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蝶戀》分為三個部分:
破繭重生的蝶。
為愛撲火的蝶。
折翅隕落的蝶。
今天只需要跳第一部分。
唐南笙跳完舞,看着空蕩蕩的舞臺,緊張地攥緊了手。
沒關系的,她回不來的。
梁晴虞不停的打蘇綿綿的手機,花露疾奔過來,差點跌倒,“來了,來了……”
“啪嗒”一聲響,大門被打開,穿着舞服的蘇綿綿青絲披散,未施粉黛,就那樣被一身污血的少年抱了進來。
少年身姿矯健的躍上舞臺,小心翼翼的将手裏的蘇綿綿放上去。
小姑娘落地,輕盈的像一只蝴蝶。
梁晴虞卻眼尖的發現她被繃帶纏住的小腿。
幸好舞裙夠長,不然根本就遮不住。
陸橫退到旁邊,犀利又陰狠的視線落到唐南笙那張慘白面容上,然後突然露出一個笑來。
配上那張沾着血的俊美面容,陰鸷而瘆人。
唐南笙下意識往後退,躲到了梁晴虞身後。
舞臺下面,舞蹈團的評委們已經開始不耐煩。
因為蘇綿綿遲到了半個小時。
如果不是梁晴虞幫忙拖延,蘇綿綿根本就得不到這個機會了。
樂起,燈暗。
音樂低沉而舒緩。
被束縛的蝶掙紮着欲破繭。
一切都很靜。
然後,靜谧的空氣中,細膩如流水般的音樂猛地拉長,拔高。
穿着白紗舞服的蘇綿綿雙臂伸展,水袖飛揚。
她高揚脖頸,挺直背脊,拉出身線。
整個人如破繭而出的蝶,在花海中肆意飛舞。
相比于唐南笙的舞,普通人都能看出來,蘇綿綿跳的更加柔美細膩,使人身入其境。
仿佛她就是那只蝶。
她只是單單站在那裏,就能帶起心靈的震顫和共鳴。
對于蘇綿綿來說,這段舞,她練了無數遍,卻總是抓不住它的精髓所在。
而就在剛剛,她被陸橫抱在懷裏,看到滿天落日餘晖,看到站在梁晴虞身後的唐南笙。
一瞬間,她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心底湧動。
她感覺自己就是那只破繭的蝶。
上輩子的束縛,這輩子的卑微,都在此刻随着那蝶繭化成殘灰,飛揚的水袖變成了她的翅膀。
将她帶向那未知而又震顫的未來。
一舞畢,蘇綿綿身體虛軟的倒下來。
陸橫立刻上去将她接住。
小姑娘青絲散落,額上都是薄汗。
雖然腿很疼,但是蘇綿綿跳的很開心。
她緊緊拽着陸橫的胳膊,梨渦顯露。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喉嚨幹的厲害。整個人也虛軟的說不出話來。
“你跳的很好。”
其實陸橫并沒有什麽藝術細胞,但他就是知道,這曲舞,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舞。
任何人都及不上。
蘇綿綿露出滿足的笑,臺下傳來掌聲。
如潮鴿海水般帶着心中的震顫。
“梁老師,你的眼光果然沒錯。”
先前最反對梁晴虞的那位舞蹈團老師一邊說話,一邊突然就哭了。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樣掙紮在舞蹈圈裏,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卻忘記了之前的夢想和初衷。
人生是個大染缸。
蘇綿綿身上帶着他們缺失的那份靈魂之美。
什麽都不用說,蘇綿綿當然被定下來了。
……
“唐南笙那個臭婊子!媽的!看老娘不去活剮了她!”周安安聽到消息,趕到舞蹈團,看到正在上藥的蘇綿綿,氣得頭發都差點豎起來。
“要不是陸哥及時趕到,小棉花的腿就廢了。”張鑫也是拉着一張臉,尤其難看。
當時,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動手,陸橫就趕到了
這些傷是蘇綿綿被拖着走的時候蹭到的
都是些皮外傷。
只是小姑娘皮膚薄,稍微剮蹭一點,看着就尤其嚴重。
跳舞的時候,花露給她噴了雲南白藥,上了繃帶。
抑制住了疼痛。
而一跳完舞,那股子疼就從骨子裏開始泛出來。
蘇綿綿又不願意去醫院,張鑫只能把自己的家庭醫生喊來了,還叮囑不要穿白衣服。
“陸橫……”小姑娘緊緊攥着陸橫的衣擺,疼得眼淚汪汪。
“我來吧。”
陸橫打拳,經常受傷,上藥的事,駕輕就熟。
小姑娘乖巧坐在椅子上,任由陸橫給他抹藥。
素白纖細的小腿,委委屈屈縮着搭在那裏,像截剛剛從淤泥裏出來的嫩白藕。
張鑫瞄一眼,再瞄一眼,被周安安拎着耳朵帶了出去。
房間裏只剩下蘇綿綿和陸橫兩個人。
少年蹲在地上,眼睫輕垂,沾着血的手輕輕點上她的傷口,“疼嗎?”
