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滿月之殇

傅瑤低頭苦笑:“他是我孩兒的父親,父親不好,孩兒又豈會過得好。而今鏡兒與安懿不曾被遷怒,原不過是妹妹與曾妹妹苦苦撐着罷了。”

裴藍姬哂笑:“嗨!姐姐這是說得哪裏話?咱們姐妹一場,互相幫襯本就是理所應當。”言及至此,重重嘆了口氣撫着傅瑤的手,推心置腹道:“姐姐其實又何必自怨自艾,陛下他心裏,終究還是最疼姐姐的。”

傅瑤貌似安慰一笑,又貌似言不由衷地目光恍惚地望向窗外:“自我失勢,陛下便遣人接了我一雙兒女去金龍殿小住。我這個生母雖不得寵幸,總算鏡兒與安懿未曾受人輕賤。”提及兒女,傅瑤亦眼底發酸,擡手拭淚後繼而勉力一笑:“這一點,我倒是極感激他。”

裴藍姬又是憶及了什麽般忽而笑容明朗道:“其實姐姐您有所不知,陛下對鏡兒和安懿可真真是疼到了骨子裏。前些日子喬玉畫那小賤蹄子口無遮攔,說五皇子與三公主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可叫陛下好個發落,不但禁了足,還降為了貴人。可見陛下心裏,姐姐您的孩子才是真正的金貴啊。”

傅瑤凝眸,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陛下當真如此?”

裴藍姬的神色愈加眉飛色舞:“藍姬怎敢欺瞞姐姐,當時藍姬就在陛下身旁,一言一語可聽得真真兒的。”

傅瑤的笑容中浮現一絲柔軟,頰間微微略過一絲緋紅,垂眸含笑:“真是如此,那便極好。”

此歲的除夕悄然而過,安懿的滿月卻是愈來愈近。因着裴藍姬的鼎力相助,傅歆終在滿月禮前夕松口解了傅瑤的禁足。大約半月有餘未曾得見鏡兒與安懿的傅瑤自是極為思念,卻也不敢太早的去叨擾。極精細的去打算何時入殿才不顯得惹人厭煩,傅瑤第一次做這樣卑微之事,竟也無暇去感傷。

靈芝為傅瑤換上一橘紅石榴花紋樣曳地宮裝,火一般炙熱的顏色幾乎灼得她心口刺痛。對鏡而照,一身熱烈與淩厲挑起的新月眉仿似沾染了欲望的鳳凰。他不會喜歡這樣的自己,于是自顧自取了青黛來描畫那一彎柳葉。

身着一茶色竹葉垂影長衫,發間只以一碧玉簪挽起三千青絲。這樣的柔婉清麗,任憑他心中再恨,總是無法太過發作。纖長的睫羽微微垂落,他昔日最愛的便是自己垂眸凝思的安靜情态,對鏡含了一抹淚痕柔婉一笑,欲以最能令他心生憐愛的姿态旖旎而出。

傅瑤至了金龍殿後便安靜在一旁等待,宮中的風雲似乎一切如常。除卻喬玉畫未曾出席外,似乎她的到來亦未曾激起半點波瀾。她的座次依舊與傅歆離得最近,那抹明黃便在她不遠處端坐。她不必去看他,亦知他不笑時是如何的不怒自威。

傅歆舉杯與衆人示意,以再輕松不過的語氣微微笑道:“今日乃朕的三公主安懿的滿月禮,而允王有公務在身分身乏術,可真是遺憾了。”

由不得傅瑤多想時,傅歆的目光便直挺挺得朝她的面龐視了過來。唇邊一勾,幽幽漾起的笑意是說不出的詭谲:“瑤華夫人,你心中在想什麽呢?”

傅瑤的脊背一激靈,面色更是被他盯得滾燙。他放了她出來,還是不肯放過她麽?一時語塞,傅歆又似自娛自樂的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呵呵一笑:“夫人不必緊張,朕不過一玩笑話而已。”

傅瑤的心卻并未因此松快,眼看着襁褓中的安懿被乳母抱出,心下萬千情緒皆為其所系。方要伸手去抱,卻見傅歆冷冷掃了她一眼後,轉而沖曾琬露出笑顏:“曾婕妤可有意要抱一抱安懿?”

傅瑤一時愣在原地,懸于空中的雙手孤零零的垂落,心下只剩了堅硬的冰涼。曾琬不知所措地怔怔望向傅歆,有些難為情地垂首推脫:“陛下…這怎麽使得?”

