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陸橫被帶到了警察局。

蘇大志現在已經進搶救室了。

聽說斷了八根肋骨,腦袋裏還有淤血,這一個月是別想下床了。

“陸哥,沒事,我給我爸打個電話。今晚就能回去。”張鑫拿出手機,去警察局外面打電話。

蘇綿綿乖乖巧巧的牽着陸橫的衣擺蹲在他身邊,紅着大眼睛,小小聲道:“沒關系的,我有很多錢,可以賄賂牢頭,讓他給你開個單人間。”

陸橫:……你他媽閉嘴吧。

已經是晚上十點。

少年穿着滿是血漬的衣服坐在椅子上。

快要入秋的天,有些涼意。

陸橫帶着兜帽,把頭上的小揪揪壓在裏面。

兜帽的帽檐壓下來,遮住他的眉眼,只隐隐露出那鋒芒在外的淩厲。

剛剛上任的小警察被喊過來處理這件事,看到陸橫的眼神,下意識身體一緊,渾身警惕。

陸橫慢條斯理地掀了掀眼皮,神态慵懶地看他一眼。

那小警察放下手裏的記錄本,緊張的拉開椅子坐下來。

蹲在旁邊的蘇綿綿從兜兜裏掏出小手帕,小心翼翼的幫陸橫把手上的血污擦幹淨。

“呼呼,痛痛飛走。”

陸橫揍人太用力,把自己的手都弄破了。

小姑娘蹲在他身邊,軟綿綿的噘起嘴“呼呼”。

警局裏光線很好,陸橫坐在椅子上,由上往下,能看到她那張瑩白小臉,細膩光滑,透着水色。

似乎是因為剛剛才哭過,所以那雙大眼睛裏依舊蘊着水霧。

清淩淩的就像盛着滿天繁星。

陸橫盯着她看,霍然心裏一軟,然後猛地伸手捂住了臉。

操,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呼呼……”小姑娘還在盡職盡責的“呼呼”。

陸橫的手被她拉着,輕輕柔柔的擦拭。

少年指尖僵硬,搭在那柔軟的掌心,另外一只手捂着臉,北京癱在椅子上,一雙大長腿大刺刺的敞開,身上是那條被好好關照過的不破洞牛仔褲。

“喂,蘇綿綿,你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嗯?”少年的聲音帶着沙啞,從指縫間漏出來。

他呆呆的盯着頭頂的日光燈看,直覺整個人都酥了。

蘇綿綿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回答:“昨天吃了雞蛋、可樂、炸雞、漢堡……”

陸橫不會做飯,平時自己一個人都是靠外賣為生。

蘇綿綿跟了他那麽多天,也是一直靠外賣續命。

陸橫拿開手,耳尖微紅。

想起那些油膩膩的外賣,突然感覺一陣罪惡。

以後要不……還是自己做飯吧?

實在是不忍心再給她塞垃圾食品了……

警察局門口,李大鵬急匆匆的奔進來,一身臭汗。

“陸哥,蘇大志說了,是唐南笙讓他去操場的。”

陸橫雙眸一眯,眼底泛起兇煞戾氣,整個人就像是只開閘的野獸。

跟在張鑫身後進來的周安安一臉氣憤的張牙舞爪,“老娘去撕了那個小賤人!”

“哎。”張鑫一把扯住她,“你現在去哪裏找她啊!這事當然要讓陸哥來了。”

周安安一把甩開張鑫,氣呼呼的擰眉。

她走到蘇綿綿身邊,“綿綿,你怎麽會跟唐南笙去操場的?”

蘇綿綿絞着一雙小嫩手,猶豫着道:“簪子,被她撿走了。”

“什麽簪子?”陸橫轉頭,目光沉沉的盯住她。

蘇綿綿抿唇,小心翼翼道:“八百萬。”

那支木棉花的白玉制簪子。

雖然只是那麽幾句話,但陸橫已經明白大致經過了。

“你不會告訴我?”陸橫霍然站起來,低頭俯視她。

蘇綿綿仰頭,她身高還不到陸橫肩膀。

小姑娘眨着紅彤彤的大眼睛,濕漉眼睫輕顫,殘留的淚水沾在那細長的眼睫上,就像碎着的星光。

她聲音溫軟,“唐南笙說,如果告訴你,她就把簪子砸了。”

陸橫滾了滾喉嚨,突然擡手壓住她纖細的小肩膀,然後俯身,貼着她的小耳朵,聲音放低了好幾個度,帶着一股隐約的溫柔。

“蘇綿綿,簪子那麽重要嗎?”

重要嗎?

這次,蘇綿綿沒有猶豫,她重重點頭,“重要的。”

少年唇角勾起笑來,渾身戾氣稍散。

簪子是他送的,不管是什麽原因的重要,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他很重要了。

陸橫很滿意。

“不好意思,您可以走了。”警局負責人一邊接電話,一邊點頭哈腰的把陸橫請了出去。

一群人出了警局,陸橫看到警局旁邊的便利店,轉身走進去。

買了一包煙,還有一罐可樂。

蘇綿綿已經在李大鵬的車上睡着了。

陸橫叼着煙,透過車窗看到她嬌憨的睡顏,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真是心大。

“陸哥,這事你準備怎麽辦?”李大鵬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接過陸橫遞過來的香煙。

“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殺殺的多不好。”陸橫沒點煙,就那麽叼着,說話的時候略帶含糊,聲音微啞,透着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磁性。

李大鵬看着陸橫身上那件幾乎快要變成血衣的衣服,深刻點頭。

是啊,打打殺殺多不好,真是太可怕了。

李大鵬現在想起來陸橫剛才揍人的那股子狠勁,就覺得自己的肋骨疼得厲害。

八根肋骨啊,一拳一根,啧啧啧。

“陸哥,你這麽護着小棉花,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反應遲鈍如李大鵬,也看出了端倪。

陸橫斜睨他一眼,覺得像李大鵬這種腦子都能看出自己的企圖,怎麽就那只小傻瓜還不明白呢?

