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分居
宋希白走後家裏的氣氛變得有點古怪, 吃晚飯時周嫩好像沒事了,但周媽一把話題移到宋希白身上她就開始問她旅游的事情。
周媽今晚在這裏住下, 直到周嫩睡着都沒抓到機會問一下她和宋希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第二天周嫩的病好了一大半,周媽覺得任務完成, 又守了自己女兒一個白天,陪她吃完晚飯後才動身回家。
周嫩送媽媽去巷口,路上話不多,思緒一直很亂。快到巷口該跟媽媽說再見的時候,她突然鬼迷心竅地問道:“媽,如果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怎麽辦?”
周媽立刻停下,看到女兒複雜的表情, 驚恐說:“女兒,難道你要出櫃?不能啊,你爸媽都是老實人, 承受不來這種事情!你再好好想想?”
周嫩一翻白眼,不耐煩地對周媽揮揮手:“我就送到這裏了, 路上小心。”
“慢着。”周媽叫住已經轉去半個身子的周嫩, 這回正經起來, 說:“這事對你傷害大還是對他傷害大,還是對你們兩人傷害都大?只要符合其中一種情況,就不要去碰這個感情。”
周嫩站在巷口目送周媽過馬路走進地鐵站, 她好後悔問出那個問題,真的是鬼迷心竅了。而且那個問題本身就很迷——“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怎麽辦?”這到底是替宋希白問的,還是替……周嫩哆嗦了幾下, 不願再想,轉身走回巷子。
昨天宋希白離開後就再沒聯系她,她借着這段時間仔細想了想前因後果。沒人有錯,唯一做得不太對的是她把宋希白送的禮物和鑰匙留在桌上故意刺激他。
可是如果宋希白一開始就說清楚,沒讓她對他父母誤認五年,她根本不會生這麽大的氣。但是宋希白說的也對,這種私事旁人怎麽問都不适合,當事人一旦錯過時機就再沒機會澄清。
可是他們已經做了五年鄰居,關系很密切了吧,随便找個機會告訴她“那次和我一起搬來的不是我爸媽”不行嗎?她會大吃一驚是肯定的,并且說他幾句,但這件事馬上就能翻篇。而不是像現在,真相被她無意中捅破,各種不被信任的猜疑占據心頭。
周嫩豎起衣領,覺得今晚格外的冷,各種矛盾的念頭轉來轉去,還有宋希白來找她時突然生氣說的那些話。但這些加起來都抵不過宋希白前兩天對生病的她的照顧,那麽煞費苦心的,她還沒有好好感謝就鬧別扭回家了,真的太不像個姐姐。
周嫩苦笑出來,想回去之前先去宋希白家,告訴她自己已經不在意了,然後感謝他,如果他願意就和他聊聊他生氣說的那些話,然後互道晚安回家睡覺,第二天醒來一切都回到原樣!
周嫩心情好起來,腳步也輕快了,經過陳大姐的雜貨店兼快遞投放點時,突然想去問問有沒有宋希白的快遞,如果有,一起拿給他豈不美哉?
巷子裏經常網購的人不多,陳大姐對他們的收貨名早已記熟。她把店裏不多的包裹找了兩遍,遺憾地告訴周嫩:“沒有。”
“好吧。”沒有也不要緊,直接去也行。可是陳大姐接着說:“我看到小白下午就出去了,現在還沒見他回來呢。”
“宋希白下午出去了?什麽時候?”周嫩千算萬算沒算到宋希白現在不在家,明明不管什麽時候過去找他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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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兩三點鐘就出去了。”
周嫩立即拿出手機,沒有未接電話和信息,再一看時間,“出去這麽久了嗎?”
