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許燦本以為等年結束, 在寒假裏還能找理由見見童明月。沒想到她忙完年, 直接因為項目的事情出國了, 到現在開學快兩周，她也沒回來。

許燦還被郭曉雅拖去參加開學晚會，幫戲劇社跑龍套。

校學生會組織的活動, 郭曉雅是校學生會的骨幹，宣傳部副部長。這活動上學期就開始策劃, 開學更是忙前忙後, 節目表滿滿當當。

開場還有走秀, 是他們學校跟中外合資的央馬利設計學院聯合，用他們的禮堂拍攝, 模特身上穿的服裝都是學生的得獎作品。

——

那天，許燦接到郭曉雅的電話，語氣很急地說要幫忙。

她就直接過來了。

沒想到是戲劇社退了個成員，缺演的是個關鍵的龍套角色, 對長相氣質有要求。郭曉雅就把許燦叫過來頂人。

排的是《全國大學生原創微電影劇本》特等獎作品，他們學校偏理工，這種文藝類型的校園大獎，基本都是隔壁學校得的。難得拿一次, 大家立刻請原作者改成舞臺劇劇本, 讓戲劇社演出來了。

本來是微電影劇本，改成舞臺劇就有非常多變化。時間又很緊, 讓許燦這個龍套角色也得跟着一遍一遍排練搭戲。

雖然是千般嫌麻煩萬般不願意，但許燦還是會來幫忙。

她挺喜歡郭曉雅這種有目标, 且為之努力的模樣。

……

一直到有條不紊，游刃有餘地排練到晚會開始當天。

突然就出了個大岔子。

重中之重的開場走秀環節，總共找來了二十八位模特，排練半個多月。就在要出場的當天，有八個模特同時說來不了了，然後直接失聯。

郭曉雅是負責這塊的人。

她又是主持又當統籌策劃的，想出個大功勞，一半是為當學生會主席的目标，一半也是想對得起自己的部長。

文藝部的部長是她們化學院的直系學姐，各種事情上都挺照顧她，給她機會，教她做事。郭曉雅也是唯一一個新生競選升副部長的人。

別的部門都是默認新生沒有競選資格的。

那不來的八個女生都是民航職業技術學校的，空乘專業的準空姐，身材和臉都過得去，走秀也挺好。排練的半個月裏就她們沒出過差錯，結果到這一天全部聯系不上。

一宿舍說好的吧？

所有人，但凡稍想一想都清楚她是被人整了。

可這不并是她失職的理由。

戲劇社缺人的時候，郭曉雅拉許燦只是幫別人的忙。這場秀可是她本人負責範圍裏的，臨上場了出那麽大一簍子，開那麽大一玩笑。

整個上午學生會全體都默默在找人，補這大漏子。

可缺的是走秀模特，不是普通打雜人。多少套衣服和走秀的背景樂節奏，都是設計排練好的，身材樣貌的要求就算放再低，上臺會扭扭捏捏，不管節奏的肯定也不行。

直到大中午，離正式排練還差四個小時。

郭曉雅一口飯都沒有顧上吃，急得快掉眼淚了，總共找到五位能頂的，還缺三位。

她實在是沒辦法，又想起許燦那戲劇社的節目是壓軸，離走秀時間隔得遠可以串場。忙給許燦打電話，求她幫忙。

說明事情的時候，聽到親近人的聲音。

因為太急，還真的哭出來了。

“……好，你別哭了。我現在在校外，馬上就回來。”

許燦沉默了會兒，說，“別着急，如果找到人了告訴我一聲。”

郭曉雅擦掉眼淚，應了聲。

挂掉電話，她又去後臺忙碌起來。

得商量出另外的方案，如果實在湊不到人該怎麽修改背景音，讓模特多走一遍。如果拖長的時間，又要跟着調整後面的節目表。

部長跟她聊着的時候，陳媛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走過來。

“學姐，你們很忙嗎？”

她是宣傳部的人，事情早就都忙完了，笑吟吟地打量着郭曉雅，“郭曉雅你樂子開大了啊，到底做什麽了，人家名航整宿舍女生都被你氣跑？”