月色當空,少年叼着煙,靠着車,語氣散漫,漆黑雙眸被煙霧覆蓋,看不清眼底神色。

“老子就是覺得,她本來就是老子的人。”

如果是別人說這句話,一定會被人嘲笑。

但說這句話的人是陸橫。

那種莫名其妙讓人忍不住臣服的感覺,才是男人真正的魅力所在。

“反正老子盯上了,誰敢碰,老子弄死他。”

陸橫吐掉嘴裏的煙,擡腳壓住,緩慢碾壓。

他的眉宇間又迸發出兇狠的煞氣。細長眼尾吊起,遮在兜帽裏,斜斜看過來時透着陰狠。

李大鵬立刻擺手。

不敢不敢,誰敢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張鑫處理完警局裏的事過來,“陸哥,我先送安安回去。”

周安安立刻道:“不用了,我坐公交車。”

“周安安,你最近在鬧什麽?”張鑫不耐煩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安安雙手環胸,露出那張清麗面容。

“我不跟學習比我差的人談戀愛。”

張鑫:你他媽一個不良少女有資格說這種話?

月色正濃,周安安頂着那張素顏,漂亮的鳳眼帶着微冷的氣質看過來。

張鑫突然感覺呼吸一窒。

說實話,張鑫第一次看到沒化妝的周安安時也吓了一跳。

他沒想到,周安安居然還……挺好看的?

作為情場浪子,張鑫怎麽可能随意認輸?

“老子有錢!”

“我不愛錢。”周安安昂首挺胸的立自己不愛錢的人設。

“那,給你買包?”

愛包狂魔周安安:……那買完包包再分手吧?

李大鵬看看已經上車準備跟小棉花回家的陸橫,再看看身邊這對正在讨論“誰的學習更好”以及“買什麽包包”的塑料情侶,露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他媽也想要甜甜的戀愛!

……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陸橫把懷裏抱着的蘇綿綿放到床上。

小姑娘小小一只,身上的裙子皺巴巴的貼着身體,露出一雙纖細小腿。黑色的馬尾也亂了。

少年俯身,替她脫了鞋襪,蓋好被子。

修長白皙的指尖尚帶幹涸血痕,手腕一翻,将她頭上的發圈拿下來。

青絲披散,如瀑傾瀉,透出綢緞般的光澤。

蘇綿綿蜷縮在被褥裏,顫着眼睫,可憐又弱小。

陸橫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一分鐘,然後才伸手關燈。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下擺一緊。

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睜着那雙紅腫的大眼睛看他。

她半張臉藏在被窩裏,香腮顏色粉粉的,像含着兩朵桃花。

“嗯?”黑暗中,少年哼出一個音。

“陸橫,我害怕。”

空氣有一瞬凝滞。

少年走過去,掀開被褥,躺到蘇綿綿身邊。

身上帶着濃厚的血腥氣。

蘇綿綿閉上眼,并不覺得害怕,反而感覺一陣安心。

明明躺在她身邊的人才是世上最兇惡,最可怕的人,她卻偏偏覺得安心。

蘇綿綿覺得,她可能是病了。

……

第二天,蘇綿綿沒有去上學,而是被沉迷學習的周安安一起帶到了圖書館自習。

與此同時,北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陸橫花了八百萬買的那個簪子不見了。

“聽說是支周朝的簪子。”

“八百萬啊!北市一套房呢,随随便便就丢了。”

“我覺得,可能是被誰偷了……”

“聽說陸橫還報警了。”

周圍的人窸窸窣窣的讨論。

唐南笙坐在教室裏,面色慘白。

“唐南笙,你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看?”坐在唐南笙前排的男生過來獻殷勤。

唐南笙搖頭,看了一下課表,努力擠出一抹笑,“下節課是化學課?”

“對啊。”那個男生看着唐南笙,臉紅了,“是在化學教室上。老師讓我們提前過去呢。”

唐南笙點頭,突然看到進教室隔壁班主任辦公室的陸橫,身體繃得更緊。

前排男生突然湊過來,“唐南笙,其實我覺得,你比蘇綿綿好看。”

聽到“蘇綿綿”三個字,唐南笙猛地睜大了一雙眼。

自從蘇綿綿在成人禮上名聲大噪過後,唐南笙的女神頭銜已經黯然無光。她知道,所有人都在說蘇綿綿比她好,比她漂亮,跳舞也比她厲害。

唐南笙猛地站起來,往外走。

她的動靜太大,臉色太難看,把前排的男生吓了一跳。

唐南笙借口去上廁所,在看到全部的人都離開教室以後,她回去,把口袋裏的東西放進了蘇綿綿的桌肚裏。

突然,教室門口傳來一道輕挑的口哨聲。

唐南笙面色驚惶的擡眸看過去,只見陸橫那群人靠在門口,拿着手機正在對她錄像。

“陸,陸橫?不是這樣的,是我發現蘇綿綿她,她偷了你的簪子……對,沒錯,是蘇綿綿,她偷了你的簪子!是蘇綿綿偷的!”

如此铿锵有力的話,唐南笙幾乎要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陸橫臉上帶笑,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走過來,單手撐住桌肚,從裏面拿出那支簪子,放在掌心輕撚了撚。

“你看,真的是蘇綿綿偷的……”唐南笙勉強露出一個笑,視線從陸橫身上轉到舉着手機錄像的李大鵬身上。

陸橫把簪子放進口袋,臉上笑意一斂,“既然簪子拿回來了,那現在就該到算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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