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如此也罷
傅瑤不可置信地步步後退,攤着雙手驚魂未定。她明明沒有推她,掙紮間亦無反駁之力,她竟松開了她的手,縱身一躍了結殘生。蕭婕的墜落令內監紛紛驚惶上前查看,傅瑤的眸中盡是震撼的驚慌失措。跌跌撞撞地扶着階梯快步下樓去,正叫李拓瞧見滿面倉皇的自己。傅瑤的神經近乎崩潰,只連連搖着頭反複道:“不…我沒有推她!”
李拓的懷中存了一抹明黃,忙欣慰笑着上前攙扶道:“娘娘受驚了,陛下早已拟好旨意。只要見到滟貴妃娘娘的屍身,便即刻宣旨。這對娘娘而言可是大大的喜事啊,娘娘快拾掇拾掇接旨罷。”
傅瑤的眸中是迷茫的渾濁,身子鈍鈍地跌跪在地,‘砰’的一聲膝及地的聲響令人心顫,卻感知不到一絲疼痛。李拓站定,展開聖旨神色肅穆宣道:“夕梨宮淑妃傅氏聽旨。”
傅瑤鈍鈍道:“臣妾接旨。”
李拓挺直身子,莊重肅穆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夕梨宮淑妃明懿皓德,淑靜婉約,侍奉君上,産下皇子一、公主一,功績卓絕,今特冊為大堯繼後。望其宜室宜家,綿延子嗣!”
他的聲響拖了很遠很遠,渺遠的好似從遙遙的天際傳來。世事變遷,傅瑤擡首,皇後?她終究做了他的皇後,母儀天下,受萬世敬仰。往昔若雲煙在眼前緩緩流過,她緩緩起身,将聖旨牢牢攥在手心。
傅瑤緩緩走下高聳入雲的淑寧宮,一步一步,好似見證了蕭婕由高處墜落的幻影。傅歆便在危樓低端守着蕭婕的屍身等待,她的屍身早已辨不明生前的美貌、傅瑤幾乎不敢相信,方才絕倫美豔的一張臉,竟一瞬化為了一攤鮮血淋漓的肉泥。
傅歆蹲下身來,面色悲痛欲絕地命宮人将蕭婕好生安葬。傅瑤不禁心生蒼涼,原來多年寵愛,半生疼惜,也不過如此了。
十月初九,曾琬産下死嬰,為表安撫,晉為正二品琬妃。
十月廿四,黃道吉日,乃傅瑤冊後大典,後宮同慶,曾琬晉為從一品琬德夫人,順選侍晉為正七品順常在。
卯時一刻,天尚未大亮,傅瑤便已起身梳洗。正赤色皇後鳳袍加身,金線所繡鳳凰展翅紋樣怒目圓睜,不再是昔日缱绻多情的神色。內着金牡丹大紅祥雲邊紋肚兜,描金九鳳活現欲飛。三千青絲高高束起,作朝天髻,赤金紅寶皇鳳禦釵襯于中央,旁以赤金碎珠流蘇點綴,耳挂赤金紅寶金鳳出雲耳墜。臂上挽迤柔色金紗,皆以紅寶相墜。做工精細,恍然望去只覺貴不可言。
額間以赤紅胭脂點染一抹朱砂,如血般嫣紅。輕掃娥眉,作一輪窈窕新月。一雙明眸猶若深井,沉靜時難辨喜怒。雙唇烈焰如火,對鏡自照,此刻封後,已是另一番心境了。
靈湖穿着喜氣,沉穩上前小聲道:“娘娘該啓程了。”
傅瑤緩緩起身,回首再望這奢華迷醉的夕梨宮,被靈湖攙着一步步出殿。
求鳳臺,整整五百二十層階梯,傅瑤的眸沉靜如水,只步步穩健向上。一身的沉重金飾給了她至高無上的榮耀,亦是鎖盡她任性妄為的枷鎖。從此以後,她是皇後,是大堯母儀天下的母,是天下女子淑德賢良的典範。
呵!原來母儀天下,便是踩着他人的屍身向上,便是帝後之間看透彼此的無止境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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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歆一身赤紅龍袍,遠遠望去貴氣非凡。他的眸,是沉寂萬年的深潭,她亦辨不明他的心事。高處不勝寒,登至臺頂時,她将纖纖素手放至他的掌心。萬千臣民于下轟然歡呼,傅歆湊在她耳際,含了一抹笑意真心道:“瑤兒,你可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是在梅林。而後,因一盤殘棋結緣,你我的情,便由此而生?”
一如往昔啊,那曾是她困惑時問他的話,時至今日,他竟全然記得。
傅瑤擡首,與他四目相對,一如他當初的堅毅:“臣妾,永志不忘。”
十月廿八,傅钰與蕭承嗣兩敗俱傷,屍身被運回京城。
傅瑤立于窗棂前,一雙眸浸染蒼涼。靈湖端了茶上前勸道:“這外頭涼,娘娘可當心凍着。”
蒼白的天穹有雪飄落,染了滿地銀霜。傅瑤靜靜凝望,終是緩緩慨然長嘆:“不過十月,竟已飄雪了。”
靈湖有些明了她的愁緒,輕嘆着問道:“娘娘可是想念允王了?”
傅瑤的神色漸漸肅穆,連同最後一抹感傷皆化為烏有,語氣森冷:“不,本宮是皇後。”
約是過了半個時辰,李拓入了殿來躬身笑道:“皇後娘娘金安,今兒是初雪,陛下邀您一同去禦園賞雪吶。”
傅瑤含笑以對:“是,本宮這就去。”
取了大氅披于身上,傅瑤将寒風盡數抵禦在外。傅歆便着了一身便裝在無邊的冷霜中等待,她緩緩上前,輕輕牽過他凍得有些冰涼的手。
極目遠眺,還是有幾分心酸湧上心頭:“歆,你說若有報應,該當如何?”
傅歆的聲嗓亦有些難言的感傷,眸中卻堅毅異常。
他說:“若真有報應,就讓朕來罷。”
遠處傳來野馬的嘶鳴,傅钰之棺已運至宮門了,傅瑤的心卻在這一瞬得到沉寂。
傅钰的面容,穿過高山,滑過細水,終究凝結在了她頰邊的一行淚。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今日雙更,明天番外嗨起~
希望收藏漲漲漲,過百的話作者就叩謝小主們大恩啦~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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