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皇帝回宮

徐玉容當然沒有扭到腳,她只是吓得腿軟了。

這會兒周圍都圍着人,心中的害怕漸漸的減少了,心中只餘下對此刻狼狽的不滿和對江素的恨意。再聽見江素添油加醋的話,不由怒沖頭頂,激得臉都紅了。

她擡起頭來,眼圈發紅的看向李長庚,“陛下!”

李長庚見狀,只好松開江素的手,過去扶她。徐玉容借着她的力道站起來,見周圍的人都別過頭不敢看,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越發的惱恨。只要一想到自己竟在人前如此狼狽的模樣被人看了去,她心中的怒火便只會燒得更旺。——若非江素,她豈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徐玉容可不覺得江素是在救自己,她覺得江素就是在找機會讓自己丢臉出醜。方才毫不猶豫的将自己推倒在地上,更是早有預謀!偏偏她真的幫了忙,自己非但不能惱恨她,反而還要感激她!

這世上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愛妃可還好?”見她一直垂着頭,李長庚低聲問。

江素緩緩走過來,“都怨我,太過用力了些。徐姐姐沒有受傷吧?”

“江妹妹說笑,若非你,說不定我便被那蛇咬中了。”徐玉容抿着唇,強笑道,“倒沒有受傷,只是吓了一跳。說起來,我還要多謝江妹妹呢。”

“徐姐姐也不必謝我。”江素轉頭看了一眼被禁衛軍捉在手裏的蛇,“方才我吓壞了,沒有看清。那蛇原是沒有毒性的。就算咬中了,想必也無妨。”

徐玉容面上的笑意維持不下去了。

藏在衣袖中的手狠狠握成拳,長長的指甲幾乎掐破手心。

她才不相信江素沒有看清!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且,江素竟絲毫不掩飾這樣的心思,分明就是要激怒她。那雙眼睛裏含着的笑意,恐怕都是嘲笑吧?

偏偏她還不能發作。因為江素畢竟是“好心”,況且她也只是摔了一下,并沒有受傷。

難道還能指望也被江素救了,卻能好好站着的皇上來替自己主持公道嗎?

徐玉容狠狠的咬了咬唇,今日之事,她徐玉容記下了!

“江妹妹真是博聞強識。”她慢慢的道,“竟連這些蛇都能認得。姐姐膽子小,可是看都不敢看。”

這話中未嘗沒有懷疑這蛇是江素故意弄出來的的意思。可惜李長庚絲毫沒有接收到,反而是笑着道,“素素果然對這篇山林極為熟悉,想來平日裏也會走動?只是這裏既有這麽多危險的東西,往後還是莫要再來了。”

江素低頭含羞道,“其實妾的膽子也不大,只是沒有法子罷了。這山中四季出産豐富,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就餓死了。陛下不必擔憂,我早已熟慣山林,不會遇到危險。”

李長庚聞言越發憐惜,“都是朕的不是,往後可不需要你再做這些了。”

徐玉容聞言,心下卻是一震。江素這話分明是在暗示自己這些年來受了苛待。而宮中事務都是自己打理,偏偏又曾經跟江素有過龃龉,若說苛待她,除了自己還能有誰?

看皇上的樣子,分明也以為是自己,所以才避而不談!這樣一來,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雖說李長庚并無責怪的心思,可在心中必定已經偏向了江素。往後江素再受什麽委屈,豈不是第一個就是自己的錯?甚或他索性親自過問江素的所有事,那時即便徐玉容想做點兒什麽手腳,也是不能了。

好個江素!環環相扣,若說這件事不是她設計好的,徐玉容絕不相信。

其實不能說是江素設計好的事,但她的确是有這樣的心思。故意帶着皇帝和徐玉容到山裏來轉,可不是來休閑的。即便沒有遇到這條蛇,江素也會找別的機會,給徐玉容一個教訓。

只不過這條蛇的出現,讓她的動作變得理所當然,任是誰都挑不出半分問題罷了。

——雖說禁衛軍就跟在後頭,但若非是她将李長庚和徐玉容推開,禁衛軍即便是看見了蛇,恐怕也是不敢射箭的。萬一射中了皇上,誰能擔待得起?

這樣一來,無形間連禁衛軍都承了她江素的人情了。否則不管皇帝是被蛇咬了還是被弓箭射中,禁衛軍都難辭其咎!

