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訴說

安瀾生的美,肌膚雪白,頭發烏黑。世有佳人,空谷幽蘭,一絲絲冷,一絲絲媚。

只單單坐在那,便自有一股娴靜靈氣。

而彩浣知道,這純粹是安姨娘不喜人近身的怪癖。

幾日不見安姨娘,安姨娘身上的衣服怎麽還換成別的了?彩浣倒是注意到了安瀾身上的衣裳,布料比不得永安侯府的,只是那顏色,讓彩浣有些驚詫,粉色,倒是覺得安姨娘從來沒穿過。

話說這安姨娘的娘家,院子小就算了,怎麽空蕩蕩的,擺設就不說了,連幾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安瀾坐在椅子上斂眸不知想什麽的時候,彩浣自己也不閑着,低着的頭一雙眼睛溜溜轉,心裏嘀咕嘀咕。

而彩浣哪裏知道,她來的這會子,正好是安武譚把家裏掃蕩之後。

壇子缸子都能被他拿出去賣了,就等着回祖籍呢。

而此時,永安侯府來人了,這房間裏,除了彩浣,還有安武譚、陶殷,還有再後面點的秀娘。

這安武譚是眼睛一瞪,閨女怎麽還要再回永安侯府?閨女還一副不驚訝的樣子。

而秀娘,則頭是低的更低了,難怪姑娘身上一身貴氣,原來是永安侯的妾。永安侯的門第,那是何等顯赫。在永安侯府,即使是妾,那也是非富即貴的官宦子女。

姑娘那妾,與旁的妾不同。姑娘,于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主子。

“老夫人可讓我何時回府?”忽地,不知為何,安瀾擡了頭,問了一句本就不該問的。

彩浣一皺眉,不明白安姨娘為何這樣問,“老夫人的命令,那自是不用說的,越快越好。”

“嗯。”安瀾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卻沒有起身,也沒有任何着急的模樣。

“我離府裏甚久,家裏粗茶淡飯不比府裏的佳肴。你進這裏的竈房,幫我做一兩道菜。”安瀾對着彩浣道。

聽安瀾這樣說,彩浣卻是睜大了眼睛,她何時會做菜了?以往做菜的,都是侯府的大廚房,她可從來沒碰過這些!

“安......”

彩浣一皺眉,想回道。

似是知道彩浣要說什麽,安瀾微微一抿唇,輕笑道:“走了許久,可累了?歇一歇。”

彩浣皺的眉就沒松過,一會要她做菜一會要她歇,這是什麽意思?

淺淺淡笑,望了彩浣一會兒,安瀾終是道:“原本今日,我是要去幫爹去燕鑲寺祈福的。

雖然老夫人的命令,自是越快辦越好。但這路遠,你走過來,再走回去,腿怕是要受不了了。”

“正好趁你歇的功夫,我去燕鑲寺,用不了多久的。”

安瀾淺笑道。

原來是要去燕鑲寺,聽安姨娘這樣繞來繞去的說話,彩浣算是明白了。只是,以前一向要麽冷漠要麽孤僻的安姨娘,一下子這麽溫柔,彩浣只覺得怪異的很。

還用做菜來威脅。

彩浣望了一眼安姨娘,撇了撇嘴,反正她腿酸的要死。

“是安姨娘你自己非要去的,彩浣只是一個奴婢,哪裏攔得住。”

這安武譚一直沒說話,兩眼珠子就這麽幹站着,看着閨女和那永安侯府來的人你一言我一句,把什麽都定好了,那,那回祖籍的事怎麽辦?

安武譚一時都沒找到自己的想法。直到安瀾看着他,叫了一聲,“爹。”

安武譚看着安瀾。

“去燕鑲寺的路,到底有些遠。爹去雇一輛馬車。”安瀾道。

馬車?上香?安武譚眨了眨眼,他又不去當和尚,上什麽香?

“爹。”

直至安瀾又喚了一聲,安武譚才哦哦道,這邊往外走,邊回頭,想問問閨女,這到底怎麽回事。

安瀾坐在屋子內,望着自己爹出去,又看了滿屋子的人。斂了眸光。

而這邊,安武譚出去,在門口看見了那一頂小轎子以及轎子旁的家丁。憤恨的望了一眼那小轎子,自己閨女是嬌弱了一些,只是那轎子怎麽這麽小?還那麽素。

心裏不舒服的安武譚,賭氣似的拉來一輛又大又貴的馬車,狠狠松了銀袋子,就想給閨女撐撐場面。

待安瀾望見那輛馬車時,頗覺好笑,微微笑了一下,頗是無奈對着安武譚道:“爹,馬車太大了。這能坐得下十幾個人了。”

“你哥胖。”安武譚脫口而出。随即,又覺不對,皺了一下眉,應該說壯。但又不好再改口。

而莫名被說胖的陶殷,則是一臉震驚的看着爹,他哪裏胖了?

看清一切的安瀾,則是無奈笑笑。

安家兄妹以及安武譚上了馬車,便去那燕鑲寺。

馬車上,安武譚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囡囡,你怎麽還要回那永安侯府?”

陶殷也望着阿妹,阿妹要走?

