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不缺錢
好半晌後他才将人松開, 副駕駛座上的小姑娘軟綿綿地靠着椅背, 卷翹的睫毛上都沾着點水漬,一副被人欺負慘了的模樣。
她外頭厚實的棉服被傅勁深折騰得皺巴巴的,拉鏈開到小肚子那, 傅勁深瞧着覺得心裏癢癢的, 可也知道自己得放手了。
他傾過身去時, 梁知閉着的眼睛有氣無力睜開看了看他,以為他還要再來, 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眉梢都染上點委屈的紅。
“好了好了,不弄你了,我這不是舍不得你, 嗯?小可憐。”男人餍足過後心情很好, 話語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邊說, 邊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将棉服拉鏈拉好,末了翻身到車後座拿了他帶過來的圍巾,純黑簡單, 連個花紋都沒有, 對于女孩子來說沒什麽美感, 然而厚實柔軟,一戴上便能感覺得出溫暖,他耐心地替她将圍巾纏上, 圍巾是他自己用的, 上頭還帶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梁知低頭輕嗅,小半張白淨的臉都藏在圍脖裏了。
這味道是她平日裏再熟悉不過的,她緩了片刻,呼吸逐漸均勻,耳尖仍舊是方才羞燥時染上的紅,此刻還未退去,小姑娘睜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瞧,男人耐心沉穩,只是想到馬上要走,臉上少了點笑容。
梁知忍不住将柔軟的小手撫向他臉頰,他下颚線條冷硬,顯得她手心更加細嫩。
“要走啦傅總。”她其實也舍不得。
傅勁深冷哼一聲,将圍巾打了個标準直男審美的結,而後大手覆上她還停留在他臉頰處的手背:“怎麽這麽涼。”
“天冷嘛,都十二月了。”
十二月中旬的乾市,車窗外随處可見光禿禿只剩下枝幹的老樹,枯葉散落一地,襯得山間越發凄涼,早上剛到這的時候山霧還很重,半山海拔高,溫度比乾市市區裏還要低上幾度,幾個人在沒有暖氣的片場說話時,嘴裏還不斷往外冒着白氣,當真挺冷的。
傅勁深抿抿唇沒說話,大手握着她小手揉搓片刻,将她手心捂熱了才不情不願地松開。
“家裏多暖和,跑來這受罪,傻瓜。”
梁知眼底溢出一股笑意:“所以傅總快回家吧,家裏暖和呀。”
男人揚揚眉,恨不得把面前這個臭丫頭直接綁了帶回家去:“趕我走?”
“一會兒天要是暗下來了,山路不好走的,我會擔心你。”梁知話語放軟了,小姑娘雙手圈在他腰間取暖,傅勁深垂眸揉亂了她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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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巴抵着她頭頂,而後又低頭親親她清爽的發絲:“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不許偷偷減肥,危險的事也別幹,”末了還別扭地加上一句,“多想着我點……”
于他而言,梁知就像精養多年,卻被迫放出金絲籠的鳥,他有諸多擔心和不舍,可她期待自在。
他放她下了車,目送她幾步一個小回頭跑回片場的小破屋之後才開車離開。
他心裏記着結婚紀念日那天她給他提過的備忘錄,從前他不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也總是想不通為什麽那時候原本已經漸漸對他放軟态度,在他面前也時常有了笑容,甚至會将原以為只有他一個人記在心裏的紀念日也細心地往自己本子上記錄的少女,突然又一反常态地繼續開始排斥他,到了最後還逼不得已用了那種手段離開他,他曾經沒想過這中間有什麽問題,只覺得她不愛他,那一切都正常,如今他開始相信她也曾愛過他,那這其中的問題勢必要調查清楚。
男人驅車回到別墅,進了那個曾經她向來不讓他靠近的次卧,那會兒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整個人壓抑悶悶不樂,擔心她真的憋出毛病來,于是向來不知道退讓的男人還是給了她一個小天地,他不觸碰不侵犯,只要她願意跟着他就好。
如今她不在身邊,男人第一次走進這個真正屬于她的小世界。
失憶後的梁知沒有什麽顧慮,對他也沒有任何秘密 ,因而很多東西都随意放在桌上,絲毫沒有防備。
傅勁深這個人向來也不是什麽好人,窺探他人隐私這種事在他這裏壓根算不上大事,做起來也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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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回到片場的時候,他們也從開機宴那回來了,畢竟有正經事要做,沒人喝得過分。
不少藝人已經在自家助理的幫忙之下換好了劇情需要的服裝,梁知兩手空空回來,脖頸上還莫名纏了條大圍巾,看起來确實很暖和,可李右右上下一瞧,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知知,你剛才不是拿小女鬼的衣服去了嗎,沒找到?”李右右伸手替她将微亂的發絲撥了撥整齊。
梁知這趟演的角色生前是個鄉村教師,留着規矩的黑色短發,她來片場之前約了小霜一塊去了理發店,把之前發尾那一整截深藍色全剪了個幹淨,理發師修修剪剪,此刻長度正好比肩,彎彎地往脖頸處窩着,看起來很乖,不穿上如月老師那套成熟的職業裝時,活脫脫像個剛進校園的學生妹。
那會兒她剛剪完頭發回家,傅勁深見了眉頭緊皺,他喜歡看她在自己身下大汗淋漓,長發散亂的模樣,頭發少一寸,心裏都覺得空了一寸,然而她短短頭發乖乖軟軟的模樣又莫名的靈動勾人,整個人青春洋溢,看着年齡都小了不少,他多看幾眼又躁得厲害,只得咬着後槽牙微磨,嗓音有些啞地問:“小朋友,你幾歲?”