“疼的。”小姑娘軟綿綿的撒嬌。
陸橫拿開手,俯身,輕輕的親了上去。
親在膝蓋上。
蘇綿綿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撞到椅子,疼得又是一蹙眉,軟綿綿的哼唧出聲。
“別動。”上完藥,陸橫把身上的外套替她披在身上,“先休息一下吧。”
蘇綿綿确實是有點被吓到了。
她拽着陸橫的衣擺,“你陪我嗎?”
“嗯。”少年點頭。
蘇綿綿咽了咽喉嚨,“想要你拿着可樂陪我。”
陸橫:……
抱着可樂,小姑娘安心的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小傻子就是這點好。
悲喜來的快,去的也快。心裏不留事。
陸橫的視線落到她微微發紅的雙眸上,他指尖輕動,按了按她的眼角。
紅紅的像抹了一層胭脂。
輕輕一壓,有淚水沾上他的指尖。
真是只小哭包。
……
“陸哥,你準備怎麽辦?只要你一句話,兄弟們就上。”
“對!欺負小棉花,就是在我們頭上拉屎!”李大鵬用力附和。
陸橫靠在牆上,慢條斯理的抽出煙,點上。
煙霧缭繞間,他的眸色深沉晦暗,猶如無底深淵。
“老子從來不吃虧。”
說完,陸橫拿出手機,給陸嘉淵打電話。
“喂,老子有事找你。”
那邊,唐南笙背着包,急急走出舞蹈團,準備去找陸嘉淵。
沒想到她走到那條偏僻街道上後,陸嘉淵不在。
“喂,你不是說陸橫不在嗎?老子們被打成這樣,你是不是該付點醫藥費?”
幾個鼻青臉腫,神色猙獰的男人突然冒出來,扯着唐南笙就往旁邊拖。
“啊……唔唔唔……”
舞蹈團旁邊的咖啡廳裏。
陸嘉淵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陸橫,皺眉,“小橫,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
陸橫剛剛打完拳就過來了。
身上又是汗又是血,又腥又臭,臉上也都是不同程度的傷。
怪不得陸嘉淵會露出這個表情。
陸橫卻不在意,只是點了一杯咖啡,也不喝,就那麽慢吞吞的攪着。
“最近,你爸怎麽樣?”
陸嘉淵十分奇怪的看他一眼,“很好。”
陸橫用勺子敲了敲咖啡杯,“梆梆”兩聲,又開口,“你妹妹怎麽樣?”
“也很好。小橫,你到底找我什麽事?”
“你姐姐呢?”
“我沒有姐姐。”
“哦,忘了。”
陸橫歪着腦袋說完,扔掉手裏的勺子,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
陸橫點開,按了揚聲器。
“啊啊啊!走開,你們要幹什麽!啊!”
坐在陸橫對面的陸嘉淵猛地站起來,“陸橫,你在幹什麽!”
陸橫攤手,“沒幹什麽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陸嘉淵猛地抓起陸橫的手機,“喂,南笙,你在哪裏!”
“啊啊啊!嘉淵,嘉淵,救我!不是我幹的,真的不是我幹的……”
陸嘉淵拿着陸橫的手機沖出去。
陸橫慢吞吞的晃出來,信步走到咖啡廳的後面。
那是一處巷口死角。
陸嘉淵看着抱住腿,臉色慘白的陸嘉淵,扔掉手機疾奔過去。
“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動了……嘉淵,我的腿不能動了……”
“陸橫,你是不是人?你居然這樣對南笙!她是跳舞的!你知道這樣會毀了她一輩子的嗎?”