學姐拿着文件，淡淡說了句：“有空閑站着說風涼話，不如看看後勤有沒有事忙。”

郭曉雅卻一愣，目光死死盯着陳媛說：“喲，你還知道她們是一個宿舍的？”

“猜的嘛，”陳媛怔下，又笑起來說，“我猜對了？”

郭曉雅說：“我想起來了，你高中那很好的朋友就是民航的，空乘專業，王晶晶是吧。”

陳媛張張嘴，差點要把“你怎麽知道”說出口了。

強行把話咽下去，她笑得不太自然：“血口噴人？”

“你大一那年過生日的時候，”郭曉雅目光冷冰冰，語速極快地說，“她不是給你空間留言了很長的傻叉話嗎，我當初想怎麽你還有小學生好朋友，順手點進去看過。”

“你們合影挺多的啊應該感情不錯吧，你下學期就把我好友删了，沒關系，只要別把那位好友晶晶删掉就行。敢不敢把你手機拿出來！給我們看眼空間留言板？啊？”

“你……”陳媛頓了頓，思考半秒決定發火先蒙混過去，“你血口噴人！你憑什麽看我手機？！”

“不是你搞的鬼，看眼你的手機心虛什麽！辛辛苦苦排練十幾天，走秀結束是有錢拿的！她們集體不來，你賠給人家多少錢？你給她們是現金吧，不會還有蠢到留着轉賬記錄吧？”

看她們要吵起來了，學姐攔了她一把：“曉雅，我們先把現下情況解決，其他的事情改天再說。”

“怎麽改天再說！”

郭曉雅情緒激動，有點控制不住嗓門，伸手去攥住陳媛的手腕：“讓她走掉，肯定就把那些證據都删掉了啊，再要怎麽才追究！”

陳媛猛甩她的手甩不掉：“怎麽着，你想打架啊？”

“郭曉雅！”學姐語氣嚴肅了些。

郭曉雅回神，其實心裏明白現下把事情圓過去最重要，沒時間去吵。

但這又怎麽能甘心。

禮堂門突然被推開，光進來，又接着一暗。

這個點除了熱鍋上的螞蟻學生會，沒有人會來。也就沒人注意誰進來了。

“郭曉雅，你先松手。”

許燦剛進來，就聽見他們在臺上的争執。

三節臺階并一級，匆匆走去，站到舞臺上郭曉雅身旁說：“聽學姐的話，等這件事情結束了再追究。人都在，又有什麽是追究不到的。”

她看着學姐問，“學姐，對不對？”

學姐臉色緩和下來，點點頭說：“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希望忙完了有人能來找我說實話。我會跟主席商量的，酌情處理。”

“如果事情性質和認錯态度都很惡劣，我們必定追責，不會一筆帶過的。那八人的學校都在，是誰不難查，我們學生會負責調查，負責交涉，上升到學校與學校間的問題也沒有關系。”

“總之不會讓你那麽委屈。”

兩段話對着大家，最後一句話是對郭曉雅說的。

郭曉雅頓時眼眶發燙，感覺特別對不起那麽照顧自己的學姐，給她添那麽大的麻煩。

“對不起。”

許燦瞥她一眼：“找到模特了？”

“還沒，我馬上去再找找看，找不到調整背景樂的話……”郭曉雅被點醒，再也沒理會旁邊的陳媛，想跟學姐商量節目時間。

又被許燦扯了扯袖子。

“你忙傻了吧？”

許燦指指身後站了半天的三位漂亮女生，“缺三個模特對吧，她們來當。不用換背景樂，趕緊先帶人先熟悉一遍。”

郭曉雅是真的腦子有點懵，在場操心這事的除她之外，目光早就瞄着許燦身後這三位高挑美女了。

身段臉蛋，首先就很合格了。

“我帶她們去換衣服，”聞言，立馬有人走過來，“先試試再說。”

“好，你去把王晴叫過來。”

短短半分鐘，大家就開始忙起來了。

郭曉雅回過神，悄悄問許燦：“你…你哪裏找到的人啊？”

仍然還有不可置信，“那麽短的時間。”

