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罔。

十年後,赤日皇城赤擎宮中禦書苑——

這兒是赤日國皇帝黎焰平日批閱奏褶及與樞機朝臣密商國事之處,向來禁衛森嚴,閑人禁入。

今兒個卻闖入個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地打斷黎焰的工作,且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黎焰嘆口氣放下手邊工作對着黏在他腳踝的小東西開了口,“黎兒。”

“噓!”小女娃将手指抵近唇,用力噓着這個堂堂一國之君。“你忘了我怎麽跟你說的嗎?輕聲點兒,別讓人發現我在這兒啦!”

小女娃原本清麗的小臉糾結成了個肉包模樣。

她揚起一臉質疑問:“你說過很喜歡我的呀!幹麽不幫我?你不想我留在這兒多陪陪你嗎?”

“我是真的很希望留着你陪我,”黎焰傾身将小女娃由腳邊攬起抱上膝頭端坐,寵溺地淺笑,“但是你爹已經來了。”

怒吼聲伴随一着個高大的黑影門門外踱入,總算轉移小女娃的注意力。

“韓黎!”

進門的是黎靈,他自黎焰手中捉過小家夥,懲戒似地拍打了下她的小屁股。

“別在這邊擾你叔叔,去別處玩1”

韓黎臨去前轉過頭對着父親做個大鬼臉,一溜煙便竄得不見人影。

“野丫頭!”黎靈搖搖頭,轉過身對着黎焰道:“兄弟,你的女人緣還是功力未減,連我這六歲女兒都要來纏着你!”

“女人緣?”黎焰不禁笑問:“你來我這兒幾天了,幾時見過我後宮有女人蹤影?”

“那是你自個兒不肯要罷了。”黎靈哼了聲,想到九弟的固執忍不住嘟嚷,“天底下哪有人當皇帝當得如此寂寞的?你打算要同皇太後嘔氣到何時?”

“你以為我是在同母後嘔氣?”

“難道不是?”黎靈反問,“自從太後将寧兒趕走後,十年了,兄弟,你今年三十三歲,皇太後年年為你選秀選妃,你卻連個鬼也沒選上!”

“我心底已有人,你叫我怎生去選?”相較起黎靈的激動,黎焰倒像置身事外,“況且我與寧兒對外人而言雖無名分所屬,卻在私下以明月見證互訂終身,我已有了妻室,對別的女人,就是提不起興致。”

“那你就去找她,去找寧兒回來呀!”黎靈吼着,心疼于弟弟的癡情。

“為了我自己的快樂,就硬要将她帶回皇城,然後讓她整日與我那視她如仇敵的母親周旋在這後宮中?日日生活在恐懼中嗎?”黎焰搖頭輕語,“我不忍心也不願意,如果沒本事護妥她讓她快樂,我寧可別讓她跟着我,真心愛一個人有時是需要适時放手的!”

黎靈建議他,“如果你已認清兩人注定沒有未來,就趁早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再去愛一個女人也成!”

黎焰不答反問:“七皇兄,赤日競花過兩天就要開始了,你這個昔日大金主,往年不是最熱中于看美人的嗎?要不要再去湊個熱鬧?”

“我沒興趣。”黎靈擺擺手,“有個涵兒這樣的妻子還去看什麽美人?”提起愛妻,他的神情變得溫柔。

“正是如此,當你心有所屬時,再漂亮的女人都無法勾起心中漣漪。”黎焰道,“你明知道我愛的是寧兒,又怎能強人所難非要我去選個別的女人重新開始呢?”

黎靈搖頭,“你若真要選擇終生孤老,我可不信皇太後會依你。”

“我已如她所願當個皇帝,”黎焰目中閃動冷意,“這件事情她無權過問。”

黎靈慨嘆,“不過說實話,這十年裏你雖在情感上一片空白,但對于赤日國的百姓倒是貢獻輝煌,承繼父王之後,,将赤日國帶領上了更高的境界!”

