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既然來了,陸橫也不打算就那麽走。

他站在窗前,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

蘇綿綿看看手裏的螺絲刀,再看看陸橫那兩邊剃光的鬓角,心虛的趕緊把手裏的螺絲刀給扔了。

這種奇怪的刀真是不好用……

外面很熱鬧,陸橫想起王長谷說起的那幅李嘉淵送的美人圖,下意識一蹙眉,轉身朝蘇綿綿擡了擡下颚,“走。”

蘇綿綿正蹲在地上,勤勤懇懇收拾陸橫剃下來的碎發,裝進小荷包裏。

小荷包也是她自己做的。

蘇綿綿手藝不算太好,但做這些小東西還算可以。

小荷包小小巧巧一只,巴掌那麽大,素淡的顏色帶着清淺的香氣。

陸橫順手把小荷包搶了,放進自己口袋。

“上交了。”

“哎?”

少年一瞪眼,蘇綿綿立刻慫了。

陸橫擡手,裝模作樣的撚了撚指尖,然後湊到鼻下輕嗅。

果然是一股奶香味。

這小東西之前都是藏在哪裏的?

……

陸嘉淵住在陸宅。

陸橫去的時候,陸宅裏只有幾個老傭人。

好幾年沒回來了,陸橫看着這座大別墅,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自己呆着。”陸橫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罐可樂,“噗嗤”一聲打開後塞到蘇綿綿手裏。

蘇綿綿抱着懷裏的熊寶寶,乖巧點頭。

陸橫心癢癢的看着小東西這副懵懂的小模樣,最終還是抽身自己一個人進了別墅。

陸橫原本以為陸嘉淵還在王長谷那裏做迎賓狗,沒想到一進別墅就看到了他跟唐南笙。

“小橫?你怎麽回來了?”陸嘉淵略顯驚訝。

他的視線落到陸橫腦袋上,“換發型了?”

陸橫這才想起來自己腦袋上還頂着那個胭脂色的粉紅小發圈。

“老子樂意。”他叼着煙,目光往唐南笙身上一瞥,嗤笑一聲。

唐南笙又驚又怕,卻還是忍不住朝陸橫看過去。

換了發型的陸橫又野又痞,歪頭插兜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漆黑眸子陰沉冰冷。

唐南笙忍不住紅了臉。

陸橫轉頭看向陸嘉淵,“有事找你,去你書房談。”

陸嘉淵紳士的讓唐南笙在客廳裏等他,然後帶着陸橫去了他的書房。

陸橫大刺刺靠在書房門口,先是不着痕跡的往裏逡巡一圈,然後将視線落到窗簾後面。

“小橫,你想通要回來了嗎?”

陸橫擡腳走進來,也不坐,就抱着胳膊站在那裏。

“沒有喝的嗎?”

“我讓阿姨給你……”

“你去。”少年仰着下颚,姿态肆意而高傲,微微挑起的眉梢顯出一股難掩的兇狠戾氣。

他一臉嘲弄道:“老子就愛喝你倒的水。”

陸嘉淵臉上笑意微斂,他站起來,轉身走出書房。

陸橫走到窗簾後,撥開。

果然看到了那幅美人圖。

呵,藏得這麽嚴實。

陸嘉淵端着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陸橫站在那幅美人圖前,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

“小橫,你要幹什麽?”

陸橫轉身,打火機飄忽的火焰緩慢燃燒,印出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他語氣緩慢而悠閑道:“挂在你這裏,弄髒了。不如燒了幹淨。”

“住手!”陸嘉淵疾步奔過去,卻還是比不過陸橫的速度。

少年一手揚起那幅美人圖點燃,然後直接就朝窗戶扔了出去。

陸嘉淵趴在窗戶口,只抓到一點燙手的灰燼。

他甩着自己被燙紅的指尖,瞪向陸橫,“你在幹什麽!”

“陸嘉淵,老子以前就跟你說過,老子的東西你別碰。”陸橫根本就不懼陸嘉淵,在他一臉怒色的表情下還嚣張的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抵到人前。

少年壓低眉眼,戾氣橫生,“就算是想,都別想。”

“呵。陸橫,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陸嘉淵已經冷靜下來,他擡手推了推眼鏡。

“一幅周朝古畫,我明碼标價買回來的,怎麽就變成你的東西了?”

“陸家的東西,都是我的。現在只是我沒興趣要。才讓你這只鸠,占了鵲巢。”

“誰是鸠,誰是鵲,現在談,還為時過早吧?”陸嘉淵也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陸橫笑了,“你就在陸家做你的狗吧。”

少年轉身離去,那副肆意張狂的樣子,是陸嘉淵每次都會看到的。

陸嘉淵走到窗戶口,看到下面被燒毀了一半的古畫,被仆人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走下去,看到還坐在客廳裏的唐南笙。

沒關系,一幅畫而已,人都已經找到了。

陸嘉淵自從得到那幅美人圖,就像是中了蠱一樣,開始有意識的尋找這樣身形線條的美人。

他總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就該存在着那麽一個人。

憑借陸嘉淵的家世地位,他身邊的女人自然不少。

但他都不滿意。

而當他看到那天在北中跳舞的女孩時,終于知道,自己找到了。

“哥,南笙。”陸嘉美從外面進來,親親熱熱地挽住唐南笙的胳膊,“南笙,你是練跳舞的,形體那麽好,你幫我看看我的形體呗。”

“好啊。”唐南笙跟陸嘉美進了房間。

陸嘉美一關上門,臉上的笑立刻就收斂了。

唐南笙尚無察覺,還在想要跟她打好關系,“嘉美,其實我覺得你……”

“唐南笙,我剛才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房間裏陷入詭異的沉默。

唐南笙面色緊繃。

陸嘉美笑了,“別緊張啊,我只是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罷了。”

說着,陸嘉美用手機滑出一個帖子。

上面是北中成人禮那天驚豔全場的開場舞照片。

“聽說這個人,叫蘇綿綿?”

