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之章

“雨流美彌音被抓住了。”

剛打開門，來須就對雪輝透露道。少年有些詫異地睜大眼睛。

“是一個叫【禦目方教】的宗教團體抓住的——我的‘搜查日記’這樣寫着。”

天野雪輝愣愣哦了幾聲：“但是來須先生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想過去探探究竟，沒準還需要你們的幫助。”

順着來須的話聽下去，雪輝把視線移往車子上，那條熟悉的身影如同預料一樣映入眼簾，是我妻由乃。他動了動嘴唇，極力擠出抹笑容：“……啊，好的。我去換衣服。”

幾乎是把門甩攏，天野雪輝抿緊嘴唇。

——沒準還需要我和我妻由乃幫忙？

那個禦目方教裏也有日記持有者嗎……？

回想起女孩有意無意流露出的瘋狂，雪輝咽下一口唾液。她對他病态的戀愛令少年很不安，更何況……面對秋濑或的時候，我妻由乃的氣息總會變得十分危險。

無論怎麽說，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她。

就這樣一邊考慮天野雪輝掏出部手機，想也沒想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

對方很快就接了電話。

“秋濑君嗎？”柔和的嗓音通過電流傳入耳鼓，慌亂的心情稍稍平和，雪輝停頓少頃理清思緒才再度開口，“9th 被抓了。”

“來須先生來找雪輝君了嗎。”篤定的語氣，帶着點隐約的笑意。

“是的……抓住9th的是一個宗教團體，來須先生找到我和我妻同學，估計裏邊有日記持有者。”天野雪輝說着換好衣物，“那個，打擾到秋濑君了嗎？”

“完全沒有呢，雪輝君。”秋濑或很快就回複道，“應該說很高興雪輝君會告訴我這件事。”

——诶？

雪輝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不用擔心，雪輝君先和我妻小姐過去。我随後就來。”電話對面傳來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響。雪輝剛要挂斷，秋濑像是想起了什麽般開口，“對了，雪輝你換號碼了？”

“不是……”天野雪輝嗫嚅着嘴唇，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這個是媽媽放在家裏的電話……我也不知道號碼。因為我妻同學一直發簡訊我才……”

對面沉默少頃，随即雪輝很肯定他聽到了秋濑發出的一聲及其輕微的“噗”。

“雪輝君你真可愛。”

“……被說可愛我一點也不高興啊秋濑君= =||||”

————————————————————————————————————————

禦目方教和雪輝想象中的有着很大區別，這是一簇傳統的日式建築，大門口圍着形形色色的信徒，彩色紙條與富有節奏的鼓聲、沸騰的喧嚣，把這裏渲染得熱鬧如同節日。

來須在和禦目方的人通融，天野雪輝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左右環顧。我妻由乃守在他身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雪輝日記上那條消息令少女很不安。

——出發前阿雪到底在給誰打電話？而且那部電話……從沒聽說過啊？不對，又偏差了，什麽啊，開始有那麽點……猜不到阿雪的心思了？

“阿雪……？”她試探着叫着少年。

雪輝從教徒身上收回視線，注視着少女的目光帶着些疑惑：“嗯？”

“從家裏出來阿雪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就像在等誰一樣呢。”緊張地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我妻由乃目不轉睛盯住少年，“出門前的那通電話，果然是打給秋濑的？”

天野雪輝皺了皺眉頭。

“為什麽我妻同學要這麽想？”

“……因為雪輝日記從開始就一直在顯示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妻由乃壓低嗓音，“很奇怪啊，阿雪，由乃曾經就跟你說過要小心那個秋濑或不是嗎，如果不是他的話，9th的時候阿雪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還差點就DEAD END。”

天野雪輝垂下睫毛。

“不管那家夥對阿雪有多好，阿雪都要提高警惕啊。”見少年的态度有所動搖，我妻由乃決定繼續勸說，“誰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手機很适時地震動起來，天野雪輝如獲大赦般接通電話。

“雪輝君，你們現在在哪裏？”秋濑或的聲音如同天籁。

“我們還在外面，來須先生在和對方交涉。秋濑君進來就可以看到。”雪輝在聽到銀發少年聲線的同時，面部線條明顯地柔和了下來。

一抹陰翳從粉色瞳孔裏飛快掠過。

剛和秋濑彙合，來須就過來找到了他們。在看到紅眼睛少年的時候男人明顯地愣了愣。

“你怎麽來了？”