“‘陸上赤焰光,海上冷月強’,這十字最近己被人們廣,為傳頌,引為美談,赤日國在你的帶領下将戰神攻略之地經營開拓,這幾年太平之世休養生息讓老百姓對你心悅誠服,日前我自帛臾來此,一路上盡聽到百姓對你的無數贊語。”

“是嗎?”黎焰淡淡然,“換句話說,也該是我功成身退交出棒子的時候了,此時的赤日國若少了個黎焰,應該已經不是問題。”

“你在胡扯什麽?”黎靈不解。

“不提這,”黎焰帶開話題,“方才你提到的海上冷月強,是什麽意思?”

“論起陸上的事兒你懂得比我多,但若關系到海上的事懼,你果然還是得請教你七皇兄了吧!”黎張面帶得意,“這陽話是說陸上以你赤日國黎焰為王,但到了海上便以冷月為首啦廠’

“冷月?”黎焰不禁想起冷月國及他的寧兒。

“你也知道前幾年海寇四處茲事燒擄,就是因為嘯海族起了內哄,群龍無首,後來冷月伺機崛起,平滅叛源,再度一統嘯海族,成了海上霸主!在冷月的掌管下,近來海上秩序井然,讓那些依海為生的商旅漁民們都松一口氣。”

“這冷月是何來歷?”黎焰好奇。

“嘯海族荊霁的女婿!”黎靈瞥了黎焰一眼,“你該聽過荊霁這人吧?”

黎焰點頭,“我聽母後提過這個名字,他是我大舅父,我母後的長兄。”

“荊霁自你外祖手中承繼領導之權,就帶着族人住在東籬島上,但一直沒有辦法将整個嘯海族統了冷月本領高強,但至于他究竟來自何處就沒人知道,傳盲他容貌俊美,高大威猛,由于他額前有一枚月形烙痕,大家都只知道他姓冷,是以便被人以冷月冠上名號,他幫着莉霁厘平族內亂事,清除叛黨,一統嘯海族,輔佐荊霁掌管海上霸權,聽說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敵人聞之喪膽,搏了個海上戰神之名。”

“是嗎?”對于這個人,黎焰溢起滿腹興趣,他喃喃低語,

“冷月、冷月,如果有機會,我倒想會會。”

◆ ◆ ◆

“你自己挑,紅的綠的都随你。”荊柔一臉慈藹望着眼前猶豫不決東挑西撿的小女娃,“如果都喜歡就全拿去吧!”

“皇太後!”一旁的韓涵急急搖手阻止,“您這兒的翡翠瑪瑙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黎兒還小,不懂得愛惜,您別給她!”

“開玩笑!祖奶奶給小孫女東西還分什麽價值?”荊柔輕笑道,“黎兒這丫頭深得我緣,要不是你們住得遠,幾年才來上一回,我可真想留這丫頭陪我住一陣子!”

她嘆口氣道:“我這後宮裏沒有孩子們嬉鬧的聲音,向來冷冷清清,比起當年先皇在時,九個皇子,十七個公主那種熱熱鬧鬧的氣氛着實天差地遠,相較起子孫長伴的喜樂,這些沒生命的東西我着實太多,卻苦于無人可送,活到這個歲數,竟連個親孫兒都沒有,真是……”說到感傷處,荊柔接不下話。

她搖搖頭,又說:“煙兒未留子嗣,焰兒又這個樣兒,我看我這輩子是沒有抱親孫兒的命了!”

荊柔望着韓涵有着遺憾,“如果當年焰兒能娶到你這個妻子就好了。”

“皇太後別笑話涵兒了,”韓涵紅了臉,“我什麽都不會,哪有本事當赤日國皇後?況且,”她聲音柔順,“涵兒很感謝當年皇上能将我同靈配成一對。”

“一切都是命。”荊柔嘆氣,雙眼墜人沉思,“十年前我原該有個孫兒或孫女的,是我自己毀了一切。”

“如果再來過,”韓涵小心地斟字酌句,“您是否會願意接受冷寧?”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荊柔搖搖頭苦笑,“但無論如何,已發生的事情肯定是無法再來過了,不是嗎?”

再看韓黎這小娃兒,荊柔眼中滿是遺憾。

◆ ◆ ◆

黎焰知道這肯定是場夢。

雖然他常會夢見她輕柔柔地笑依在他懷中,并肩晃蕩在銀色的大海。但這個夢真實得叫人不敢相信!