梁知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雙手背在身後擺來擺去,調皮地回他:“才16哦。”
他又好氣又好笑:“那我還真是個畜生。”
梁知頭發軟且細,不怎麽容易打結,清清爽爽幹幹淨淨,李右右随意撥弄了兩下便柔順地耷拉在黑色大圍巾的周圍。
李右右已經換好了服裝,她的角色是女主的閨蜜,因而所有的戲份都只需要穿稍微帶着點年代感的尋常服裝,而梁知則是好幾套染着不同血色的職業套裝和長白裙袍。
梁知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自己的服裝在哪,她方才被安啓騙出去,此刻也只好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我又讓服裝組的把你的衣服拿走先行檢查一下,白袍子需要你穿着在地上匍匐,容易磨損,一次性定制了好幾套相同的,但血漬是人工添加,位置相差太多容易穿幫。”
梁知點點頭,李右右也覺得有道理。
她自研讨會之後和梁知關系就相當要好,兩人常常在微信裏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此刻等待着燈光道具布置的間隙,她肆無忌憚地将雙手探進她溫熱的圍巾下面。
梁知後知後覺地感到涼意,“呀”地叫了一聲,整個人軟萌萌的透着股傻氣,把李右右逗得“咯咯”直笑。
“你這裏面可真暖和!我先提前預定這位置了。”
梁知伸手探到她腰間撓她癢癢,李右右左擋右躲的,兩人嘻嘻哈哈折騰了一陣,刺激的時候手上力道沒拿捏好,一不小心把傅勁深替梁知纏好的圍脖給弄散了。
天氣冷得發慌,李右右心下一陣抱歉,擔心她着涼,忙手忙腳提溜着圍巾兩端就要給她纏回去。
梁知笑着說沒事,方才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身子其實很暖和的。
然而圍巾才纏到一半,李右右手上動作突然頓了頓,她眯着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而後才繼續給她纏,然而嘴上卻止不住驚嘆:“天哪知知,你小花界的經濟水平可真高,這圍巾我在今年的時裝周上見過。”她輕輕揪了揪那露出一點點的柔軟黑标,标的邊緣還是燙金的,上頭的品牌名也繡得若隐若現,低調卻難掩骨氣,李右右咽咽口水又說,“就是這個牌子的,那時候我看着男模圍着這玩意走秀,還在網上悄悄用小號調侃越來越看不懂時尚了,然而這牌子的真愛粉随手砸給我個科普,老娘我……咳咳,妹妹瞬間閉嘴。”
“什麽科普呀?”這圍巾是傅勁深的,她對這些也沒多少講究的。
“這一條比我乾市四環的一套兩百平小公寓還貴呀,聽說這牌子還不是有錢都能買得到手。”她一臉羨慕地盯着梁知看,“不知道八十年後,我能不能擁有一條這樣的圍巾!”
梁知被她那莫名燃起的鬥志給逗笑了,伸手輕拍她肩膀:“沒事,八十年後,咱們買鑲鑽的拐杖和全金的輪椅!”