“我剛從攝影棚裏出來，聽說隔壁棚有走秀的模特拍封面，就去抓人了，”許燦拉着她走下臺，舞臺很快燈光切換，“幸好人家不嫌棄錢少。”

“大恩大德！”

郭曉雅真的大大舒了口氣，無力地坐下，後知後覺地抱怨說，“這破事把我吓傻了忙瘋了，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過。”

“正式排練還早，等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

“诶呦，”郭曉雅忍不住哼哼唧唧，“你可真好～”

許燦說：“想當牛做馬回報的話，不許你賒到下輩子。”

郭曉雅繼續哼哼唧唧：“可惜我想以身相許，只能等下輩子了。”

“做夢呢？再下輩子也沒可能。”

許燦目光看着臺上，很快背景樂響起來，有走秀經驗的小模特們畢竟職業，融合進排練十天的學生裏輕而易舉，而且比她們走得好看多了。

一遍就過，那些職業的模特小姐姐，甚至還忍不住想給身邊女大學生們挑挑毛病。

沒有任何問題的完美。

郭曉雅咧着唇笑，知道許燦不喜歡寒暄社交，趕緊叫來了外聯部的學生去招待剛下臺的小姐姐們。

有個女生跳下臺的時候，被站旁邊看半天的後勤部男生叫住，羞澀地問了句：“請問，你是微博上那個芋圓抹茶小姐姐嗎？”

“啊，”李圓圓撩了下短發，立馬揚唇笑起來，“你能認出我？好厲害。”

“我不是…不是我厲害。”男生唇角弧度高得都快裂了。

李圓圓是本地的網紅，那男生是她的粉絲，剛才在臺下就悄悄把她微博給身邊人看過了。比照着照片對了半天，真人跟照片長得差不多。

李圓圓被自己的粉絲誇了半天，雖然完全沒誇到位，但她還是要表現謙虛點的。

“能來松江大學走秀本身就很榮耀啊，而且還是燦燦發的第一條朋友圈，我看見了當然就得來了。”她看許燦一眼，揚着和善的微笑弧度。

許燦知道她這話是社交辭令，商業吹捧，可別人不知道。

看她的眼色立刻變了。

他們上午為找少掉的八個模特的空缺，有麽多焦頭爛額，現在對許燦的敬佩之情就有多深。對普通人來說，網紅雖然不在神壇上，但是隔着一層次元璧的存在。

她随便發條朋友圈，就能叫來有兩萬多粉絲的網紅美女來學校裏當模特。

多麽厲害！

許燦忙客套地笑說：“謝謝你來幫忙，真的太義氣了。”

“沒事兒呀。”

“改天一定要請吃飯的。”

“不用，燦燦你太客氣了！”

兩人笑臉對笑臉，其實完全也沒有話講了。

攝影棚裏一起吃過飯的小姑娘，很多會跟你來加個微信，太平常了，許燦也不會去拒絕。跟她們之間也就是微信裏的好友關系。

郭曉雅看出來，趕緊代替許燦去寒暄幾句。

—

下午吃過飯，正式排演前，許燦又被戲劇社的叫去排練。

她是重要且路人的關鍵配角，總是去一次，配半分鐘，休息等待一兩個小時。

郭曉雅換上禮服，穿着高跟鞋滿場找許燦時，看見她幽幽地坐在幕後等待出場，現在舞臺上是戲劇社的演出排練：“跟你講啊，你家童教授回來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因為我剛拒絕了童明月的晚餐邀請，說自己有事。”

許燦坐在後臺的三角琴旁邊，淡淡說，“然後，現在在琢磨怎麽殺了你。”

郭曉雅眼角抽了抽，差點就要給她跪下來，忙認錯說：“好吧好吧我之前不該拿就忙一小會兒騙你來的，等結束，我請你吃烤鴿子行嗎？”

許燦還是不理她。

“我補償，”郭曉雅拍拍她的肩膀，打包票說，“不就是想見童老師，我把她騙過來。來看你表演節目不好嗎，不比普通的去吃飯好？”

“可她從來不會參加這種……”

許燦話頓住，警惕地看着她說，“別拿我當幌子騙啊。”