他的小寧兒貼近他沉睡中的身子由他的眼一路吻上他的唇,一如他當年吻她一般,最後她的唇來到他的耳旁輕語,“你答應我十年的,你可不能失信。”

她的吻輕如羽翼,注着她的思念與深情。

“焰!我想你!”他的耳畔是她甜軟的聲音。

“你在哪裏?我該上哪兒去找你?”他分不清是夢中的他開的口,還是他真的發問了。

她輕笑,在他耳畔呵着氣,“你那麽聰明,我可不信你找不着我,我會等你,等那個叫黎焰的男人。”

“寧兒!”黎焰大叫一聲,努力掙脫昏沉神智,坐起身來,向前伸手一捉,卻只撈着滿掌的冷冷空氣。

“又是夢!”他心底喟嘆,搖搖頭望着空無一人的寝宮,驀然他察覺空氣中似有若無的甜香,難怪他會睡得如此沉,學武之人本應容易警醒,卻有人趁他熟睡時潛入,施了份量輕到難以察覺只是讓他睡得更沉的迷香。

猛然尋思,這種情況似乎不是第一次,他總能如此清晰地夢見她!

以往他總以為是自己白天處理政事太累,才會如此沉睡難醒地作着夢。

是寧兒!寧兒來過!

方才他仿佛見着一抹身影出口窗外掠過,他起身披件外衫,推開寝宮房門。

“皇上!有事嗎?”內侍急急上前探詢。

“你可曾見到有人來過我寝宮?”

“不可能吧!”內侍一副深恐被砍頭的模樣,要命!他方才不過打了個盹,讓聖駕知道了還了得?他戒慎恐懼地壓低頭,“小的自子時接的班,在您寝宮外不曾阖眼,并未見到任何人來過!”

黎焰遣退內侍,舉步往外行去。

“皇上,夜深露重,您還要上哪兒呢?讓小的陪您去巴!”

“別管我,我想靜靜。”

黎焰揮揮手,一臉威嚴退去內侍,他素來說一不二,所下命令誰敢不從。

他向着印象中方才影子消逝的方向追去,半晌後他停下腳步,是懿薔宮,他站在懿薔宮閹外。

多年後黎焰終于踏進這個黎罡在位時的禁地,自寧兒不見後,這座園子整個荒廢下來,他不許人住,不許人拆,卻又沒有勇氣來到這兒,因為這兒的一草一木會讓他對她思念欲狂。

他知道後宮的人都稱這個荒園為鬼域,各種荒誕不經的傳聞使得這兒無論黑夜白晝均乏人問津。

園子裏的薔薇因為少人打理,生得茂密雜盛,生氣盎然,遠離人群對它們該是種幸福吧!他的寧兒是否也是如此?黎焰心頭喟然。

柔亮的明月是他惟一的照明,黎焰默禱,十年前這個當了他與寧兒婚證的神只,今夜可也要幫他尋着她呀!

黎焰跨過層層莖棘圍成的天然屏障,漸漸步人圈子中心,他看了又看,探了又探,卻始終毫無所獲,難道他猜錯了,一切只是個夢?他又讓自己愚弄了嗎?所謂身影不過是他思念她産生的幻覺罷了。

來到懿菩宮中,一屋子的蛛綱密艽顯示無人進出的事實,他只得轉身回到園子裏繼續尋覓。

涓涓水聲引起他的注意,水潭的水不夠清澈,他走近冷泉瀑下,伸手掬水而飲,卻在靠近瀑布下緣軟泥上發現一個淺淺足印。

他精神一振,潛身入瀑布下迎面酌卻是一堵長滿青苔藤蔓的石牆。

石牆,他鬥然心生失望,那只是一堵石牆,什麽都沒有。

不可能,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什麽都沒有,他伸出雙掌貼近石牆,閉上眼像個盲人般仔仔細細地緩緩摸索探觸,良久之後,他終于觸着一條細到不能再細的間隙,他心跳如擂,施起內力推向間隙,石牆露出一條縫隙,他潛身進入縫隙密道,這小徑幽冷冷地淌着水聲,阗黑冰冷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出來得倉卒,他身上并未攜帶任何照明器具。

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他憑着耳力已可确定密道中除了他之外并沒有第二個人,但他不死心,這條密道肯定與寧兒有關!