“是我請秋濑君過來的。”不等秋濑答話，雪輝搶先開口，随後又略顯羞澀地撓撓後腦，“因為秋濑君一直很可靠……”

于是秋濑或很禮貌地對來須露出微笑：“嘛，雪輝君都這麽說了。”

“那麽，這邊請。”棕色長發的女孩尾随來須給幾人指出道路。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一處大殿，裏邊整整齊齊坐着大群教徒，中間的牢房裏端坐着一位紅衣少女。

雪輝神色慌亂地打量一番，随後埋下頭。

“諸位，初次見面。”少女嗓音清澈，“我就是【禦目方】春日野椿，以後……請多多指教。”

“能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嗎，雪輝君？”

随着這句話，天野雪輝才發現這位少女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很大，卻幾乎沒有焦距：“你的眼睛……？”

“是的。我生來就弱視。所以，從小開始就在這牢裏生活。要說樂趣的話，也只是把遠道而來的客人所言之事記錄在【日記】裏罷了。”

——日記？？

天野雪輝身體頓時僵硬起來。

仿佛在驗證他的猜想，春日野椿攤開卷軸：“不過，從幾周前開始，這日記似乎能将未來發生之事告訴我了。”

“！！！！”

“——因此我把它稱為【千裏眼日記】。”椿說着，嘴邊挂起若有若無的笑意，如同在嘲諷着什麽，“它能預知遠方事物的未來。這就是我，6th的‘未來日記’。”

“果然……！”天野雪輝這下子坐不穩了。剛想起身，手被旁邊的另一人握住。少年輕輕一怔，秋濑或對他微微一笑，雪輝又重新坐下來。

“——原來如此，櫻見警署內設有伏兵啊。”

來須臉上開始冒汗。

“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想過要當神哦。”看着幾人五彩缤紛的臉色，春日野椿忍不住笑出聲，“我是聆聽神谕的【巫女】，自己變成神啊什麽的就太荒謬了……9th雨流美彌音就關在地牢裏，随你們處置好了。”

——诶？

天野雪輝呆滞地凝着少女。

——這個6th……意外的好相處啊。

“你到底在盤算些什麽？”來須懷疑地發問。他實在不相信禦目方教的巫女會這樣大方地交出一位恐怖分子。

“現在的我可沒功夫管這些瑣事。”春日野椿說着将卷軸最後一部分攤開，那上面正大大方方地印着DEAD END幾個顯眼的字母，天野雪輝忍不住驚呼出口，少女放下日記繼續說道，“照這麽下去，今晚我就會死去。”

“可是，這裏有兩次颠覆了DEAD END旗的雪輝君在——現在來做個交易。”

秋濑一臉了然地聽着春日野椿接下來的話，順便握緊了雪輝發抖的手。

“我交出9th，作為交換，請把雪輝君給我。”

“這不可能！”我妻由乃第一時間反駁，擋在雪輝前面惡狠狠瞪着椿，“由乃絕對不會把阿雪交給任何人！”

來須站在一邊不說話，秋濑好笑擡起眼睛：“雪輝君是怎麽想的呢？”

“阿雪，絕對不能留下來。”我妻由乃回頭認真凝住少年，與此同時，椿也把視線投向他。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雪輝身上。

“……額，我……”天野雪輝的臉一下子紅了。

————————————————————————————————————————

天色逐漸暗下去，天野雪輝無可奈何嘆出口氣——

結果還是留在了禦目方教。

秋濑背對着他整理着背包，很快，就有人送來了棉被。雪輝訝異地注視着這一切，忍不住問道：“這本……千裏眼日記無法探知敵人的情況嗎？”——好吧，其實本來是想問她真的是在這裏邊生活的麽，結果一開口……

“這也是有很多限制的。并非萬能哦。”椿和善地回道。

雪輝往門口象征性地望了望。來須和我妻由乃守在門口，女孩的日記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手。

一股被窺探的不滿從心底油然竄上雪輝大腦。

雖然說答應了留在禦目方教一晚上，但是現在這種氣氛，簡直詭異地令他坐如針氈。我妻由乃就算了，連一向溫和的秋濑或都沉默不語，雪輝不自在極了。

“雪輝君，那個女人可不是好東西哦。”發現少年的視線，春日野椿低低地說道，“我就預言一下吧——那個女人，肯定會讓雪輝君走向滅亡的。”