“知道你不願意打擾你的寶貝童老師，你懂事，你乖巧，我又不是情商那麽低的人，”郭曉雅翻個白眼，沉吟片刻就有鬼點子浮上心頭，“你等着啊，我絕對把童明月給你帶來。”

遠處學弟用麥克風喊郭曉雅過去。

她也來不及多說，拍拍許燦的肩膀說：“你就在這兒配合着啊，我去那邊看，晚上請你吃烤乳鴿！”

拎着長裙塔塔塔地走掉了。

許燦無奈地坐着，臺上學長學姐都在聲情并茂演繹着。她沒臺詞，特別閑，但要幫被人搭戲，就不能徹底不來。

—

正式排練終于結束。

沒想到郭曉雅真的把人騙過來了。

她在電話裏，磨半天嘴皮子，說這活動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就是前兩排位置都坐不滿差了盛大隆重的意思，這可是新學年頭次全校的大活動，學生會如何如何辛苦準備……

總之，成功讓李薇帶着童明月來撐場子了。

許燦頓時心滿意足，對郭曉雅和顏悅色：“辛苦你啦。”

“多虧李薇跟童明月關系好，不然沒轍，我其實對童教授還有點怕怕的呢。”

“因為專翹她的課？”

“這首要原因，其次，你不覺得她身上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嗎？”

許燦不置可否，看着正李薇老師說話的童明月，目光帶笑。

她不知道她也在，純粹是來跟着李薇占個第一排的教授位置而已。

“我之前在公園碰到她那次，不是上去打招呼了嗎，”郭曉雅說打招呼三個字的時候，比劃了個兔子耳朵的手勢，示意加引號，“然後就發現，原來童教授是那麽有氣場的人。”

“不瞞你說，我回來還特意查了下，知道以後再也沒有她的課，才松口氣的。”

許燦在幕後暗處，舞臺燈光時不時會掃到這裏。

她半眯了眯眼，有點心滿意足這個位置能随便窺視她。然後悄悄在心裏猜着，要經過幾個人後，她才能看見這裏的自己。

随口答郭曉雅的話：“你和她不熟而已。你自己不是也不愛搭理不熟的人，還有人覺得你很兇，那你真很兇嗎？”

“哼哼，”郭曉雅皺皺鼻，懷疑地看一眼遠處的童明月。

那女人舉手投足間清冷古雅的氣質，實在不像天生好脾氣，頂多是禮貌之下的溫和。

“你覺得我跟童教授是一類人？”

“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你濾鏡八百米厚，”郭曉雅忽地勾住她脖子，壓低聲音說，“知道她們為什麽來那麽早嗎？”

許燦說：“正想問你呢。”

現在是彩排剛結束，活動開始前，作為觀衆也來得太早了。

“我可是，把八點開始硬說成六點開始，犯蠢就為了把人早點騙來。我現在得去跟李薇撒嬌道歉了，別讓人家學生會的老師，以為我這個文藝部副部長的腦子裏是汪洋大海。”

許燦笑得不行，作揖說：“那去吧，謝謝您了。”

“你就……”郭曉雅說着話，忽然察覺到斜側面有道目光，奇怪地偏頭，就見童明月端端地站在不遠處，目光平靜望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郭曉雅立刻松開勾着她脖子的手。不敢勾肩搭背了。

“你童教授來了，我撤了。”

“……”

許燦沒有說話，看見童明月徑直往這兒走過來，酒窩不由微現了現。

好久不見呀。

“你怎麽在這裏？”見她站在幕後的三角鋼琴旁邊，童明月笑着問，“有什麽要表演的節目嗎。”

許燦嗯了聲：“就幫戲劇社跑跑龍套。”

童明月：“什麽角色？”

“只存在于男主角想象中的……”許燦歪頭想了想，“角色……”

童明月揚着唇說：“剛剛看你們的節目單上，戲劇社出的叫《鋼琴幻想曲》是嗎？我猜是……男主角追逐夢想的掙紮過程中，有透過鋼琴，看見你這小天使在跟他對話？”

“不是小天使啦，”許燦翹了翹唇角，又說，“不過，這劇本有那麽俗套嗎，這樣猜都能猜得差不多。”

