你确定雲徨已經死透了嗎？”保險起見，柳幽然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死透了，我親自把她丢進無還殿，看着她的魂魄被抹盡記憶後投入輪回。”沈蒼翎鄭重安慰她，“你沒必要想這麽多，哪怕她沒能轉世，一個魂魄也動搖不了仲暮楓的心。”

“你別說，我還真的擔心這個。”柳幽然幽幽道，“我問你啊，要是小霁兒的前世在你面前晃來晃去，你會追過去麽？”

沈蒼翎卻是搖頭：“不一樣。我與小霁兒是兩情相悅，雲徨對仲暮楓只是單相思罷了。要是真的在乎，以仲暮楓的性格，根本就不會允許雲徨為了自己被殺，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和她死在一起。”

他放下手，随手拿過旁邊的鏡子，轉向柳幽然：“你熟悉一下這個模樣，一會兒我就教你易容術。怕仲暮楓誤會，我就不出面了，等見到燼華殿主，你把這個交給他，再說明來意就行了。”

他從袖裏變戲法似的取出一株形似曼珠沙華的飾物。柳幽然邊看鏡中自己的新模樣，邊接過了飾物。飾物入手的一瞬，她忍不住輕咦一聲，這飾物也不知是由什麽材料打制，上面的花瓣輕軟柔，與新鮮的曼珠沙華一般無二。

……

次日清晨，天還未完全放亮的時候，易容完畢的柳幽然便站在山頂的五行陣外。

五行陣簡直就是個巨型法陣，不但五色建築上畫着咒文，連地上也刻意拿磚石修砌成圖騰紋樣的古咒。柳幽然還站在陣外，就已感受到有暴戾的殺氣從陣中傳出。

幽霁噔噔噔小跑過來，拉住她的衣袖。小丫頭懷抱沈蒼翎的水容劍，神色緊張地回頭望着夫君與父親。

“然姐姐去破陣眼，我去破五行機關，這樣子真的能啓動法陣嗎？”她尤其盯緊沈蒼翎，上回就是他吩咐自己傷了沐休，牽扯出了之後一系列的麻煩事，她怕再被騙。

沈蒼翎輕輕一笑，上前摸了摸她的頭發：“能的，別怕，畢竟這關系到你姐姐的性命，我們都會認真對待的。”

“事不宜遲，趁時辰還早，速速動手罷！”柳影浔背着手走到一旁，與二女錯身而過，預備去開啓五行陣。

見他從自己身旁走過，卻順勢将雙泣劍的另一對給了她，柳幽然摸着冰涼的劍鞘，看着柳影浔的背影鼻子一酸，克制不住喊了出來：“舅舅！”

柳影浔一秒側過臉：“何事？”

“考慮到自己實在無能，我就先給舅舅……說一個最壞的情況吧。”柳幽然頗為抱歉地道，“假如我死在……”

柳影浔擡手阻止她說下去，繼而一字一頓：“你敢死，我就敢殺去上界，讓那些鳥人償命！”

……這麽簡單粗暴的嗎。

雖然知道親民左使向來護短得很，但聽了這話，柳幽然還是感覺心中一暖。

她激動地捧着劍，沖柳影浔深深行了一禮：“好的舅舅，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拉着幽霁走入五行陣中，姐妹對視後，柳幽然點了點頭，自顧自奔向陣眼所在的位置。

腳底傳來滋滋的電擊聲，青紫的金行元氣自陣法凹槽中湧過，像極了學校元旦晚會花大價錢組裝的炫光舞臺。柳幽然小心地在凹槽兩旁的平面上跳着前行，隔着石牆，幽霁的輕喝聲以及水容劍的劍鳴聲還能非常清晰地傳來。

她邊前進邊心發慌，甚至感覺自己在遠離陣眼。昨晚幽霁從親民左使那裏順來了五行陣的地圖，姐妹二人分工完畢後，柳幽然一整晚都在琢磨從入口到達陣眼的最佳路線。但作為一個标配路癡，哪怕把地圖背得再熟，一進實地，她還是毫無疑問地迷了路。