“放心,那孩子肯定會回來的,再等等就好。”陳大姐安慰道,還想問些什麽,周嫩已經興致怏怏地走了。
要打給他問一問嗎?周嫩在糾結。以前宋希白有什麽事都會跟她電話或信息報備一下,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家的情況周嫩想了半天沒想有過。
所以要打過去問問嗎?周嫩摳着手機,一路猶豫到回家,然後決定算了,他沒有說肯定有原因,或者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趙要伸長脖子看了眼食堂外面。天确實已經黑了,所以宋希白為什麽還坐在對面?他的頭慢慢轉回來,不認識似地看着在食堂埋頭吃晚飯的宋希白。今天星期天,他下午來的學校,還在學校吃晚飯,真是破天荒啊。
“你和周嫩吵架了?”趙要一下子抓住要害。
“沒有。”
“吵架了啊。”趙要輕嘆一口氣,“跟我說說呗。”
“我說了沒有。”宋希白眼珠子向上一瞪。
“吃完飯回去吧。五年老鄰居了,有什麽講不明白的?”趙要覺得自己真善良。
宋希白不理他,又埋頭吃了一會兒,說道:“我今晚住宿舍。”
“啊——?”趙要詫異的叫聲驚動了好幾圈桌子。他捂住嘴巴,冷靜下來後非常不理解地問:“你和周嫩已經到分居的地步了?”
宋希白皺起眉頭,摔筷子不吃了,站起來命令道:“帶我去宿舍。”
“別吧,宿舍已經沒你的床位了。再說床單被褥你也沒有啊。”
“那就睡你的床。”
趙要打了個寒顫,舉起手機打給室友:“我趙要,今晚宋大少要睡宿舍——是真的!你看看今天多少號,我哪有騙你!——你們把床清幹淨,床單被褥都鋪上——管他幹不幹淨!都湊一湊給我鋪上!嗯——我們在東一,還有十幾分鐘到達現場。”
“宋大少?”宋希白眉頭更皺了。
“我們私底下都這麽叫你。”
“太土了。以後直接叫名字。”
這是宋希白第二次踏進寝室,比第一次……管他的,第一次早忘了,反正感覺都不好。宋希白眼裏沒有溫度,把寝室和另外疑似同班同學的兩個室友打量一遍,衣服都不脫直接上床朝裏躺好。
“趙要,宋大少這是怎麽了?”室友甲悄悄問站在寝室門口不願進來的趙要。
趙要眉頭憂傷地一撇,幸災樂禍道:“被拒絕了。”
“那也不能不脫衣服就睡覺吧。”室友乙也加入進來,但關注點好像有點不對。
“寝室我今晚是待不下了。你們看着點他。”趙要揮揮手,轉身走了。
宋希白不挑房也不挑床,只要想綠皮火車硬座都能睡着,盡管他沒坐過。但這一夜他反複醒來好多次,每一次醒來心情都很煩悶,怎麽躺都煩悶,耳邊是煩悶的鼾聲,窗外是煩悶的黑夜。
他從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屏幕,還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每次都是我在使勁,你只會把我推開!
這句話又在腦海中響起。他煩躁地閉上眼睛蓋住腦袋,再次在懊惱中睡去。
第二天清晨趙要不知道從哪裏回來了,看到宿舍樓下站着一個面相不善的黑衣壯漢,手裏托着一個黑色小方包。趙要怕是金主老公來找他尋仇,猶豫着該往哪裏躲的時候,宋希白從宿舍裏下來了。他臉色極差,拿了壯漢手裏的小方包又走進宿舍樓。
趙要等黑衣壯漢走後才跑進樓裏,回到寝室看到宋希白已經洗漱好,另外兩人還在蒙頭大睡。桌子上放着打開的黑色小方包,裏面是齊全的清潔用品。
“你今天回去嗎?”趙要看着黑色小方包裏的東西,深恐宋希白會在宿舍一直住下去。
“去畫室。”
宋希白買了早點拿去畫室,一進門看到老師居然在裏面。“宋希白?稀客呀。”老師調侃地說。“哪裏哪裏,老師才是。”宋希白用力上提嘴角。
“既然你來了,那我就走了。”老師笑着走過來。宋希白立刻讓出身後的畫室門,等老師走近後多了個心眼問道:“老師,您這麽早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差點忘了。”老師一拍腦門,本就稀疏的頭頂又震落幾根頭發,“我看你們最近都很散漫,所以追加一個作業。做十二個電影角色的泥塑剪影,三十三厘米高,不準刻畫五官和服飾細節。由我來評分,規則是辨認出一個人物計分,未辨認出零分。全班不準有雷同角色,否則雷同角色記零分。宋希白,作業就麻煩你告訴他們了。”