“畢竟是校園心理劇……”

她話還說完，被旁邊走過來的團委跟她打招呼打斷：“童教授也來作指導啊？”

“沒有，”童明月客套地笑着，“跟着李老師來看看。”

“這次節目都很不錯的……”

“許燦許燦，你來，臨時給你加兩句臺詞好嗎？劉睿從頭到尾自己跟自己講話太蠢了，明明仙女就在面前，直男癌嗎他難道……”

戲劇社的學姐急急地跑過來，拉着許燦的手，“我們還是決定用最後一版的劇本！你就兩句話，其他都一樣的。”

時間就剩那麽點，許燦被着急的學姐拖去休息室看臺詞了。

确實就加了兩句話，她看兩遍就完美地背出來了，跟男主對次戲，也很成功。等着男主角再次排演的還有很多，她這邊完全過掉。

許燦就又沒事幹了，一個人坐在休息室裏，等着負責後勤的學長把晚飯提過來。

幹脆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這裏是禮堂，旁邊相對着還有一個小禮堂，學生嘴裏就是東禮堂，西大廳。兩處都有相應的更衣間、大休息室和化妝室。他們在禮堂裏的活動，休息室也用這邊的。

但畢竟休息室裏吃東西，容易一時顧不上收拾，大家都是照例去另外一邊的休息室吃飯的。

許燦不知道。戲劇社忙得不行也顧不上她，畢竟郭曉雅帶來的人，默認郭曉雅會安排好。

她等了小半天，收起手機，準備出去看看的時候。

休息室門被推開了。

童明月進來，一眼就看見坐着的許燦：“怎麽不看手機呢，郭曉雅在到處找你。飯吃過了嗎？”

“……”

許燦剛玩了半天手機，當然知道什麽消息都沒有。

她稍微想想，就猜到是郭曉雅故意扯謊。

“你吃了嗎？”她先問童明月，再決定自己吃沒吃過飯。

“老師啊！”

郭曉雅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過來了，突然說：“你是不知道許燦這人有多笨，平常有什麽事都是我給她化妝的！還把高光當粉底液，問我這東西怎麽那麽白。”

她在許燦背後冒出來的，把許燦吓了一跳。

“……”

“現在前面後面全亂掉了也沒人幫她化妝啊，她就只能傻坐着，”她狠狠瞪許燦一眼，趕緊把化妝包塞在童明月手裏，铿锵有力胡說八道，“老師你來救個急吧！”

說完，再次恨鐵不成鋼地瞪眼許燦，踩着高跟鞋塔塔塔地走掉了。

童明月：“……”

許燦：“……”

那化妝包是許燦自己的。

她本來放在化妝間的櫃子裏，打算過會兒吃完飯再去化妝的，反正離上臺的時間還相當的充裕。坐這兒是為了等晚飯，不是等上妝。

許燦都兼職平面模特了，當然會化妝，偶爾化妝師照顧不到就是自己化的。

雖然總被郭曉雅吐槽是“人美瞎化”的技巧，但舞臺燈光下随便往濃裏化化還是不會出錯的。

她垂眼，看着童明月拿着自己的化妝包，簡簡單單的純黑品牌小羊皮化妝包，襯得手指纖細霜白。拿在她手裏不像贈品像名品。

心裏蔓起一股癢癢的感覺。

許燦不動聲色，旋即無辜地擡眼看着她。沒錯，她就是把高光當粉底液，就是不會化妝。

可能是許燦平時出現在她面前都表現得乖巧，很少花哨，跟不會化妝的形象并不違和。

童明月看眼手裏的化妝包，“現在化嗎？”

她若無其事的詢問。

許燦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想到她将要捧着她的臉，距離那麽近。

幾乎就不敢看她了，悶悶地應聲。

“不用那麽擔心，”童明月以為她在不安，“難道你印象裏我化妝技術會很差嗎。”

“對啊，”許燦小聲地說，“誰讓你那麽天生麗質。”

童明月彎了彎唇，微蹙了下眉竟有些竟腼腆的樣子，“總之不會給你化成小花貓的，”然後打開拉鏈，把先要用的東西拿出來：“我們現在化？”