她急着找路的時候，幽霁已将五座建築當中的機關開了三座，很明顯的元氣流動出現在五行陣中，黃、棕、藍三色的元氣開始在柳幽然身旁飄動，慢悠悠流向一處。

見狀，柳幽然趕緊追起元氣飄帶。可她卻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身周的場景已悄然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她還竊喜，覺得自己是跟對了方向，怎料追了一陣卻是被一堵閃着金屬光澤的牆擋住了去路。柳幽然站着牆前，神色複雜地看着元氣飄帶泥鳅似的扭動着穿牆而過。

她握着劍用力敲了敲牆，牆上只留下了幾條白痕，拿袖子一擦就沒了。

這特喵的，別是鋁合金做的牆吧……

放棄了破牆而入的念頭，柳幽然正欲另尋去路，身後忽響起烈火燃燒的聲音。她才側過頭，就被熱浪抛飛出去。燙人的熱浪裏突然刺出一把攜着水花的劍，幽霁在她旁邊落下，轉身一揮水容劍，将一只張牙舞爪撲來的赤色怪物劈為兩半。

見那怪物被劈開後登時散為紅霧，與三色元氣飄帶混為一起，變成赤色的元氣飄帶，慢悠悠跟着從剛才那面金屬牆裏穿過去，柳幽然拉過幽霁問道：“你記得陣眼在什麽方位嗎？”

幽霁茫然地搖搖頭：“姐姐應該最清楚陣眼所在的方位啊！不過記不得也沒事，我剛把最後一座法陣的機關打開了，咱們跟着元氣流就能找到陣眼。”

柳幽然一拍金屬牆：“問題是它們都這麽穿進去了，我們總不能跟着穿牆吧？這面牆，手摸上去是實打實的，不是幻術。而且我怎麽記得陣眼附近沒有這玩意兒啊……”

她話音剛落，四面便響起隆隆巨聲。幽霁警惕地橫起水容劍，目光一刻不離紋着圖騰、正緩緩并來的石牆。

“姐姐是不是觸到什麽機關了……”

“我……我覺得很有可能……”

幽霁有些心累地搖了搖頭，兩手驟然握緊劍，下一秒一個箭步蹿出去，照着其中一面石牆就砍。劍訣産生的寒氣一秒化為刺骨寒風，卷得整個牆壁包圍圈裏皆是冰粒子。

被砍到的石牆轟地一聲塌了，幽霁沒剎住腳，踏到了外面。柳幽然一愣，正要追出去，幽霁的慘叫聲便傳入耳中。

聲音中猶含着血，吓得柳幽然直接沖了過去，揮劍挑開擋路的斷石，才把脖子伸出去，一眼便看到幽霁正背對着自己掙紮，一柄紫色利劍的劍尖從她後背透出。

铘兆劍……是岳漣！這家夥怎麽會出現在五行陣中！？

岳漣靜靜地看着幽霁在劍下停止了掙紮，繼而緩緩抽出铘兆劍，這時才轉向柳幽然，對她露出一個玩味的笑。

“你……你居然連小霁兒都不放過？！”柳幽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棄子而已，既然她已于我無用，再留着只會成為禍患。”岳漣笑着執劍向她逼近，“會《蓮霖劍訣》的人，在這世上自然是越少越好。”

……

五行陣外，看着水鏡當中身陷幻境、相互纏鬥的柳幽然與岳漣，幽霁哭着鬧着要再次入陣，卻被沈蒼翎死死按在懷裏。

見無法協助姐姐，小丫頭一直捶着沈蒼翎：“能不能直接送姐姐上去，不要設置這個試煉了？能不能？能不能啊！？嗚嗚嗚……”

“不能，你姐姐現在連殺人都不會了，上界又那麽亂，稍微心慈手軟就會送命。”沈蒼翎不停地給她抹眼淚，“乖，都是幻術，你姐姐哪怕被殺也不會有事的。況且她要是當真有去上界的覺悟，肯定會好好對待這場試煉。”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事所以慢更，但不會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