宋希白應下,等老師走後,把新作業的要求按一二三點整理出來發到了班級群裏。“宋希白”這個萬年失蹤人口的名字頭一次出現,群裏登時炸開了鍋,由班長帶頭的“卧槽,是宋大少!”的隊形不停地刷着屏。宋希白越看越心煩,退出群界面,到處亂點一通,就是點不來他想的那個人的信息。他胸口堵着氣,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宋希白在畫室裏待了一天,午飯和晚飯都是趙要幫帶的。趙要愛笑,笑得又好看,所以人緣很好,但是宋希白突然返校,今天一天他也沒了好臉色。
“你還不回家?”趙要把從食堂裏打來的晚飯重重放到桌子上,很沒好氣地問。
宋希白搖搖頭,眉頭一天都沒有舒展,而且越來越喪氣。趙要看到被他扔到一旁的手機,很想再問問他和周嫩到底怎麽了,但一看到他超兇的臉色搖搖頭走了。
宋希白吃着索然無味的飯菜,明明刻意沒往手機那邊看,但餘光總會瞟到。他在畫室坐了一天想全身心投入到創作裏,可是紙上畫來畫去的都是她的影子。
宋希白看了眼畫板,餘光又掃到放在旁邊的手機,手裏的飯菜頓時有些作嘔,他壓抑着怒火扔掉飯菜,頭也不回地走出畫室。
他哪裏都不想去,在校園裏到處走,挑那些沒去過的小路,繞來繞去竟然回到了足球場。足球場上比別處人多得多,美院的學生平時應付無盡的作業就很累了,下面的家夥們居然還有多餘的精力跑來跑去。宋希白不想走了,往欄杆上一靠開始發呆。
“宋希白?”
突然蘇雪兒的聲音從側面傳來。她剛在跑步,老遠看到出現在足球場上的宋希白,立刻用百米沖刺地速度跑了過來。
宋希白轉頭看向蘇雪兒,她穿着全套運動裝備,比平時的校園甜心打扮順眼許多。宋希白看着她走近,蘇雪兒詫異分手後他居然能看她這麽久,臉上不禁有些泛紅。
“你來學校啦?”蘇雪兒走到宋希白身邊,和他保持了半臂的距離。
“嗯。”
“來備考的?”
“差不多吧。”
今天的宋希白好像很配合呢!蘇雪兒內心狂喜,偷偷朝他移近半步,溫柔地問:“羨慕你家就在本市,不然我也回家備考。最近忙嗎?”
“老師剛布置了新作業。”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那個禿頭老師?”
“雕塑系的老師都禿頭。”
蘇雪兒笑起來,聲音和銀鈴一樣好聽。
宋希白表情沒有變化,但浮躁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轉頭又看一眼蘇雪兒,正好和她的眼神對上。蘇雪兒連忙害羞地躲開,宋希白還一直看着,問道:“你每天晚上都跑步?”
“不是每天,一周四天吧。畢竟我是校園女神,要守住這個地位必須付出代價。”
宋希白噗嗤一聲居然笑起來,“哪有自己說自己是校園女神的。”
蘇雪兒驚訝得心怦怦亂跳,臉上越來越羞紅,結結巴巴地說:“我可沒說。都是他們把我哄擡上這個高度的,也沒問我願意不願意。”
宋希白還是笑,聲音很輕很輕。蘇雪兒癡癡望着他,又靠近了一點,拉拉他的袖子,說:“我們班上今晚有電影賞析會,你要一起來嗎?”
電影賞析會?宋希白立刻想到今天新加的作業,點點頭,“好吧。”
宋希白和蘇雪兒肩并肩朝油畫系的教學樓走去。而周嫩和趙要就在這條路的另一頭,他們離得比較遠,站在白熾路燈沒照到的陰影處,默默地看着宋希白和蘇雪兒談笑風生,還有他們慢慢遠去的背影。
趙要臉色尴尬,等半天不見周嫩說話,慌張解釋道:“周嫩,我找你真的是希望你把宋希白帶回去,絕對不是為了讓你看到這個。”
“我知道。挺好的。”周嫩點頭,溫和地說:“宋希白是學生,就該待在學校。上課時間窩在家裏,我都替他擔心。”
趙要覺得周嫩在逞強,而且這件事他自己做得也不地道,“不然我現在把他拉過來。”說着就跑起來。周嫩一把拉住他,“不用了,我現在回去的。對了,別告訴他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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