花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黎焰摸着黑總算走完這條婉蜒黝黑的小徑,出了密道,迎接他的是亮晃晃的燦日,原來他竟在懿薔宮及密道中耗了一夜。

出了密道接續的是赤日皇城後山叢林,黎焰驚覺在懿薔宮中竟有此一與外界相通的路境,是當年蒯薔囑人挖掘,用來裏應外合殲平赤日國用的嗎?

發現這個秘密,黎焰并沒有太大興奮,因為小徑的盡頭并沒有她,沒有他思念的人兒等着他,他還是見不着她。

但他可以肯定她來過,他的寧兒借由此一密道來看他,不只一次!

憶起昨夜她在他耳旁低喃的話語,“你答應我十年的,你可不能失信。”

黎焰猛力擊向額心,他與寧兒成親之夜,他在舫舟上同她的承諾襲上心頭——

“要多久才有這麽一天?”冷寧問。

“至少給我十年。”他親親她的額頭,“我得找出一個合适的人選并穩固父王打下的江山後才能歇手,一國之君更替頻繁對百姓不好,會造成恐慌,在我正式退位前,只能委屈你及孩子了。”

回到現實,黎焰雙目亮着光。

“十年之約已屆!寧兒,我必守信,但你總得告訴我你人在哪兒呀!”

黎焰本欲旋身踱回密道潛回皇城,目光卻被密道旁一點小小紫影吸引,那是一條細細發帶系在樹梢頭。黎焰躍身解下,将發帶湊近鼻下輕聞果然嗅到一股闊別已久熟悉的海草香氣。

他細細摩挲着它恍若攬她在懷,他想她,想她的香氣,想她的身子,想她的笑聲,想她的冰冷氣焰,想她的一切!

最後他在發帶末梢觸到小小的突起,那是字,只是那細不可見的蠅頭小字連看都看不清,他只能用觸摸的。

“東籬島!”

黎焰輕輕念出這三個字,雙目綻出的焰火更勝天上赤日光芒!

他了解她何以不願現身,她不要一個赤日國皇帝,就像她告訴他的話,她要的是那個叫黎焰的

◆ ◆ ◆

安南天啓三十六年,這一年為中原明神宗崩逝後的第二年,明朝內亂,最後是由神宗之孫熹宗繼位。

而在赤日國中也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向身體硬朗的皇帝黎焰突然身染惡疾暴卒,國喪後,赤日國皇帝依黎焰手谕所示由肅王爺——黎焰二皇兄黎肅繼任。

黎罡九子中除大皇子和三皇于早卒,七皇子因着婚娶長住帛臾外,其餘各有所長,各個均為出色的領導人才,并難得地從未發生過類似于其他國家皇子互争王位明争暗鬥的事情,兄弟間向來團結和諧,傳為美談。黎焰雖辭世得突然,但對赤日皇城并未影響過巨,其他皇于謹守着黎焰遺言尊黎肅為帝,全力護着赤日國的安全,致使赤日國在缺了戰神及赤焰後,依舊是東夷境內最富庶強盛之境。

一日,赤日國東南境羿水灘——

這兒是赤日國對外商埠主要灘頭,往東至高麗、琉球、帛臾等國,往南可至南洋蕃夷等地販運香料油桐等物資,向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這會兒一艘高挂“帛臾”字樣旗幟,富麗堂皇,可容納百餘人的大型官船緩緩由羿水灘頭駛出行向大海。

這艘船的艦橋上漆滿亮眼的金紅兩色,這兩個顏色在帛臾至為尊貴非皇族者不可使用,一般人望見此船即可知乘船者必是帛臾皇族。

船上建有三層艙房,下層及艙底為船上勞動侍者居所,中層為官吏使節所用,而最上一層有着遼闊一望無際視野及頂級舒适空間的艙房就是這船的主人——帛臾國主韓震的海上居所,不過這會兒船上乘坐的不是帛臾國主,而是帛臾公主及帛臾驸馬爺——黎靈一家人。

船駛出灘頭後,黎張倚在可俯瞰整個海景的船頂卧榻上懶懶睇着身旁的人。

“我岳丈這艘船着實夠舒适了,但我還是念着再造一艘屬于我自己的‘黎靈號’。”

“成天過這種安逸的日子,當心玩物喪志。”那人淺笑。

黎靈搖搖頭道:“兄弟!剛參加完一個人的喪祭,轉個身便與那喪祭的主角坐在一起說話,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兒。

“是嗎?”黎焰笑得敞懷,“我倒覺得舒服極了!”他伸直雙臂舒着腰。“有好多年不曾如此開心了呢!”

