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秋波暗送
李玉兒似乎有些猶豫,但謝婉之已經搶先一步走了過來,在李長庚面前盈盈一福身,舌粲蓮花般的說了一籮筐的吉利話,的确是口齒伶俐得很。
李長庚含笑看着她,“的确很會說話。”
不過,他盯着謝婉之看了一會兒,看得對方忍不住面上飛紅,嬌羞無限時,才道,“這丫頭瞧着倒有兩分素素的品格。”
“陛下瞧着像麽?”江素淡淡的問。
李長庚看看她,又看看謝婉之,道,“也只是兩分相似罷了。不過這也算難得了,倒是你們二人的緣分。”
謝婉之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的光,看向李長庚的眼神越發的情意綿綿,直将在場的其他人視為無物。
李長庚覺得十分新鮮。他有些鬧不明白江素将這丫頭留在身邊的原因了。畢竟江素的丫鬟當着她的面就敢勾引自己,幾可算得上是背主。他不信江素看不出來,卻偏生不管,是什麽緣故?
這種事情是李長庚之前的确是沒怎麽經歷過。徐玉容最擅長的就是潑醋,但凡李長庚跟誰親近些,便會不依不饒。外頭的女人也就罷了,她自己身邊的,個個都被看得死死的。
于是李長庚不免疑惑,江素何以能夠容忍?
不過他是皇帝,從來都認為自己後宮三千理所應當。即便徐玉容那般強勢,亦不敢對此置喙,最多是霸占着李長庚,不讓他輕易碰到別的女人罷了。
所以這會兒既然覺得有趣,他就越發肆無忌憚的盯着謝婉之看,看得她一張臉如同紅布一般低下頭去,這才意猶未盡的收回了視線。
不過,轉頭瞧見江素,他便立刻将謝婉之抛在腦後了。
贗品畢竟是贗品,有江素在,謝婉之立刻被襯得小家子氣又光芒暗淡。所以在謝婉之心下竊喜時,李長庚連她的名字都沒有記住,轉頭就把人給忘了。
江素将這些都看在眼裏,卻不置一詞。
如是幾次之後,謝婉之的膽子越來越大,已經開始當着她的面,跟李長庚暗送秋波。
但江素能夠沉得住氣,另一個人卻是越來越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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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江素午睡醒來,坐在軟榻上看書時,李玉兒忽然匆匆從外面走入,“噗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這是怎麽了?”江素放下書,問。
李玉兒張口,聲音裏滿是驚慌之意,“求夫人開恩!”
江素眸色微暗,笑着道,“你這話沒頭沒尾,我倒聽不明白了。你要我開恩什麽?”
“婢子只求能夠侍奉在夫人身側,并無別的想法。求夫人成全。”李玉兒立刻磕頭道。
江素有些意外。不過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都總有些不願意攀附,有自身堅持,能安穩度日的女子。既然李玉兒說了這番話,她也沒有強迫的意思,便道,“既如此,就好生伺候着吧。”頓了頓,又問,“你當真別無所求?”
“婢子……”李玉兒本想說話,擡起頭對上江素的眸子,不由微微一怔,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反倒是心底藏着的念頭脫口而出,“婢子想出宮!”
江素勾唇一笑,“不必驚慌,有自己的打算很好。可你該知道,咱們大周,原沒有這樣的規矩。既入了宮,即便老死,都必須留在宮中。”
“婢子知道。”李玉兒面色發白,咬着唇道。
江素擡了擡下巴,微笑道,“不過,若是你格外立了什麽大功,我也不是不可以額外開恩,放你出宮去。”
李玉兒猛然擡頭,目光灼熱的盯着她,竟是連禮數都忘了,“夫人所言當真?!”
“你可要想清楚了。”江素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的道,“這功勞不是那麽容易立下的。”
“主子讓婢子做什麽,婢子就做什麽。”李玉兒立刻道。
倒還算聰明,聽得懂弦外之音。江素“嗯”了一聲,道,“那就說說你方才看到了什麽吧?這麽慌慌張張的跑來,路上可驚動了人?”
李玉兒驚異的看了江素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回主子的話,婢子方才瞧見……瞧見謝婉之與陛下在後面湖邊的亭子裏……調笑。婢子一路回來時都避了人,并無人發現。”
“還不算太蠢。”江素點點頭。
李玉兒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主子不去瞧瞧麽?”
雖然她猜得出江素把她們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但既然在宮中做事,李玉兒自然也知道,對嫔妃來說,帝王恩寵有多麽緊要。她雖然不知江素要做什麽,可卻也明白她不會拱手将皇寵讓人。
既然知道皇上跟謝婉之有了首尾,為何還是不急?
“不必。你替我盯緊了謝婉之便是。”江素随口道。見李玉兒一臉不解,微微搖頭,“咱們陛下沒有那麽急切,在亭子裏便成就好事。”
李玉兒的臉“唰”的紅了。
等她離開之後,江素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怔怔的盯着桌上擺的菱花鏡子,有些出神。
這樣死氣沉沉,偏要壓抑着心情同其他人周旋的日子,還真是令人厭惡。因為這種日子,會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過去的經歷。
江素當然不是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的。不論是什麽人,在少女時期,恐怕心中都會存着幾分天真的妄想。而當時,她以為自己即将要嫁的丈夫,作為一國之君一定英明神武,蓋世英雄。
那種天真的念頭,就是在日複一日呆板而又無趣,死氣沉沉的宮廷生涯之中,被一點一點磨滅。她終于明白,她嫁的這個男人,貪花好色,懦弱無能,除了能作幾句詩文之外,竟一無是處。
說來恐怕沒有人相信,當皇城被攻破,她被人帶着逃出來的時候,心中感覺到的不是慌張茫然,而是解脫和輕松。
沒想到有朝一日,竟還會重複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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