李右右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快,咬了咬牙,撸起袖子就要拉着她回去背臺詞。
一旁化妝師出來喊了兩人進去上妝,李右右角色的妝容不需要太過複雜,簡簡單單修飾了一下膚色和細微的瑕疵便了事,她化好妝,抱着一沓劇本守在梁知旁邊的座椅上念念有詞。
梁知的第一場戲不是如月生前的教師形象,她開拍的時間定在夜裏八點過後,天色逐漸灰暗之時,便是小女鬼登場之際。
女鬼妝容比較麻煩,不僅臉上得上厚實的白粉底,而後塗抹血色和烏青傷痕的特效狀,就連手臂和小腿等裸。露在外頭的地方也都不能放過。
她沒有李右右輕松,一場劇情妝化下來,一個下午的時間都過去了。
半途中右右被助理帶去先行開拍,她飾演的閨蜜角色幾乎是時時刻刻跟随在女主角左右,就連在屋內發現各種蛛絲馬跡的戲份她也一定陪同在旁側,她私底下還向梁知調侃過,這戲份多的,都快趕上女主角了,然而錢只拿人家二十分之一不到,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攢足買鑲鑽拐杖和全金輪椅的錢。
女主角這場戲拍到了夜幕降臨,李右右也跟着拍到了晚上。
收工的時候餓得饑腸辘辘,中午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幹淨了。
夜裏寒氣重,氣溫比白天低了不少,她揉着肚子離開裏屋走到外面,助理看見了立馬拿着羽絨外套迎上來,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而後将手裏一份盒飯塞給她:“右右姐,趕緊吃,都快了涼了。”
李右右點點頭,趕忙接過,此刻也顧不上什麽身材管理,夾着什麽吃什麽,半晌後擡頭問了句:“知知呢?她吃了嗎?”
“梁小姐還在化妝間,應該是吃不了,她的妝化了一下午,嘴唇上都是血漿,吃了就會掉,況且我方才過去飯堂那邊的時候,後勤已經收工了,零星剩着點飯,應該也都冷冰冰的。”
李右右皺了皺眉頭,暗暗罵自己太粗心,梁知沒有簽公司,身邊連個助理都沒有,她沒吩咐自己助理幫幫她,她就當真只能一個人餓肚子。
這邊姚穎的戲份七點多鐘才結束,道具組燈光組的場景布置需要點時間,梁知的戲份被安排在九點,此刻她已經整裝待發,然而只能一個人躲在自己睡覺的小屋子裏,她方才盯着一臉血色出去問安排的時候,不小心把好幾個小演員吓得尖叫,是以只得先藏一會兒。
屋子裏燈光昏黃,破舊的木桌上只有一面小鏡子,哪怕方才在化妝間時她已經看了一下午自己的模樣,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可仍舊不敢一個人照鏡子。
思來想去索性把傅勁深替她收拾的大行李箱翻出來整理整理,把這兩天要用上的生活用品先行拿出來。
可沒等她把東西整理完,行李箱另一半便丢出個皮質軟箱來,軟箱上面有個金屬扣,不過沒上鎖,她覺得先前似乎沒見過這東西,因而好奇地打開。
裏頭嘩啦啦倒出來十幾沓粉紅粉紅的鈔票,梁知微微有些詫異,正想給傅勁深打個電話,然而手機便先她一步響了。
是傅勁深發來的視頻,山裏信號不大好,他先前已經撥了五六次,只有這一次通了。
梁知習慣性地接起來,鏡頭擺正的那一剎那,倒被影像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傅勁深見她瑟縮了一下坐到了行李箱上,又忍不住笑:“我都沒吓到,你倒吓着自己了。”
梁知嘟了嘟唇,見到他,眼裏也是笑意:“你不覺得害怕嗎?”
“怕什麽?我自己的太太有什麽好怕的。”
“好看嗎?”梁知忍不住笑,她當然知道這模樣要他說出個好看來,那分明就是在撒嬌。
可他仍舊相當給面子:“好看得不得了。”
是真的好看,只要是他的梁知,無論什麽樣子都能輕而易舉将他魂給勾了。
男人下一秒又換上一副痞氣的模樣,整個人懶懶得靠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嗓音微啞到:“好想上你。”
“嗯?”山間信號着實差,兩人說着話也斷斷續續的,傅勁深說得音量不大,梁知也沒聽真切,“你剛剛說什麽?”
“……好想你。”他唇角噙着笑,無奈地改了口。
“我也是。”小姑娘臉上蓋了好幾層厚厚的白粉,此刻看不出害羞的紅暈。
對着個女鬼說愛說想念,傅勁深覺得自己是真的瘋得可以,然而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病入膏肓,她什麽模樣他都無法拒絕。
片刻之後她忽然想起方才從行李箱裏丢出來的現金,她轉身随手抽了一沓過來寵鏡頭擺了擺:“你放的?”
“嗯。”
“做什麽呀,我不缺錢的。”
“若是想買點什麽也方便,山裏邊應該只能用現金付錢。”
梁知點點頭,她跟他相處久了,幾乎沒有自己花錢的時候,和小霜出外時也是手機裏的錢随便刷,從來就沒有為這個事情操心過,眼下他确實想得比自己周到,她眼底漾起笑意:“傅總好大方呀。”
“也不知道梁小姐滿不滿意。”
梁知彎着唇笑,而後撅起小嘴沖鏡頭一通親。
那邊傅勁深忍不住笑:“先欠着,別便宜了手機鏡頭了,下回我統統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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