将這件事想了一圈,确定沒有任何問題,江素便笑着道,“都怨我,若不是我要進山,便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時間不早,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也好。”發生了這話事,也不可能再逛下去了。即便李長庚想,恐怕高有為也該過來抱着他的腿跪求了。

果然高有為聞言,立刻颠颠的跑過來,“陛下沒事吧?方才真是吓死老奴了!”

“行了!朕還沒死呢,哭什麽?回去吧。”李長庚将徐玉容交給他扶着,“小心照顧好徐妃,出了事朕唯你是問!”

“是。”高有為苦着臉扶住徐玉容。

徐玉容眼神陰鸷的看着走在前面的李長庚和江素,半晌才轉過頭,瞪了高有為一眼,“走!”

下了山,江素的手要擦藥,徐玉容的衣裳也要換過。然後便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這裏只有一間房間可用。好在江素主動退讓,自己在外頭擦藥,讓徐玉容去更衣。

這問題雖然解決了,但李長庚仍舊有點兒發愁。

按理說他正是對江素最新鮮的時候,近來又沒有什麽軍國重事需要處置,所以本來是打算留在這裏的。

可是徐玉容一來,這種想法就行不通了。

別的且不說,徐玉容的住處就是個難題。他自己能夠跟江素将就一間屋子,就當是難得的樂趣和體驗,可徐玉容總不可能跟禁衛軍們一樣,在傾塌的宮殿中住吧?

所以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帶着徐玉容回宮,要麽帶着徐玉容去行在住。至于江素,她不肯答應回宮,就勢必只能留在這裏了。但李長庚偏偏又還有些惦記她。

尤其是在方才的事情之後,江素身上那種處變不驚的氣勢,的确是令他心癢極了,感覺她與自己所見過的女子皆不相同。尤其是被江素護在懷裏——那場景現在想起來仍舊讓李長庚不自在——的時候,感覺十分的奇特。

他是一國之君,保護他的人自然很多,但那都是他的臣屬。他身邊的女子只會展露嬌柔和美貌,希望得到他的寵愛和庇護。像江素這樣反過來保護他的,反而從未見過。而且江素的這種保護,李長庚下意識的覺得跟臣屬的保護截然不同。只是他暫且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見他有些心不在焉,江素不由問道,“陛下在想什麽?”

“朕在想,”李長庚轉頭看她,“素素不肯跟朕回宮。往後朕能見到素素的時候便少了許多。”

“陛下要回宮了嗎?”江素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問道。

李長庚并不意外她能夠猜到,畢竟江素十分聰明,從前便是如此,如今更甚。

只是聽見江素說,“也是,徐妃姐姐這樣不放心的趕來,陛下要回去,也是正理。”李長庚還是忍不住生出幾分尴尬,覺得自己似乎都被江素看破了。

的确,在他的考量之中,是有幾分害怕徐玉容鬧起來的。但被江素這樣明白的指出來,李長庚仍舊不免有些氣短。

“朕得空便來看你。”他道。

江素含笑點頭。一直到李長庚帶着人離開,她都是這樣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任何不舍。李長庚騎在馬上,轉頭看她時,心中不由生出幾分詭異的念頭:對于江素來說,他來了或是離開,根本影響不到什麽。

這種猜測令李長庚不悅。

江素是他的女人,理應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就如同他之前擁有過的那些女人一樣。但——李長庚又忍不住想,平心而論,自己當真喜歡那些女子做出來的留戀不舍的姿态嗎?那時他不是一樣覺得厭煩,覺得她們貪心,得了一分寵愛就想要十分嗎?

江素與別人不同,不是很好嗎?

因為思考這個問題,回宮的路上,李長庚一直在走神。一開始他還騎馬,後來為了方便思考,索性去跟徐玉容一起坐車。

這種思索的姿态,放在徐玉容眼中,那邊是李長庚一直惦記着江素的證據了。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猜測也并沒有錯。她心中憤恨,想着方才高有為告訴自己的那些事,心中盤算着接下來要改怎麽應對。

這十年來苛刻江素的事,即便李長庚不計較,她也必須标明态度。只有将下頭的人推出來一個了。

這些人都是她辛苦安□□去的,江素輕輕巧巧就除去了一個,這口氣徐玉容實在是咽不下。她咬了咬牙,暗暗下定決心:趁着李長庚只是新鮮,江素又自己留在上陽宮,必須要把她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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