唐南笙面色煞白的往後退去。

陸嘉美笑道:“雖然我跟你有不同的目的,但我們本質都是相同的。”

“放心吧,我不僅不會揭穿你,還會幫你。”

唐南笙吶吶張嘴,“為什麽?”

陸嘉美放下手裏的手機,靠在門上。

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眼神卻格外成熟。

“可能是因為,可憐你吧。”

窮其一生,都在追尋自己碰不到的東西,真是可憐的下等臭蟲。

……

蘇綿綿看到陸橫的時候,少年抛着手裏的打火機,眉眼舒展,腦袋上的小揪揪都在歡樂的跳動。

陸橫坐上車,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東西,扔給她。

“看看。”

蘇綿綿猶豫的看一眼那東西被掏出來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兩根手指捏着展開。

是剛才在王長谷家看到的美人圖。

“老子用那幅假的,換了真的。”

陸橫剛剛一臉嚣張得意的說完,那邊李大鵬就是一陣連環call。

陸橫當然知道李大鵬找他幹什麽。

王長谷痛失美人圖,現在可能跪在屋子裏哭吧。

呵,坑他。

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幅,是不是跟你家裏頭的一模一樣?”陸橫側身,單手撐在車窗上,五指張開,在車窗上印出一個清晰掌印。

霸道又兇狠。

蘇綿綿被他禁锢在胳膊和副駕駛中間,那雙水霧霧的大眼睛心虛的往旁邊瞥。

“我家裏,沒有這種東西。”

現在的蘇綿綿總算反應過來她這張嘴真是滿滿的漏洞。

呸呸呸,她說話怎麽都不過腦子的呢?

“現在有了。”

難得的,男人居然沒有多為難她。

把畫往她手裏一塞,就啓動了超跑。

“回家了。”

聽到這三個字,蘇綿綿就莫名覺得安心。

她抱着那幅美人圖,悄悄的偷看陸橫。

陽光正好,少年剃了頭發以後,露出了整張臉型。

明明是個俊美無俦的少年,偏偏一身子的戾氣。就連眉宇都沾染上了那股子兇狠。

尤其是皺眉看人時,兇巴巴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揮拳揍人。

這張臉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連少年耳後那顆朱砂痣都一模一樣。

蘇綿綿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摸,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開車呢,別鬧。”

蘇綿綿蜷縮起手指,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手持長劍,立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他轉頭冷笑,半邊臉浸在濃稠的鮮血裏,聲音快意而張揚,“殺人呢,別鬧。”

喜怒無常,陰狠兇殘。

整個朝堂都對這位瘋子暴君噤若寒蟬。他所做的事,罄竹難書。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将她寵溺入骨。

這種瘋狂偏執的寵愛,讓蘇綿綿成為了衆矢之的。

一條被迫放進了大海中的池塘小魚,終歸是會沒命的。

她不僅适應不了大海裏複雜的環境,更加适應不了那些兇惡的海中殺手。

被吞噬入腹,是遲早的事。

……

那幅美人圖被陸橫挂在了他的卧室裏。

蘇綿綿站在陸橫卧室門口,看着那幅圖,想着嬷嬷的話。

冥冥之中,時間千百輪回,總有定數。

陸橫轉身,看到站在卧室門口的蘇綿綿,他撫着下颚,聲音低緩,“聽說晚上會下雨,睡覺的時候把窗戶關好。”

“嗯。”蘇綿綿應了,回去自己房間。

陸橫站在美人圖前,看了很久。

他從床頭翻出一本王長谷那裏騙來的野史,翻到夾着書簽的地方。

上面有一段标紅:“出嫁之時,誤食紅蛋,卒。”

“呵。”男人嗤笑一聲。

若是真的,這周朝的蘇綿綿還真是傻的可憐,吃個蛋都能把自己給噎死。

那個娶她的男人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陸橫笑完,放下野史,去廚房拿了一個生雞蛋。

他站在背光處,身形纖瘦颀長,臉上笑意漸斂,整個人站在那裏,緊繃的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

雞蛋呀……

蘇綿綿正睡得香,突然感覺有東西在臉上爬。

她迷迷糊糊的擡手拍開,剛剛安靜了一會子,那東西又爬了上來。

“我做了個夢。”

耳畔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

蘇綿綿一個機靈,立刻清醒。

穿着睡衣的少年站在蘇綿綿床邊,歪着腦袋,手裏握着一個雞蛋。

皎白月色下,他的臉就像是被渡了一層凝霜。

陰冷冷的看不清表情。

“咔嚓”一聲,一個生雞蛋硬生生的被他給捏碎了。

粘稠的雞蛋液順着少年的手掌往下滑,滴在了蘇綿綿臉上。

她下意識抿了抿唇,嘗到一股膻腥味。

“我夢到,你被一顆雞蛋噎死了。”少年的眼神冷冽而清醒,帶着深沉的探究。

蘇綿綿用力裹住自己的小被子,瑟瑟發抖。

這,這是什麽情況?

“你說,這個夢是什麽意思呢?”

蘇綿綿小心翼翼道:“讓,讓我們愛護蛋蛋……”

少年俯身,沾着蛋液的粘稠手掌撐在床頭,“錯了,是讓我愛護你。”

“蘇綿綿,老子給你一個機會,三天。三天之內,你不把事情給老子說清楚,老子就讓你看不到大後天的太陽。”

“如果,如果是陰天呢?”

“那就讓你看不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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