Advertisement

傅歆邪邪地笑看了曾琬一目,複而潇灑拂袖,狀似極開懷地大笑道:“朕今日心情大好,跟朕的愛妃們多開了幾個玩笑。今日是安懿滿月,諸位皆可盡興而歸!”說罷舉起桌幾上的燙金酒壺昂首痛飲。燒得灼熱的烈酒汨汨而出,順着脖頸處蜿蜒而下,沾濕了他的衣襟。

傅瑤小心翼翼将安懿擁入懷中,襁褓中的小人兒玉雪可愛。孩童總是生得極快,半月不見,她的安懿已大了足足一圈。看得出是被好生照料的,白潤圓滑的面頰泛着淡淡奶白色的光澤。一雙墨曜似的滴溜溜轉着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傅瑤,母女連心,一見她便咯咯笑了起來。

看着安懿笑了,她卻極想哭泣。

傅歆命人将鏡兒亦帶上了殿來,随着鏡兒一道的還有三皇子曦兒,看得出兩人玩得極好。鏡兒已會熟練的爬,幾步爬至傅瑤面前,奶聲奶氣地喚道:“母妃…”

傅瑤登時濕了眼眶,心間亦是感慨萬分,顫抖着騰出一只手來将小小的鏡兒擁住:“我的鏡兒…會叫母妃了。”

傅歆看向她的眸光中存了分不易察覺極其隐晦的柔軟,凝着她與子女們的真情流露,心中的不舍翻滾而來。可他怎麽能忘記,她與允王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每每憶起,他就恨得幾乎不能呼吸,抑制不住心頭再次燃起的怒意,壓低了聲線冷冷道:“多跟鏡兒與安懿待一會兒罷,待宴會結束,再相見可難了。”

傅瑤的唇角釀起的笑意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她沒有去看他臉上的陰鹜,只愈發疼惜地輕輕撫着兩個孩兒的臉龐。安懿太小,還不懂母親心裏的痛,還在沖她甜甜笑着。

曾琬蹙眉,心下亦是悲從中來,屈膝求道:“陛下,而今思襯着,辰兒之事疑點頗多,未必是瑤華夫人所做。臣妾求您重審此案,莫冤枉了姐姐,更傷了您與姐姐多年情分。”

傅歆的面上陰鹜更甚,情緒上更是理智的可怕:“朕相信自己的判斷。”又是以一種極令人捉摸不定的神色觑着曾琬的面容,玩味一笑:“怎麽?曾婕妤這是在質疑朕麽?”

曾琬面含委屈地垂首不語,傅瑤緩緩屈膝跪至曾琬身前,恰是巧妙将其掩于身後。彎腰一拜、再拜、直至三拜都極為規矩,眼眸直直看着他膝間的龍爪,心下是心如死灰的沉重:“臣妾自知惹怒陛下,無顏再見天顏。臣妾亦不敢再恬不知恥地索求過多,只願再求陛下一事。”

卑微至此,是為着他的臉面,更是為了鏡兒與安懿的平安。

傅歆挑眉,饒有興味地邪邪笑了起來:“夫人且說,只要你肯說,朕全都應了你。”

傅瑤深吸一口氣,說出這句時只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在痛哭,可她的眼角依舊幹涸。她定定地盯着那獰态橫生的龍爪,一字一句地說:“臣妾願以昔日情分,換得來日鏡兒與安懿的一世平安。”

傅歆勾起嘴角,卻不是在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的身軀。一秒、兩秒、直至良久過後,至始至終她都未曾擡頭看他一眼。

他冷落了她半月,她就連看他一眼都這麽吝啬?真是可恨至極!

裴藍姬感知到了氣氛的不對,忙巧笑着上前跟傅瑤打趣道:“姐姐您這是開什麽玩笑?鏡兒與安懿是陛下的親骨肉,身份如此尊貴,又有陛下護着,怎會不平安呢?姐姐快快起來吧。”說罷想要去撫傅瑤起身,卻被傅歆忽然的暴跳如雷震得一時縮了手。

傅歆斜眯着鷹眸,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竟在衆人面前跟他最愛的女子計較至此。他冷冷地看向冰冷的地上跪着的女子,森冷啓齒:“黎嫔你去一旁坐着,她要跪,就叫她一次跪個夠。”

裴藍姬一時也是慌了,鏡兒被傅歆臉上的陰鹜吓得淚流不止。傅歆忙心痛地将其抱起殷殷哄着,半月不見,他抱鏡兒的手法竟那般娴熟,只須臾,鏡兒便止了哭泣。傅瑤的心,忽而酸得厲害。

一直看戲的蕭婕此刻微微含笑:“陛下,您有公務要忙,鏡兒與安懿年幼,只怕會耗費陛下太多心力。臣妾想着,何不給其尋一名溫婉賢淑的養母,也好為陛下分憂。”

傅歆幾乎不曾經過任何考慮,便一口回絕道:“不,朕要親自看顧着鏡兒與安懿。”

傅瑤一時怔怔擡首,正與傅歆垂下的眼眸相對。今夜她一直沒有好好看過他,長久的操勞令他也憔悴不少。即便他刻意除掉了鼻下的胡渣,眼底的烏青亦是避無可避。

她的眼淚又一次滾落,她就對着他流淚。自她說出那句話起,她就知道那是最後一次了。

應了我,快應了我,只需你應了,你我便再無愛恨糾葛。除卻鏡兒與安懿,你我再無聯系。你再不會在我想你時想我,你再不會對我胡攪蠻纏,我亦再不會對你無理取鬧。

如此,便兩清了。

傅歆痛苦的深深閉目,良久未出一言,道理他都懂,只需他一開口,她會沖他感激一笑,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可他睜目,凝眸,說出的話似尖刀狠狠将她的心傷得體無完膚。

他以最順從的語句,說着最刺心的意思,一言既出,傷人傷己。

他說:“好,朕答應你。”

傅瑤笑着謝恩,心卻碎得徹底。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