陸嘉淵朝陸橫怒吼。
陸橫靠在牆邊,攤手,姿态随意而嚣張。
“我可什麽都沒做。”
陸橫确實什麽都沒做。
他只是把那些唐南笙花錢雇的人狠揍了一頓。
那些人不甘心,自己過來找唐南笙麻煩而已。
而他,也只是選擇了,袖手旁觀。
看,多麽簡單的一件事。
“陸嘉淵,人啊,有時候,還是要動動腦子的。不能總是當狗。”陸橫踩着極慢的腳步,走到陸嘉淵身邊。
唐南笙害怕的直往陸嘉淵懷裏縮。
少年的眼神兇狠淩厲,帶着濃濃的嘲諷和蔑視,就像是在看肆意攀爬在地的蝼蟻。
唐南笙又恨又怕。
她一把抓住陸嘉淵的胳膊,“嘉淵,我好害怕。”
“沒事的,沒事的……”
“呵。”陸橫冷笑一聲,“腿沒斷的話,老子再補一腳,保準你永遠都站不起來。”
唐南笙面色慘白,幾乎要暈過去。
陸嘉淵咬牙看向陸橫,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喲,報警啊?”陸橫似笑非笑的斜睨唐南笙一眼。
果然,唐南笙立刻按住了陸嘉淵的手。
“嘉淵,不要,我以後還要跳舞的。我的名聲不能就這樣被毀了……”
唐南笙很心虛。
她知道,如果這件事鬧大的話,吃虧的絕對是她。
“嘉淵,算了吧,我們回去吧,我的腿好疼……”
陸嘉淵把唐南笙抱起來,瞪向陸橫,“陸橫,今天的賬,我記下了。如果南笙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陸橫挑眉,明明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眼神卻兇狠的像惡鬥的獒犬。
“這句話,老子還給你。”
唐南笙把臉埋進陸嘉淵懷裏,瑟瑟發抖。
唐南笙知道,如果被陸嘉淵知道她做出這樣的事來的話,他一定會懷疑自己的。
她不能就這樣被陸橫和蘇綿綿毀了。
不能的。
“南笙,我們馬上去醫院。”
陸嘉淵正準備開車走,那邊唐南笙突然說,“嘉淵,我頭暈,能給我買點甜的嗎?”
陸嘉淵一愣,然後點頭,“好,我馬上去,你等我,千萬不要動。”
陸嘉淵急匆匆的去買東西。
唐南笙伸手,握住車門,推開一條縫。
然後白着臉,慢慢的把自己的腳伸了出去,卡住。
“唔……”
不遠處,躲在車裏的李大鵬一臉驚嘆,“卧槽,卧槽,卧槽,果然最毒婦人心!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除了我媽。”
張鑫也跟着搖頭,“還是陸哥狠啊。唐南笙做賊心虛,居然真的狠到把自己腿給折了,用來博同情。”
陸橫坐在後座,翹着唇。
呵,腦子,誰沒有呢。
……
沒有腦子的蘇綿綿慢慢吞吞的抱着陸橫的外套坐起來,白嫩小臉蛋上帶着睡痕,一臉懵懂的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陸橫,下意識就覺得眼眶一熱。
她低頭,看到懷裏抱着的可樂,沒打開。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旁邊伸出來,“噗嗤”一聲,幫她把可樂打開了。
陸橫在舞蹈團借地洗了個澡。
還順便借了套衣服。
衣服是洗好的寬大古典舞服。
少年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身上帶着淡淡的檀香味。
穿着這件古典舞服,舉手投足間,莫名增添了幾分貴族氣質。
那股子暴戾之感也在小姑娘面前收斂的一幹二淨。
蘇綿綿抱着可樂喝一口。
臉上露出滿足的笑。
陸橫彎唇,坐到她身邊。
已經是晚上。
小房間裏只有一扇小窗戶。
圓圓的像極了古代閨秀房間裏的雕花木窗。
空氣很靜谧,只有外面不知喧嚣的秋風。簌簌打落秋葉。
蘇綿綿轉頭,看向面前的陸橫。
如果不是房間裏其它的現代物品,她有一瞬間,居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周朝。
房間裏開着一盞暈黃色的燈。
少年的臉浸在燈色裏,帶着傷,鋒利的棱角似乎都溫潤不少。
像一只小心翼翼收起了獠牙的兇獸。
他握住她的手,把手腕上的小月牙玉拿下來,替她戴上。
蘇綿綿下意識往後縮。
“蘇綿綿,我不準你拒絕我。”少年雖然沒用什麽力氣,但蘇綿綿卻完全掙脫不得。
一慣的霸道。
凝白的小月牙玉,在月光的印照下襯出一朵清新木棉花。挂在她纖細的腕子上,繩子繞了兩圈,還松松垮垮的。
陸橫撚着那顆小月牙玉,就跟摸着自己那顆躁動的心一樣。
燈光下,小姑娘神色懵懂,像一只待宰的小白羔羊。
陸橫俯身,摟住她。
掐着她的小細腰,貼着她的小耳朵,聲音嘶啞。
“我把我的整個靈魂都給你。”
說完,少年眸色認真的注視着她,将她那張臉完全收入眼中。
夜太黑,蘇綿綿有些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臉。
“陸橫……”她剛剛張嘴,就被他打斷了。
少年背對光源,面色不明。
“蘇綿綿,不準把我當成別人。”
陸橫攥着那只軟白小手,捏在掌心,就像攏着一塊凝脂軟玉。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水闊天長,無止無境,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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