藍色瞳仁輕輕一縮。

“這個……在日記裏有寫嗎？”雪輝忐忑地問，眼睛開始時不時往秋濑那邊看。

椿意味深長地答道：“女人的直覺。”

——滅亡嗎？

天野雪輝咽下口唾液。

——也對啊，都是日記持有者，總有一天會拼個你死我活，被我妻殺掉也是其中的一種的可能啊。

黑發少年盯着地板沉默下來。

不過這是一開始就認定的事情，所以如今被捅破，也沒有什麽令他感到意外。

“……秋濑君，從一開始你就在整理背包……在幹嘛啊？”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雪輝自然而然就發覺到秋濑或的動作。

銀發少年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嘛，稍微一點有趣的東西。”

“……哈？”雪輝疑惑地把目光投向秋濑的包裏，“我怎麽覺得裏邊的東西很奇怪……話說回來，秋濑君你有沒有什麽救春日野小姐的辦法？”

“有倒是有呢。”秋濑或眯小眼睛。

“诶？”雪輝眸子裏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起來，“什麽方法？”

“還需要我妻小姐的幫忙呢。”

“我妻同學？”雪輝猶豫了，“她大概不會幫你吧……？”

“嗯？為什麽雪輝君這麽肯定我妻小姐不會幫忙呢？”

“因為……”因為她看你的眼神一點都不友好啊。雪輝喃喃地閉上嘴巴。

秋濑回頭瞟一眼我妻由乃，然後又滿面笑容地對上雪輝的眼神：“其實我妻小姐不幫忙的話還是有辦法的。”

“咦？”雪輝馬上擡起眼睛，示意秋濑繼續說下去，“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算是吧。”少年翹起唇角。

“……吶，是什麽啊，秋濑君？”雪輝湊過去，眼睛不忘往秋濑背包上掃，“只要我能幫上忙的話。”

秋濑聳起肩膀：“雪輝君很喜歡春日野小姐呢。”

“啊？”雪輝先是一愣，随後手忙腳亂地反駁，“不、才不是秋濑君想的那樣啊，我只是覺得……椿小姐是個好人，所以才想為她做點什麽，不是那個意思啊。”

見雪輝潮紅着一張臉辯解，秋濑心情又好上幾分，他稍稍眯小漂亮的紅眼睛，看雪輝的眼神裏多了些揶揄：“雖然我也有些苦惱我妻小姐不願意幫忙，不過沒想到雪輝君這麽熱情呢。那還真要麻煩一下雪輝君呢。”

“熱情什麽的，才沒有啊……秋濑君你別說得這麽暧昧啊。”雪輝忍不住想擦汗，“你到底想到什麽了，別賣關子啊。”

“嘛，首先還是請雪輝君快點穿上這身衣服吧？”勾住黑發少年脖子，秋濑或把東西飛速遞到雪輝手裏。

【啪——】

雪輝覺得腦袋裏似乎有什麽斷掉了。他顫抖地看了眼手裏的東西，随後擡起雙眼看向秋濑或，嘴角習慣性地抽搐起來。

“秋濑君……”

“嗯？還有什麽疑問嗎，雪輝君？”

“這衣服……為什麽你會有……”雪輝頭痛地捂住眉角。

秋濑或無辜地歪歪頭：“反正也很常見，之前稍微調查了禦目方教的事，所以就順便帶來了。”

秋濑君辦事總是有條不紊，讓人安心……

個頭啊！

“你不會是想要我……”嘴角抽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雪輝連帶着聲音也變大了。

“就像雪輝君想的那樣呢。”秋濑居然還不知死活地把嘴邊笑容擴大。

雪輝整個人幾乎都要抽搐了。

忍住把衣服丢回去的沖動，雪輝顫抖着開口：“……可是，這是女裝啊，還有，你手裏那把假發是怎麽回事，要我也帶上去嗎？”

“是呢，為了把椿小姐帶出囚牢，替身是必不可少的呢。”一如既往的溫和嗓音。

雪輝眼角抽筋。

“……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故意的？”秋濑輕聲笑道。

——明明就是故意的啊！

雪輝默默扶額。

“所以為了拯救椿小姐，要委屈一下雪輝君了呢。”

——委屈個頭，秋濑君你一定從一開始就盤算好了吧？

會想到剛才自己一臉肯定地對秋濑或開口說只要自己能辦到的事情一定幫忙，雪輝沮喪透了。

于是在秋濑或莫名意味的笑容下，天野雪輝抽着嘴角僵硬地點點頭：“……我知道了，秋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