“除了這個‘鬼’方法,你就想不出別的可讓黎焰消失的方法了嗎?”黎靈出言損他,“好端端的一個人卻用上‘死遁’一途,也不怕穢氣。”

“我懶得多費唇舌與人解釋。”黎焰邪佞氣質不變,笑得一臉開心,“與其讓別人對我退位一事胡加揣測,還不如讓人們以為我死了省事。”

“得了吧!”黎靈嘲笑他,“你不過是怕被人笑你愛美人不愛江山,跟咱們的爹走上同一條路罷了,別人不了解你,咱們做兄弟的可心知肚明,你決意舍下皇位肯定是為了去找我們那位失蹤多年的小皇妹,是吧?”

說着說着,黎靈突然想起,“對于皇太後那邊你又做何交代?”

提起母親,黎焰的笑容明顯斂了些。

“我同她說請她放手讓我去做些自個兒想做的事情,如果可能,我會盡快帶個妻子或孫兒回采讓她含贻弄孫!”

“她竟會同意?”黎靈難掩驚訝,“你母後是個多麽重視權勢的人呢!我還以為你做這事兒連她都瞞着的。”

黎焰搖頭道:“生死大事我不能騙她,我是她僅餘的親人,她承受不了喪子這種打擊,所幸這幾年,她想得很多,很多事也看淡了,包括與其守着寂寞的皇帝兒子,還不如放手讓大家開心,所以她答應我,陪我演這場暴卒的戲。”

“難怪你能‘死得’如此順意!”黎靈笑他,“沒見過一個人如此迫不及待要卸下滿身富貴權勢的。”他佩服地搖搖頭,“恢複自由身後,先到咱們帛臾散散心吧!”

“不,乘你的船只是讓你送我一程。”

“你要上哪兒?”黎靈不禁好奇。

“東籬島。”

“東籬島?”黎靈笑問:“怎麽?陸上赤焰決定同海上冷月一決高下了嗎?還是……”他訝然猜想,“你得到消息我那小皇妹也在東籬島上?”

黎焰笑而不答。

“你這種笑容,我肯定是猜對了,若依此推論,”黎眼睜大眼說:“難道冷月會是冷袂,冷寧的兄長?”

“很有可能。”

黎靈難得動氣。

“兄弟,你也太過膽大,你明知道冷月國與赤日國是世仇,梁子結得多深,你竟還自己送上門來?”他搖頭,“咱們父王逼死他的父親,你自己又與其人家母親的死脫不了幹系,你的母後十年前連人家休養生息的最後據點部毀了,再加上他惟一的親妹子還被你這家夥沒名沒份地弄大了肚子。我若是冷袂,二話不多說,一劍便先刺穿你的胸口!”

“我沒得選擇。”黎焰淡漠,“為了寧兒,刀山我都去得,何況這東籬島!”

“你确定9自們小寧兒肯見你?”黎靈托頤臆測,“要是她已經嫁人了怎辦?十年耶!又不是想得座貞節牌坊,她幹麽無怨無悔地傻等你?”

黎焰目光幽邈亮着柔意,“她來看過我,留下訊息。”

“你見着她了?”

他搖頭,“她不要見一個赤日國皇帝,我必須以黎焰的身份才能見到她。”

黎靈喟嘆,“我這小皇妹果然像個帶刺的薔薇難以接近,想的東西叫人無法理解,既然想你又來偷偷見了你,卻偏又不讓你見。你皇兄我深深慶幸我的涵兒沒這些複雜的思緒,女人家還是笨點兒的好,你就是喜歡自尋苦吃。”

黎靈起身伸直腰,“說到這兒,為了同你這個‘假死人’躲在這兒,我有一陣子沒見着我的涵兒了,現下我要去找我的寶貝妻子,兄弟,你就乖乖留在這兒好好思考,到了東籬島後要如何應付那對難纏的兄妹吧!”

黎焰帶笑目光調向海際。寧兒,我來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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