面對爹的詢問以及哥哥的目光,安瀾眸光閃了一下,嬌若芙蓉的面上卻是極正常自然道:“自是要走的,我這次回來,只是來看看爹和哥哥。”

“那公主......”安武譚脫口而出,随即又皺眉覺得不對,改了口,“那爹賣這賣那要回祖籍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爹這樣問,安瀾移了目光。

“回祖籍?爹,你可沒這樣說!”陶殷插了嘴,爹可沒說過這樣的話,不許冤枉阿妹。

臭小子,你來摻和什麽。安武譚看了陶殷一眼。他是沒這樣說,但是安武譚知道,自己閨女當時知道自己想的什麽。閨女聰明的很。

而如此這般,安瀾将目光放在在馬車上的軟墊上,她心裏,其實是希望爹和哥哥離開京都,去祖籍過着安安生生的日子。只是,若回了祖籍,路途遙遠消息不通,安瀾也怕,一時有什麽事,她照拂不到。

又将目光移到了爹和哥哥身上,安瀾聲音柔和道:“爹,我在永安侯府過的很好,爹放心。”

安武譚望着安瀾,閨女說自己過的好,這目前瞧着,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安武譚想了想,閨女都這樣說,他是沒什麽好說的。

“阿妹要離開?”

陶殷卻是急了。

“嗯。”

安瀾望着哥哥,溫溫柔柔答道,聲音很輕,很輕的一聲嗯。帶着淺淺的安慰的笑,卻再是無話。

陶殷低下了頭,他舍不得和阿妹分開。

“那要走了,好好吃一頓飯,讓爹再看看你。跑來這和尚廟幹什麽?”安武譚讷讷道。

安瀾看着爹,知道爹不興祈福這一套,但這到底是身為女兒的心意,“爹,這燕鑲寺一來一回,時間比吃飯久。”

安武譚點了點頭,還是閨女聰明。

得虧安武譚雇的馬車大,這一路的颠簸被緩了不少。畢竟民間再好的馬車,到底比不上王孫貴族的馬車。且不說裏面上等厚皮毛鋪着,就連那車軸的構造都不同,頗是費時費力的精細功夫。

這到了燕鑲寺,燕鑲寺還是那麽香火興旺。

安瀾下了馬車,這靜靜一站,自有一股娴靜之氣。擡頭望向那山頂,遙遙的,有些不真切,只有些墨綠和積雪之白。

那山頂,自有一尊松下佛。山頂雲缈,寒氣冽骨,卻有一尊清淨佛。

她,曾經在那裏,哭過。

盈盈秋水之眸,斂了眸光。

安武譚從不來寺廟,這一來,周圍都是來上香的,求這個求那個,看的安武譚很不自在。陶殷也是。

原本張了張嘴,想說不去的。但是安武譚看見一旁的閨女,是真想拜佛,心裏頓時有些怪異和酸楚,不知怎的,安武譚真切意識到,閨女,是真的入永安侯府許久了。

他不拜佛,也不能讓那些個鹹豬爪子擠到了自己閨女。安武譚便和陶殷兩人,一左一右,護着安瀾,硬生生把人擠人的階梯,擠出了一條路。

看着有些幼稚的爹和哥哥,安瀾繼續無奈笑笑,眸子裏卻是有着看不懂的情緒。

待入佛堂前,安瀾知道爹和哥哥的性子,當真不是祈福的料,進去了,他們只會不自在。于是便道:“爹,你和哥哥便在這門口等我。”

安武譚看着閨女,想說陪着,但脖子還是一伸往裏張,發現大多是女的,果然只有女人家家的愛拜佛。

安武譚這才松了口,讓安瀾自己進去。他和陶殷在外等着。

安瀾笑了一笑,便轉身進去了。

這輪到安瀾拜佛時,一旁敲木魚的大師,卻是那日的年輕和尚。

無塵認出了,這正是那日在山外佛哭泣的女子。雖那日,她蒙了面紗,今日卻未蒙。自是極美的女子,隐隐間,自有一股惹人憐惜之美。

可是來和佛祖訴說?

無塵望向了那女子。

安瀾也自是認出了無塵,也似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一抹淺淺笑,卻是搖了搖頭。她今日,只是來給爹和哥哥祈福。

大師心有慈悲

一切苦難皆可訴與佛

安瀾跪在那墊上,閉了雙眸,真心實意為爹爹和哥哥祈福,希望他們和樂安康,一生無憂,無疾。

待離了燕鑲寺,回了外郊的小四合院。彩浣正等着急呢。

待安瀾進轎子前,安武譚和陶殷想送安瀾至永安侯府,但安瀾拒絕了。

只說,“爹,等你們回來,天都暗了。莫讓女兒擔心。”

安武譚想說,不擔心,兩漢子,況且還有你哥呢,山賊來了都能打回去。

“爹。”

安瀾又喚了一聲。

安武譚這才答應不送。

這上了轎子,安武譚和陶殷,還有秀娘,都靜靜的望着轎子遠去。

這上了轎子,彩浣跟在轎子旁。

原以為,安姨娘會詢問,老夫人為什麽突然改了心意,讓安姨娘提前回了府,或者問,這怎麽就成了那和碩懿慧公主的陪嫁了。

這些,雖然彩浣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如果安姨娘和她唠唠嗑,說不定就能把事情猜個大致了。

只是,安瀾上了轎子後,卻是一言不發,又恢複成了以往冷漠的性子。

彩浣不由撇了撇嘴,她忽地想到,之前在安姨娘娘家的時候,安姨娘那說話都帶着柔柔笑的,怕不是想讓安姨娘家裏人安心,覺得安姨娘在永安侯府過得好?

這過的有什麽不好的,吃好的喝好的,馬上還能成為和碩懿慧公主的陪嫁丫鬟,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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