許燦小幅度點點頭，心思浮動。

不是不習慣別人給她化妝，實在沒想過，童明月會給她化妝。

從粉底液到眼影眼線睫毛膏……

她輕輕眨了眨眼，很順從地配合，很乖巧地坐着。能感覺到童明月化得極認真，手法輕柔。

童明月俯身時，偶爾會有幾縷發會順着垂到她的肩膀。

許燦目光瞟到那發上，心裏已經滿足到無法言喻，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畫到最後一步。

童明月翻看着化妝包，奇怪說：“怎麽一支口紅也沒有。”

嗯？

許燦轉頭去望了眼，散在桌面的各種化妝品連同包裏，竟然真的一支唇膏也沒有。

本來絕對是有的。

許燦都不必花半秒以上去想，還有誰會特意把她化妝包裏的口紅拿走？好助攻，就是太不考慮隊友的身體健康了。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童明月看着空無一人的休息室，沉默了會兒，終于，用些不好意思的口吻：

“我包裏倒是有口紅，可沒有帶唇刷這種……”

“……”

“你介意嗎？”

許燦面頰發燙，沒說話，但很快速堅定地搖搖腦袋。

童明月笑了：“這是不要，還是不介意的意思？”

許燦脫口而出：“是不介意啊。”急急的。

童明月又笑起來。

原來是在故意逗她……

許燦鼓了鼓臉，下意識偏過目光，怕唇角的笑太過出賣：“這有什麽好介意的嘛。”

“嗯，”童明月輕輕應了聲，似敷衍不似贊同的意思。在包裏找出自己的口紅，打開蓋，又遲疑了下，“顏色好像素了點。”

“哦我這個是仙女啊郭曉雅說的，”許燦怕她說算了，再去別的地方給她找口紅，張口就順溜說了一段語序有點錯亂的話，“就要顏色素！”

完了覺得好像有點傻，補救般問：“對吧？”

“對，”童明月勾了勾唇，低頭把唇膏轉出來時說，“你是仙女。”

“……”

“……”

許燦沉默着，臉頰一直紅到耳朵根，半響讷讷，“我說的是這個角色，”等看清她眼裏閃爍的笑意，不由癟嘴，委屈地瞪她一眼，“又開我玩笑……”

“什麽時候開你玩笑了。”

童明月邊說着話，手又托着她的下巴，帶有弧度的唇膏面，仔細塗在她唇瓣上，“都是真心話。”

本身離得極近。

她放輕柔的語調近在耳旁，不帶半分揶揄，還是正正經經的表情。

許燦垂着眼睫，猶能感受到她目光凝視着她唇。

唇膏慢慢沿着唇線塗滿，覆蓋住原本的唇色。

被她裝點，被她稱贊。

能感覺到塗好了，只是童明月的目光仍然在停留。

許燦喉結微動，眼神有點濕漉漉地看她，下意識想要抿唇。害羞地縮了下手。

“先別動，”童明月托她下巴的手微擡，讓她雙唇微啓，眼帶笑意，“讓它成膜，等等喝水才不容易掉。”

許燦點點頭。

無處落的眼神，轉了圈，又回到她的臉上。此時此刻，光明正大地看她是很自然的吧。

“嗯，可以了。”

童明月先微微偏開了視線，松手，往後退了一小步。

接着以欣賞的姿态說：“非常漂亮。”

“非常漂亮？”

許燦揚了揚唇，“誇得一點都不走心，敷衍我。”

“那……”童明月輕輕蹙了蹙眉頭，似乎為詞彙量的匮乏而思索了半響。

接着輕笑着說，“華容婀娜。”

許燦憋着笑：“書面用語？有沒有既口語化又有很真誠的感覺。”

“好吧，”童明月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無奈地揚着唇，點點頭說，“是……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有點無理取鬧的撒嬌，也被她耐心滿足。

許燦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挺自然地說了句：“你真覺得是漂亮的就好。”有點坦然然，偏偏目光跟她對視時又挪了下。

童明月笑意愈深，微點頭，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認真說：“許燦同學，關于這點是十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